“杀人、杀人啦!快报巡捕房!”
有人趁着雨来,远远看到地上睁眼躺着的那具尸体,大喊着落荒而逃。
呼喊声惊起巷子两侧更多的灯盏。
刚赶到宅院门口的李拥熊看着眼前的景象虎躯一震:“大妹砸,你俩在做什么?”
程韶指着殷潼:“表哥,他在轻薄我。”
其实程韶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拦一下那个逃跑的人。
但估计经过这么一喊,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只按住那一个,已经于事无补。
她跟殷潼的人物小传已经熄了火,而且纸张好像材质特殊,没有被水泡坏。
程韶把那两张纸看过一遍,上面的内容没有丝毫改变。
既然没变,就继续走剧情吧。
按照剧情,她正被轻薄着。
李拥熊拄着拐杖冲到殷潼面前,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殷潼,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你、你怎么能轻薄我妹妹呢?”
殷潼抬眼看他,没有说话,因为他设定上是个哑巴。
程韶提醒道:“哥,他说不了话。”
“说不了话,”李拥熊咳嗽了两声,把沾血的手帕捏在了手心,“说不了话那我们就先回屋去,外边雨大。”
殷潼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了,虽然失血过多还是脸色苍白,但是那密密麻麻似乎被丝线勒出来的伤口却消失了。
他们现在不是弃子了,这场戏还需要他们唱下去。
雨水冲刷掉了两个人身上脸上大部分的血迹,但两人仍旧狼狈。
程韶有点不明白,就算她的人物小传没有变,殷潼的也应该变啊。
那个富公子已经死了,车也没有被毁,为什么他的人物小传还是一点没变。
程韶不知道现在殷潼是在什么剧情线上了,但是他们再不逃,等巡捕房来了,殷潼得去坐牢。
虽然是那公子哥意图对殷潼开枪在先,殷潼只是把枪口对了回去。
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下层贫民,是斗不过权势和金钱的。
而且他们现在的目标只是破阵,像这种麻烦,最好就是能躲就躲。
兄妹二人齐心把家里全都收拾了。
家里的钱财、换洗的衣物,拿完这个院落里就不剩下什么了。
连那只会捣乱的鹦鹉都帮忙叼着药包。
费力地扇着翅膀试图停在某个人的肩膀上,聒噪的嘴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程韶突然想起来院门口:“阿相的车。”
但是似乎前门出不去了。
热心的街坊邻居守着他们的前门,拿着木棍、扫帚,大有一开门就把他们当狗打的气势。
雨小一些了,看热闹的人也多了。
那辆人力车也被推翻在旁边。
一侧的轮胎在空中徒劳地转着,车轮辐条反射着火光,仿佛一个不会停歇的永动机。
那车目前却还完好着。
“再不出来,我们就烧了这辆车,”有人举着火把,有人在倒油,冲里面喊,“我们就把你吃饭的家伙给砸了!”
李拥熊从后院回来:“后门也被堵了,我们得翻墙出去了。”
三人选了个没有火光和人声的墙角,殷潼先托了李拥熊上墙头。
李拥熊探头出去看过没有人守着,就背着包裹几下爬上墙头,然后翻了出去。
接下来是程韶。
幸好程韶近期被突击锻炼了一段时间,所以殷潼托着她上去,她也能翻到墙头上。
她翻到墙头上,没有着急下去,而是伸手给殷潼。
里面就剩下殷潼一个了,她担心殷潼上不来。
但是殷潼没有牵她伸出去的手,而是退后两步助跑,双手撑住墙头瓦,直接翻上来了。
程韶:“……你先下去接我,我怕我哥那病秧子接不住我。”
李拥熊在下面压低声音抗议:“这点都接不住,你哥我还今后还怎么在道上混了。”
程韶不敢耽误,虽然这墙头是有点高的,但是她挪到边边上,小心地下去了。
殷潼刚才吐血吐成那样,接她却是很稳。
鹦鹉在李拥熊的肩膀上挪过来挪过去,但是碍于嘴里叼着药包不好吐槽。
落着细雨的夜好像骤然亮了起来。
鹦鹉突然飞起来,停到树梢上,看向前门口。
前门口窜起的黄色火焰,仿佛一个巨型的火炬燃烧。
沈相打倒了富贵公子。
但是承载着他对未来全部希望的人力车,依旧被毁掉了。
-
关月卿表哥在这城中还有一处宅邸。
是剧本上他连妹妹都舍得逼去卖了,却始终舍不得卖,打算用来讨老婆的新宅子。
这座宅子,也是他最后病故的地方。
不过这处房产,是关月卿的表哥偷偷拿钱购置的。
所以他一直把消息捂得严实,邻里街坊包括关月卿,全都不知道。
现在反倒成了他们可以躲藏的地方。
三人一鸟趁着夜色又翻进了院墙,这宅府虽然荒废,但至少可以住人。
不过他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烧水洗漱都没敢点灯,只借着天上星斗和那一轮弯弯月钩的光辉。
那光本就微弱,要是关了门窗就更看不见了。
所以两个身上染了血的人隔着大敞的门窗,在屋内外各自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洗掉。
外边那人不会说话,冲水的声音停了以后就到窗棂边敲了敲。
程韶用旧布巾捂着胸口,小声应道:“知道啦。”
但是外面那人没有走,在檐廊的台阶上坐下了等她。
-
三人各自挑了个房间歇下了。
程韶一夜担惊受怕,梦里都是火光人声,但到底还是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毯子紧紧地缠在腰上,倒是把肚脐眼盖得好好的。
没有钟表,程韶也不太清楚几点了,反正睡不着就先起床了。
路过院子时,她发现自己昨天换下的衣服都洗好了,正晾在晾衣杆上晒斜照过来的朝阳。
那是这个时期的女子校服,而程韶现在穿着常服。
后门口没什么人,程韶就出门去了。
太阳升起来后,昨天晚上那一夜的血腥和逃亡好像都没有发生,好像真的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街边有卖热腾腾的早饭,程韶想着家里两个还没吃过,就买了点带回去一起吃。
-
他们现在住的这里,甚至距离程韶上学那个学堂更近,过条街走几步就到了。
一夜起来,李拥熊咳嗽得厉害,殷潼也不方便出门。
所以殷潼照顾他,程韶去学校里一趟,顺便找找有没有更多线索,总要有人去打探消息。
不得不说这戏里的布景是真的很真,街上来来往往的上班族和贩夫走卒,店铺里忙碌的伙计和掌柜,咖啡馆里的侍应生和顾客。昨天晚上灯火辉煌的歌舞厅早上倒是偃旗息鼓了,成了闹市区里人最少的地方。
如果这些都是被困住的人,那这个戏本里被困的人还真是很多。
程韶一路走着,还有闲心思看风景。
但是到了学堂门口,却看到门口堵着不少巡捕房的人,还停着好几辆车。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在盘问着每一个要从门口进去的人,连路过的人力车夫都在被盘问。
“哎呀,我的糕,我的锅,我的油啊。”门口那个卖炸糕的小贩被拦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推车上的油锅和炸糕被倒进草地里。
“谁告诉你这学堂门口可以摆摊的?”巡捕房的人用警棍押着那身上衣服都油乎乎的干瘦小贩,“没把你拖去拘留都不错了,没看到爷几个正忙着吗?还敢妨碍公务!”
“炸糕你们不想买,也别浪费嘛,何必倒进草地里喂蚂蚁呢,”那被扣押了车摊的小贩被押着离开了,嘴里还嘟囔着,“我做的炸糕好吃着呢,保准你们吃了一回……哎呀,别推我……”
程韶正要跟上去,却被人叫住了。
“关月卿。”有人喊她。
是班长。
班长抱着课本,跟她一起看那个被押走的摊贩:“你知道吗,据说昨天晚上有人死了,说是凶杀现场有个咱们学堂的学生,所以一大早巡捕房才过来了。”
程韶摇摇头:“我不清楚诶,班长,今天还上学吗?”
班长:“不知道,先生现在估计也被困在里面呢。”
程韶:“看这样子是上不了学了。”
班长:“没事,咱们进去找先生,巡捕房就是问问,咱们什么事都没干,身正不怕影子斜。”
程韶:关键是我身子斜影子也斜啊。
于是程韶目露哀伤,仿佛要哭了:“我表哥昨天夜里大咯血,早上也咳得厉害,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我今早本来就是来跟先生请假的。”
表哥对不起了,事已至此,就请你再背一锅吧。
班长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这么严重。”
程韶边走边退:“我先回去了,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我可能这个礼拜都不来了。”
毕竟生死大事,班长也不敢耽搁:“你赶紧回去吧,我帮你跟先生请假,先生会理解的。”
-
但是晨起的安宁还是被打破了。
程韶回去的路上看到好几个地方的公告栏都贴上了通缉令。
那些热心的邻居大约真的很闲,通缉令上甚至还有画像和名字。
当程韶在画像上看到跟自己倒影里能有七八分相像的画像时,整个人都木了。
还好她今天没有穿校服,发型也不一样。
程韶从指指点点的人群里退了出来,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往回走。
只是这一回,她绕了人少的道。
好在通缉令在闹市区贴得多,他们住的这个小巷子还没有贴到。
从后门进了宅子,程韶把回来的路上买的午饭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下。
房间里仍旧传来李拥熊刻意压抑,但是仍旧止不住的咳嗽。
鹦鹉飞出来停在了她的肩膀上,蹭蹭她的脖子。
大概也是因为感觉到气氛不对,所以今天特别乖。
程韶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原以为,没有了怪力乱神,不会再有能压得她喘不过气不得还手的强敌了。
没想到这戏本里,仍旧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逼着每一个人物走向自己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
程韶不知道这看不见力量是来自阵法戏本的束缚,还是来自时代,这个时代本身就是那让人无从还手的强敌。
命运不可违,通缉令紧追不舍,她初来乍到无处借力,破阵坛也凑不齐人生八苦。
面对这个敌人,她该如何破局。
正当她无措时,后门传来了敲门声。
程韶:谁在敲门呀?
李拥熊:妹妹开门,我是哥哥。
-
“妹妹开门,我是妹夫”听多了,李拥熊这个回答正常得有点不太正常了是怎么回事。
外面显然不是李拥熊,他正忙着咳嗽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入戏(4)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