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樾这些天做什么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自打上次她说出那句“一直不太好”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坐火车一般。
晕乎乎的。
他知道关于她的事儿肯定有很多他不知道，可时至今日他发觉或许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这让他极度不安。
既然她和父母的关系都一直不好，那就代表在认识她继父之前她的生活并不如意。
那么，不如意到什么程度？
她的继父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过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祁樾靠在椅背上转着手里的钢笔，脑海中拼凑着自己已知的记忆片段，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寻找蛛丝马迹的机会。
白于宁正在他对面跟他做着汇报，都说完了对面的男人还一点反应没有。
他不免在他眼前跟招魂儿似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掌，提醒道：“祁樾！想什么呢！”
祁樾回过神来，抬眼看他。
“感情不顺？”白于宁说，“吟涓跟你吵架了？”
他把笔扔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盼我俩点儿好。”
白于宁不解地说：“那你干嘛一副去要账的表情，”他比划了一下他刚刚发完愣的面部，“而且还走神。”
祁樾现在根本懒得跟人说话，他抬了抬下巴，“东西放这，赶紧出去。”
“……”白于宁有点儿狐疑道：“你确定吟涓没跟你吵架？”
“就你这脾气。”
祁樾冷笑：“管得着？”
白于宁莫名有点儿佩服许吟涓能跟祁樾谈恋爱了。
他可不想再跟对面这个佛爷多说什么，赶紧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祁樾在他出去以后，揉了揉有点儿发涨的太阳穴，接着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祁樾：【等会儿忙完了让班路开车送你去赏味。】
祁樾：【我在那等你。】
发完以后他就把白于宁放在桌面上的文件扔进了抽屉里，接着拿起外套出了门。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才收到她的回复。
祁樾听到了声响随即按了下在支架上的手机，点开了她的消息：
许吟涓：【今天会有点儿晚，你得多等我一会。】
红灯这时正好灭了，所以他直到到了目的地之后才给她发了语音。
祁樾坐在驾驶座上边解安全带边按着手机屏幕对那端说道：“好，有想吃的没？上次咱俩试的新菜单这两天开始售卖了，今天一起再尝尝？”
发完以后他就准备拉开门下车，刚把手放在门扣上的时候忽然前面的一个白色轿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白车的司机大概是在找停车位，所以正好横在他的车头方向，不过吸引他的是这个车碎掉的车窗还有凹陷的车门。
这幅模样的车子不太多，祁樾不免多打量了两眼，直到它开走了他才从车上下来。
进去了以后他直接往后厨方向走。
常江看他过来了，立马迎了上去，“哥你来啦！”
祁樾嗯了一声：“晚上在这儿吃饭，你帮我提前吩咐一下。”
常江神秘兮兮地说：“嫂子也来吧？”
祁樾看他一脸八卦，很不好相处地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我哪敢呀！”常江说，“你这么喜欢嫂子我有意见那不就纯找死吗？”
祁樾今天兴致不高，没心情跟他贫嘴，他自己找了张最靠近后厨的餐桌，把外套搭在一边靠着椅背没接他的话。
常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哦了一声坐到了他的对面，“对了哥，前几天店里招待了一个老客户，他说嫂子是她妹妹让我们给他免单打折来着。”
祁樾听闻后抬眼，“然后呢？”
常江自我代入了一下：“我当然说不行啦，谁家好亲戚干这种事啊！就算真是嫂子的哥哥估计也是过来贪小便宜的，我当然不能给嫂子添堵啦！”
祁樾若有所思地说：“嗯，再有这种事就说让他们来找我。”
常江点点头，“放心吧！”
他的话音刚落——
“樾哥，有个中年女人进来说要找这儿老板。”
旁边走过来一个店员对他说道。
祁樾的神经莫名其妙绷紧了一点儿，他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店员一五一十地说：“她说是你丈母娘？”
常江看着哥哥走了妈妈又来了的场面，惊讶道：“啊？嫂子不会是最近在家庭群推荐‘赏味’了吧？”
祁樾体会到自己刚刚的莫名其妙不是空穴来风，他起身往那边走，“我去看看。”
店员立马跟上，走了一会儿后他指了指不远处坐在窗边的棕衣女人，示意道：“就那桌。”
祁樾确定了位置，跟旁边人说了句：“去忙吧。”
接着就往那边走。
随着距离越近，女人的容貌也就越来越清晰。
曾经在警局里模糊的面庞开始慢慢和这个与她有几分神似的女人重合在了一起。
祁樾也没多说什么，到了以后就直接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林慧莲本来还在拨弄手机，一看对面坐了个人她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十七的男朋友？”
祁樾眼底淡漠，没有什么情绪地说：“叫我祁樾便可。”
林慧莲打量了他几秒，接着清了下嗓子，“我呢，是十七的妈妈。”
祁樾嗯了一声：“找我有事吗？”
林慧莲看他态度不咸不淡的，心里犯嘀咕，但是她没直说，耐着性子说道：“嗨我最近这不是知道了十七谈恋爱了吗！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她把胳膊搭在桌子上，身子又往前探了探，“我说小祁啊，你要跟十七谈恋爱，那也得有点儿表示吧？要不我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你？”
祁樾听到这话顿了一秒后便没有了刚刚的正襟危坐，他翘起二郎腿，又把一只手肘支在椅子把手上，支着脑袋说道：“什么表示？”
林慧莲看着对面人这嚣张的坐姿，有点儿讥讽道：“呦看样子你也不怎么喜欢十七嘛，我还以为她真找了个多了不得的男朋友呢。”
祁樾微眯了下眼睛，“给你多少钱算喜欢她？”
林慧莲立马又有了点笑脸，“哎呀，你看你这么大的店，二十万应该不在话下吧？十七的弟弟身体一直不好，今年又病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很哪。”
祁樾听到了自己不知道的线索，他重复道：“弟弟？”
林慧莲：“对啊！才五岁的小娃娃！多可怜哪！”
祁樾把手肘放下，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椅子把手，“那他爸爸呢？”
“在丽北呢！废物一个！成天就知道赔钱！”
“……”
林慧莲看他不说话，也摸不准他什么态度，企图继续说服他：“你不会吃亏的！这笔钱就算彩礼，以后你俩……”她转了下眼珠，换了个说辞，“结婚前你俩的事儿我都不管了！”
祁樾轻笑，“哦……彩礼啊，”接着反问道：“那阿姨给许吟涓准备好嫁妆了吗？”
“……”林慧莲看他这样子感觉自己今天要出钱的希望也不大了，她开始语调转变，“你在这东拉西扯的是不是根本不想给啊！我就知道！郑磊说来你这吃个饭你们店员都不给免单！真是跟许吟涓天生一对！狼心狗肺抠的要死。”
祁樾听了以后眼睛轻眨了一下，“谢谢您了，我一直以为我配不上她呢。”
“……”林慧莲感觉自己碰到神经病了，她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说道：“你别给我说些没有用的！今天你怎么也得给我钱，”她指了指门外的车，“看见我那车了吗！许吟涓砸的！赶紧给我修车费！”
祁樾想起了门口那辆挂了彩的白色轿车，眉心轻皱了一下，随之提醒道：“那她的医药费呢？你打算给多少？”
“什么医药费！”林慧莲意会到他说的是上次那一耳光，不可置信道：“老娘打女儿天经地义！从小到大我打过她多少次了！付什么狗屁医药费！”
祁樾语气骤降，“真不好意思，要钱我是一分都没有，我这人最烦小孩，一点儿也不想管你家的妹妹弟弟。”
他把翘起的腿放下，“你要是在这儿吃饭呢就坐着，不吃的话我就送客了。”
林慧莲直接起身，“你要跟许吟涓在一块儿！我就是你丈母娘！你这什么教养跟长辈这么说话！”
祁樾慢条斯理地提醒道：“你搞清楚，我对你的态度完全取决于许吟涓对你的态度。”
林慧莲说：“你什么意思？”
“警告你别在这倚老卖老的意思，要不是许吟涓你觉得你有机会跟我说话？”
祁樾站起身，喊了一句：“常江！过来送客！”
林慧莲从方才说话的动静就不小，两人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常江也一直在旁边围观，听见他这么说赶紧招呼了几个店员过来，“女士，请您尽快离开。”
祁樾没什么心情再废话，编排道：“用不着客气，直接拉出去。”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伴随着常江等人的动作，林慧莲高声道：“好啊你！你敢这么对我！！是不是许吟涓已经跟你告过状了！果然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狗男女！！”
“你今天把我赶走，有本事每次都把我赶走！有本事把我找来的人都赶走。”
“喜欢上许吟涓那个瘟神你就等着倒霉吧！你还向着她？小心她再把你害死！她继父因为她死了我因为她家破人亡了！她给我点钱岂不是理所应当？”
她被架着走到了门口，大门关上之前祁樾听到了最后一句：“呸快倒闭吧你！大家快看啦！这个店就是这么对客人的！！没素质的黑店谁来谁倒霉！”
声音消失之后，祁樾重新坐到了椅子上，他的眉眼低垂，神色不明。
他只觉得周围安静极了，人、事、物他都好似察觉不到。
直到过了一会儿后他听到常江在他旁边说：“人已经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后他收到了她十分钟之后到的消息。
祁樾缓了几秒轻吐出一口气，接着起身去了大门口。
许吟涓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在门口抽烟。
班路显然也看到了，他还在驾驶座上跟他打招呼：“哥！那我走啦！你俩好好约会！”
祁樾没搭理，他把手里剩的半截烟碾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随即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这个朝他走来的女人。
许吟涓走到他跟前，看他衣衫单薄的样子皱了下眉，“怎么不进去？不冷吗？”
祁樾牵起她的手，盯着手间这玉骨冰肌的五指他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又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她的继父不是前两年去世的对不对？那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
但是他问不出口。
许吟涓感觉他有点儿不对劲，便关切道：“怎么了？”
祁樾继续捏着她的手，过了几秒后他把她往自己身前拉了一把。
他环住她的肩膀，埋在她的脖颈，低声道：“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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