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回了寝室，三个室友正在组团打游戏，看到他回来就打了声招呼，接着继续埋头苦干。
只有方轩多看了他几眼，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周澄意看了出来，直接问：“怎么了？”
“就我昨天给你发的那个。”方轩游戏角色刚好阵亡，他便放下手机，问：“要不让墙给你删了？”
“没什么关系啊。”周澄意无所谓道：“而且我确实是去要人家联系方式的。”
“哦，啊？”方轩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干脆，不过也是，周澄意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干脆洒脱，好像对很多事物都看得很淡。方轩点点头，正巧其他两人提醒他，角色复活了。
周澄意在自己书桌前坐下，他看着自己和萧允执的聊天记录，叹口气，他确实对很多事都无所谓，但不可能对所有事情都可以不在乎。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在背后骂他，可以不在乎自己是gay这件事被传来传去。
但是就是不可以不在乎萧允执，喜欢他也好，讨厌他也罢，这个人，总是让他的情绪时不时被牵着走，周澄意讨厌这样，讨厌得不得了，他想，这人怎么就这么不好追。
“我说，我在追你。”
周澄意没去堵过人，只是大课的时候两人刚好撞在了同一节。
萧允执比他高一大截，腿自然也长一些，他不回答，也不看周澄意，但奈何他们回寝室也是顺着一条路。于是萧允执突然停下，走在后面的周澄意差点没追尾。
“下学期你选课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萧允执难得一次性说这么长的句子，但不太好听就是了。
“为什么？”周澄意心里猜到大半，但还是不死心问了一遍。
“我好避开。”
他说完就换条路去了图书馆。周澄意在后头愣了几秒，接着对着他的背影喊：“谁故意跟你选一节课似的！你在的教室要香一点啊！”
萧允执当然不会回头，周澄意“切”一声，说一点儿不难受是假的，这人说话真的太难听了。
他点开短信，在编辑框里打下一行字：今晚，小树林来不来？
其实，在他才开始发这种消息的前几次，他确实去了，然后坐在石椅上，意料之中地等不到人。后来，他没这么犯傻，对方又没答应，自己去喂蚊子和吃狗粮不成？他也没追过人，不懂这些，高中和大一的时候倒是被人追过，女的有，男的也有。
送吃送喝，放学等人，天天线上分享日常，无非是这些法子。最后两个人能看对眼就在一起，看不对眼就说：你人很好，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像是在套什么诡异的公式一样，所以他也没谈过，简单来说，没有遇到那真正对眼的。
但那天他看到萧允执的第一眼，他想，完蛋，他单方面对眼了。
“同学，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
“抱歉。”
很冷的两个字配上更冷的表情，他又想，这人恐怕是要单身一辈子了。
“没关系。”
才怪，周澄意不是被拒绝就马上放弃的人，至少要再努力一下。
可是没有联系方式，他总不能天天等着缘分天降吧……直到那天，班委不小心在群里发错了表格，周澄意点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名字，以及后面跟着的电话号码。
他想，这种做法算不道德吗？于是他又等，等到在学校遇到萧允执的时候，他跑过去拦截了对方，说：“我有你的电话号码，但我肯定不会给你打电话，放心，所以，我能不能给你发短信？”
萧允执也没好奇他从哪里搞到的号码，过几秒说：“你不嫌贵就发。”
“好，你不用回我。”周澄意想，反正自己也不会天天发无数条，什么贵不贵的，自己还能两角钱的短信费都出不起？
后来萧允执果真就一条没回过他，但也不拉黑他，而且周澄意发过去的每一条短信，最多在一天之后，就会显示“已读”。
于是他就像个广告推销的一样，为了守着那份死工资，天天单发面发着重复无意义的话，自己随便发发，对方也随便看看。
还是多亏了大课，两个人能在一个教室里撞上，周澄意每次见面第一句就是：“我喜欢你。”
然后对方一点儿表情也不给，擦着他肩膀就走。周澄意只在课上给他递过一次纸条，那次萧允执来晚了，没有位置，唯一空着的地方，就是他的旁边。
他把书包放在两人中间，然后坐下，拿出书本在水课上补作业，好像旁边那人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于是课上到一半时，周澄意撕下课本的空白一角，在上面写下：…………你
非常抽象的一句话，但就像一句只有两个人互相知道的暗号。周澄意将其对折两下，顺着桌面推过去。
萧允执手上的笔停下了，他盯着纸条貌似开口要说什么，但老师突然点他的名，让他起来回答问题。
他站起身，窗外吹来一阵风，轻易把那小片纸吹飞了，周澄意下意识伸手去抓，没抓住。
“纸。”
放学的时候，萧允执却突然叫住他，问那张纸的去向，周澄意想，他或许是害怕上面写了“萧允执”这三个字，于是他说，我随手画的符，没人能看懂。
萧允执没再问下去，只是放学后仍坐在那个位置上写作业。周澄意在后门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两人维持着这种尴尬的平衡，一个追人但完全不像在追人，一个好像在拒绝，但从来不干脆。
例如那天在食堂，周澄意听见旁边队伍里有两男的似乎在讨论自己，他还挺好奇，竖起耳朵去听。
“就是他吧？脏不脏啊，我真的搞不懂，你说这种人怎么想的？”
“心里扭曲吧，谁知道呢，可千万别来祸害我们……”
他们声音不大不小，该听见都人都能听见，周澄意没做什么，他懒得去跟这种人计较，你越计较，他们就会扑腾地越厉害，只要别舞到自己脸上来，爱说爱呗，就是小心烂嘴巴。
结果过了会儿，那两人突然没了声。
“在食堂不吃饭就滚。”
周澄意终于回头，他看见萧允执站在那两人面前，一样的冷脸，但是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食堂你家开的……”
“装什么正义，还不是因为那个同xl上赶着舔吗……”
两个人走到离萧允执好几米远的地方后，嘴里才开始嘟嘟囔囔，好像以为萧允执突发耳聋听不见一样。
果然，他看见萧允执转身，冲着那两人说。
“同学，看你样子大学要过完了吧，唯一舔过你的，顶天只有学校的公狗。”
萧允执也完全不压着自己的声音，周围人听见后纷纷捂着嘴偷笑，那两个男的自知说不过萧允执，低着头快步出了食堂。
他转头，和周澄意对上视线。
那天，广告推销短信终于有了点新意。
周澄意发了短短两个字：谢谢
整整又过了一周，两人才在路上撞见，周澄意起晚了，早八还有两分钟就要迟到，他只看了萧允执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两人刚要擦肩而过，萧允执却破天荒拉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沉默。
周澄意说：“我要迟到了，今天先不喜欢你了。”难道这个人，已经听惯了他每次跟NPC固定刷新台词一样的一句“我喜欢你”吗？
结果萧允执说：“我那天意思不是说，你在舔……我。”
“啊？”周澄意愣了几秒，才想起来他在说什么，这人真是，反射弧都可以绕半个地球了，过了一个周，好像突然想起来这事一样。
“我没有以为。”他抽出手腕，没忍住笑两声，自己真的要迟到了，而且，他也真的没舔啊。
他舔地板都不会去舔人，至少他觉得，这根本不能算舔。
“嗯，你......”萧允执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不出意外，周澄意迟到了，后来他课间坐在教室发呆，手指无意识在短信编辑框里敲：你觉得什么算舔？你觉得我在舔你吗？我才没有，萧允执，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高贵。
最后又卡着上课铃声，把这整段话删掉，重新发过去了一句：今晚，学校情人湖？
他按下手机息屏键，没看到几秒后，那上面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久后，周澄意时不时和萧允执撞上时，对方表情没这么难看了，说话也没这么难听了，只是在他怼到别人脸上问“萧允执，你到底直不直”的时候，会得到一句”关你什么事”。
青天大老爷，我在追你，这种事，当然关我的事。但他也不可能直接把人嘴巴撬开，把人心脏剖开，问他：“喂，萧允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gay的构造。”
gay有什么构造，不还是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要是能看出来，他早就把萧允执给看透了，如果对方铁直，那他肯定马上走，走得远远的，硬要把直男掰弯这种事情，他没兴趣。
但他萧允执呢，从来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问就是“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周澄意听见这句话就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又不是，怎么，你是双？
“你是双？”他还真去问了。
“双椒炒肉，谢谢。”萧允执拿到菜，刷完钱，走了。
这是暗示吗？周澄意觉得不是。他想，到底哪个人可以接受这样个冰块成为对象，怕是晚上放被子里都能把人冻死，冻伤。
不过没事，他是冰箱，就喜欢存着冰块。毕竟冰块离了冰箱就得化，这样看，是自己压他一头。
周澄意的冰箱追人法则，我就站在这儿，别人会觉得你冻手，会觉得你是个需要保温的麻烦，但我只需要时不时发出点儿噪音，提醒你，我正在运转。所以，你必须要钻进冰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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