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连着一星期没撞见，直到周六中午在食堂，周澄意端着碗，看着空荡荡的食堂，脸不红心不跳，对着萧允执问：“没座位了，能不能坐你对面？”
萧允执说：“食堂不是我家开的。”
这人，同意就好好同意呗，偏不，就要噎死人。
萧允执吃饭快，但好在还算雅观。不过今天这顿他明显放慢了速度，吃到一半，两人视线不咸不淡交流了一下。
“好吃吗？”周澄意忽然问，他随口问问，反正对方多半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结果萧允执想了想说：“一般。”
”哦，怪不得你今天吃这么慢。”
原来是不好吃。
萧允执拿筷子的手突然顿了下，又说：“一般，不等于难吃。”
“有什么区别？”周澄意耸耸肩，“如果别人问我一个不好吃的东西怎么样，我通常都会说一般。”
“我会说难吃。”萧允执难得继续跟他争执下去。
“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会说难吃吗？”周澄意反问他，搞得对方突然有些好奇，抬头等着他的下文。
“因为你说话难听。”周澄意笑笑，“就这样。”
萧允执的嘴角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他没说话，吃饭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
上学的日子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周澄意的短信也一天没有断过，他变不出什么新花样，每天都是那句“约架”短信。
他有时会在校园墙上看见有人捞萧允执，或者是在大课上有人去要他的联系方式被拒绝，那样冷冷的表情，冷冷的语气，自己却会莫名牵起嘴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凭空杀出个情敌，自己可招架不住。
出现大变故的时间，是在这学期，最后一周的水课上。
“你这简直是屁话！”
周澄意手机丢了，所以连着两三天没给萧允执发一条消息过去。
结果对方居然给他的手机号充了三百块话费进去。周澄意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去问萧允执，是不是给自己充话费的时候不小心充到他这儿来了。
结果对方说不是。
嗯，专门给广告推销的充话费，怕别人赚不到钱跑路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充话费？”周澄意看他不回话，便把他手里的笔给抽走。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被鬼附身了？”
“周澄意，上课了。”
“老师还没来，你快回答我。”
他看到萧允执皱了下眉，然后说：“你手机停机了能发现吗？”
“我当然能发现，我短信发不出去了我不知道吗？我手机欠费了它不催着我缴费吗？”周澄意觉得萧允执的智商怎么降低了，居然会说出这种蠢话。
结果下面，萧允执说了更让他震惊的话，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发短信了？”
周澄意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人有毛病吗？正常人不会突然揪着自己永远不会购买的商品广告推销问：怎么突然不推销了？有什么心事吗？
同理，这人从没回复过他，现在却要在这儿质问他为什么不继续发垃圾信息了。
“费钱，行了吧。”
他看见萧允执抬头，用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看他，非要形容的话，倒像是带着点儿莫名的悲伤？
“你到底在说什么屁话？”老师终于进了教室，周澄意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他万分疑惑，一节课扭头朝后看了无数次。直到被老师点名了，他才老实下来。
这人本来就不正常，所以说这种话也正常，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什么打卡任务了，一天没完成就心痒，难受得慌，所以才这么来质问他。
于是今天的广告推销短信又有了新花样，周澄意说：想要小广告挤爆你的短信吗？我可以把你号码拿去卖，赚的钱咱们五五分。
之后的两周，两人之间的关系就靠着周澄意每天一条短信在吊着。
七月初，周澄意趴在寝室书桌上，不停滑动着短信，从今年的四月份到现在。
“我们先走了啊，澄意你走的时候再检查下插头和门窗啥的。”室友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跟他说再见。
周澄意回答说“好”，自己家跟A大离得挺近，所以他每学期放假都不紧不慢，都是最后一个离寝的。
寝室的饮用水前一天就喝完了，他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拿了钥匙，起身打算去楼下买瓶水。
哪儿知还没走到超市，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他面前有个男生，穿着浅色牛仔背带裤，上面夹了几个小熊玩偶，头发染成了深棕色，微微发卷，脸上画着好看的、淡淡的妆。
周澄意若无其事从那条路走过，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想，这是萧允执的男朋友吗？
“不要嘛，哥哥。”
那个男生说着开始撒娇，拉着萧允执的手腕左右晃，结果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上了准备快速走过的周澄意的鞋。
“啊，不好意思啊。”男生回头看了眼周澄意，声音软糯糯的。
“没关系。”周澄意抬头，和萧允执对视了。
但没有一面镜子，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副看到自己对象在外面找人的表情。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也向下压，反正整张脸都在说，艹你大爷。
萧允执手抬到一半，他转身走了，走进超市里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付完钱后就在门口一口气喝完了大半瓶。
自己刚刚在生什么气？他是追人的，对方当然有权去和其他人谈恋爱，而且他也完完全全管不着，对方是和什么人谈。
刚刚自己那样子，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的男朋友看到，那个长得很可爱，性格应该也很可爱的男孩子。可能会在他走后，揽着萧允执的胳膊，说：“哥哥，那个人是谁啊？好凶。”
那萧允执会说什么？“不认识”还是“对我死缠烂打的人”。
这个人，怎么突然谈上了恋爱，明明一点迹象也没有，还是跟……男的！
萧允执真的不直。周澄意绕了好大一圈，才意识到这点上，所以他是弯的，只是不喜欢自己。
周澄意回寝室收拾好了行李，在他寝室检查了一圈之后，他就拿着东西出了校门，打个网约车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家。
“澄意回来了，这次怎么这么早，之前放假不都是……”
宋莹女士看着自己儿子满脸写着不服气，然后边换鞋边照例跟她说：“妈，我回来了，想死你了。”
“哟，你看着不像想死我，像是刚跟人打了架。”
周澄意扯扯嘴角，说哪儿有，于是跟她妈唠了会儿嗑，就说自己今天有些累，想早点去休息。
他踩着拖鞋“啪嗒”上楼，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下，接着点进那个他已经可以倒着背出来的号码，发了一条他编辑了好久的消息过去。
“抱歉，我之后不烦你了。”
看着这条消息成功发出后，他又点进微信里那个他好久没看过的兼职群。
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吧，省得自己想东想西。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盯着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客厅时，宋莹女士都惊呆了。
“澄意你迷糊啦，放假了还起这么早。”她说着摸了把儿子的脸，“还有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周澄意昨晚在干嘛？他在对着一条短信发呆，萧允执居然破天荒回了条短信，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说你已经谈上恋爱了，自己当然就不会再继续追求了，虽然还是喜欢的，但你谈上恋爱了，萧允执。
最后他没回这条短信，他打算，两人反正就此也就断了，让那人第一次发的短信作为最后一次短信，也挺好的。
“没什么，妈，我饿了。”他说着把宋莹推进厨房，说自己给她下面吃。宋莹女士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没再继续问下去。
吃完早饭，周澄意就出门了，找到的兼职在一家甜品店，在离家不算远的一个商圈里。
店主的需求很简单，就想要找个长得美或者长得帅的年轻人，这样，人少的时候能去店外站着吸客。于是周澄意很顺利得到了这份工作，尽管他说自己不到两个月就会跑路，而且过年期间可能还会请假。
甜品店装修风格很可爱，主体色调都是粉色，还摆放了很多小玩偶，按理说，客流量不会太差，奈何这家店定价确实有些高。
果真过了大半个上午，踏进来的人不超过五个。
于是周澄意被逼头上戴着个小熊发窟，手上端着餐盘，上面摆着各种试吃小蛋糕，被拖到店外揽客了。
“台词呢，就是什么好吃不贵，超级好看又好吃的小蛋糕，啊啊啊啊大家一定不要放过这家店呀！”店长说完一长串台词，就给他做了两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跑进了店里。
这么尴尬又不切实际的台词，周澄意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但那是拿钱的老板，他还是咬牙开始在店外宣传：“蜜语甜品店，好吃不贵，大家可以来试吃一下。”
很快就有几个小孩儿围了上来，周澄意只好弯下腰，方便这些小朋友拿自己托盘里的蛋糕。
“哥哥，这个好好吃呀！这是什么蛋糕呀！”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指着自己嘴里的蛋糕问。
“是什么味道的呢？”这蛋糕都进口了，周澄意实在不知道她拿的是哪儿一块，于是笑着问她。
“甜的。”
“嗯……那你有没有吃到果酱啊？”
“不知道。”
“那……”他刚想继续问，结果听见有人在朝这边喊。
“思思，你不要乱跑。”
周澄意下意识转头，发现居然是萧允执的男朋友。
他吸口气，看着那人过来牵走了小女孩，然后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甜甜的笑容。
他想，这个男孩子长得真好看，大概性格也很好，是萧允执追的他吧。
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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