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沈诗瑶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项链,屋内没开灯,从窗外透进清冷皎洁的月光,像沉入湖水的钢琴旋律,流转在她冰凉的指尖。
陆轻辞唇边挂上浅笑,她没有接话,感到温热的身躯从身后环住她的身体,毛茸茸的脑袋贴近她的耳侧。
她顺着月色朝窗外望去,黑得不见一点踪迹的夜景,只有藏在树梢下的蝉鸣,分享这份隐秘的心情。
「轻辞...」
她骤然睁开眼睛,眉心泛上酸涩,陆轻辞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环顾四周。
原来是梦。
沉静的宿舍只有被凉风吹起的窗帘,天气并不太好,日上三竿,却被阴云笼罩,看起来与接近黑夜的黎明和傍晚并无不同。
陆轻辞下意识地朝着身侧看去,另一张床上早已没了身影,稍微凌乱的被褥能证明曾存在过另一个人的痕迹,此外,整片空间就只剩她一人。
沈诗瑶约莫是早上很早便出去了,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就为了不吵醒她。
成为人气女团的大部分除了实力,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运气。
像Aqua这样出身寒微,出道以来没掀起半分波澜的女团,唯一可值得称道的,就是依靠美貌一天之内上了好几个热帖的沈诗瑶。
「新女团门面MV截图每一帧都美如画,新代神颜好像出现了吧?」
「#玫瑰美人沈诗瑶,入股不亏!」
自然而然,沈诗瑶便成了团内第一个出去开疆扩土者。
陆轻辞由衷为她高兴,却也心疼她的身体。
忙碌了一周的团体好不容易偷得喘息,却往往在脑袋还没沾床时,她又被匆匆拉起赶往下一个行程。
陆轻辞看到她厚重的粉底都掩不住的青黑,有时皱着眉头捂着胃,沈诗瑶总是像睡不醒似的靠在她的肩头,唇角却还挂起喃喃低语。
这时,她往往情不自禁抬起手,又在触及那女人熟睡的脸时收回,把叹气声咽回肚里。
「早餐吃了吗?」
陆轻辞拿起手机,向她发去一句。
本没有期待她马上回复,谁想对方像心有灵犀一般,秒回了一句。
[沈诗瑶:早餐和午餐一起吃了。]
陆轻辞抿了抿唇,对这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正想着,沈诗瑶却突然打来一个视频。陆轻辞措不及防接通,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明媚的脸,挂着好看的笑容。
今天录制的是一个大热综艺的特辑,公司好不容易撕来的资源,可惜只能挑一个人上去。
沈诗瑶与她说过,此刻正是中场休息,节目组给她们送来了盒饭,沈诗瑶蹲在角落的一侧,向她打去视频,小心翼翼把里面的芹菜挑走,半天没吃一口。
陆轻辞眼尾染上笑意,“不合你胃口?”
“明知故问。”沈诗瑶皱起好看的眉,有些幽怨似的看她。
陆轻辞面前摆了几道盘子,上面满是成色十足,味道鲜美的菜。
看得沈诗瑶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再抬眼时,只见陆轻辞收着手臂,撑在桌上,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陆轻辞还算会做饭,至少在她们团队中,她是最会做饭的一个。
前世在异国他乡,她吃不惯那边的食物,又不想委屈自己的胃,只好自己做,一来二去,厨艺突飞猛进。
沈诗瑶偶然尝了几回,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一亮,后来总是缠着她做饭,烦得陆轻辞不堪其扰。
“你要实在想吃,待会让经纪人打包带点过去。”陆轻辞说。
沈诗瑶摇了摇头:“太麻烦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大部分是沈诗瑶在絮絮叨叨地讲,陆轻辞则安静地听着,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视频那一头传来导演大喊“准备开机”的声音,沈诗瑶这才恋恋不舍地与她挂断电话。
陆轻辞一看时间,不觉有些发笑,她无奈地摇摇头,很多年没吃过这么久的午饭了。
她收拾好碗筷,清理干净,小心放回原处,又留了些给其他队友,然后回到房间换身衣服。一身休闲装,带上鸭舌帽和口罩。做完这些,她伸出手看了看腕上表的时间,一把拉开房门,离开房间。
“队长,又去公司啊?”恰逢此时,琳琳出了房间门,头发乱糟糟的,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起来还没睡醒。
“嗯。”陆轻辞轻轻应声,她不过多解释,简单交代了厨房还有饭,然后推开门离开宿舍。
近来陆轻辞往公司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别的女团出道,如非练习和必要的事,大多是想离公司越远越好,离练习室越近,越能想起练习生时期那段魔鬼的时光。
但陆轻辞像是个例外一样,只要有时间,不管行程多累多忙,她总是勤勤恳恳地跑到公司,见缝插针地钻进她那间作曲室里。
成员和经纪人不止一次劝过她,有时间也该为自己想想,去走走也好,要有自己的生活,但她依然无动于衷,像是个不知休息的工作机器。
陆轻辞戴上不可或缺的耳机,她不知买了第几副耳机了。以前买的总是莫名其妙用了一段时间,便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
陆轻辞对自己心知肚明,若不戴耳机,她就无法出门。
一路顺遂,进了公司,陆轻辞熟门熟路地打开作曲室的门。室内放了木质香薰,淡淡的茉莉混合了檀香,是沈诗瑶送给她的,说是与她很搭,往往一靠近她时,就能从身上闻出平心静气的味道。
陆轻辞说“这是什么话”。然后就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见那个人。
那女人便在她身后放声笑。
无聊。
作曲室不大不小,设备还算齐全,是公司给足了她信任。
进门两侧的架子摆满了收藏的专辑光碟,粉丝的书信礼物,以及她自己的东西。沙发对面装了一个随时可拉下的投影幕布。有时工作太累,她家窝在沙发上,点开电影便是半天。干干净净的电子琴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而旁边就是她的工作台。
每当她打开音乐,音响便环绕着这整片空间。只有在这时,她才感觉时间竟属于自己。
陆轻辞关上门。她坐到工作台,握住鼠标,在准备打开工程时,手指突然停下。
她忽然转过身,像是抚摸恋人的身体搭上电子琴,却迟迟没有动作,陆轻辞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梦境向来是作家的灵感之源,她却比往常任何时刻都更迟疑犹豫。
陆轻辞微微蹙起眉。
突然,像是不期而遇,她恍惚之间,手指不小心发了力,按下琴键。
杂乱的声响激起惊涛骇浪,冰冷的琴键不再是抽象的音符,而是变成了更具体可感灼人的语言。
陆轻辞明白再次逃避无用,她叹了口气,遂闭上眼睛,手指顺着心意地按了下去。
有时是毫无章法的乱曲,有时只是一个片段,有时连成一支耳熟能详的乐曲,到最后竟也不知道自己弹了什么。
陆轻辞断断续续弹了很久,久到忘记时间。修得整整齐齐的铅笔被她握在手中,她面无表情地记录心情,就好像一丝不苟地刻下声音波纹。
直到太阳终于拨开云层,却已然筋疲力尽,只能静静等待熄灭。陆轻辞看了看时间,将近黄昏。她放下笔,从角落拿起吉他,出了作曲室,径直朝东面楼梯向上爬去。
她脚步又轻又慢,却一点也没有犹豫。越往上爬,她便感觉灵魂更上升了几分,到最后竟越来越快,像是飞奔的孩子,她两步并作一步,最后“嘭”的一声,推开门。
天光在陆轻辞眼前大亮,落日是一场无端从大洋彼岸吹来的大风。
有时她应该庆幸地球是圆的,让世上的人总能在某一时刻能共享这片夕阳,像烧红的铁球丢入冰水里,释放出无可救药的白气,凝结在天上形成火红的云。
陆轻辞提着吉他,爬上天台,两条腿晃在半空,她手指按着琴弦,开始弹唱。
Blue bird flying away from me,
忧郁的鸟从我的身旁飞过,
Over the mountain and over the sea.
她已越过山河,跨过大海。
日渐沉没,高耸直立的大厦如庞然巨物掩住大半光亮。
沈诗瑶轻手轻脚爬上天台,在她身后悄悄接近,一只手掌精确无误地盖在她眼上。
沈诗瑶故意压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陆轻辞无意识地耸了一下肩,语气却保持平静,她微微勾起唇:“别闹。”
手搭上她的手腕,轻轻拉了下来,陆轻辞回头看向她,近得让人无可去处。
沈诗瑶没什么变样。也是,那不过是分别一天,能有什么变样呢?妆容仍然精致,眼尾上翘就跟她翘尾巴一样,像是刚结束拍摄便匆匆忙忙跑到她这里。
“你怎么想的找到这里?”
“你怎么不惊讶?”
她俩不约而同地开口提问。
陆轻辞极轻地挑了一下眉,她转过头去。
沈诗瑶移开视线,看了看远方高楼折射光线的镜面,她若无其事低下脑袋,附在她耳侧,轻声说:
“因为觉得你一定在这里,我就来了。”
“我说完了,你呢?”
陆轻辞不置可否,她绕过沈诗瑶,径自站起身,收好吉他后,脚步一停,回头看那个还待在原地的人,神情自若,“走了?”
沈诗瑶忙一个大步跟上她,搭上她的手臂,心里却在暗说,又耍赖。
两人回到陆轻辞的作曲室,沈诗瑶挑挑拣拣地点了个外卖。
眼见陆轻辞又要回她那工作台边,沈诗瑶连忙将她拉住,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肩膀坐下来,然后打开电影。
她眼里含光,可怜巴巴,握住陆轻辞的手不放,说:“轻辞,我累了嘛。”
“你累了就该早点回去休息。”虽是这般说,可陆轻辞的声音仍然不由自主地放轻。
沈诗瑶眨眨眼睛:“可我想让你陪我啊。”
陆轻辞知道自己执拗不过,她只好坐下来,颇有些不舍地看了眼电脑,结果却对上沈诗瑶的眼神,那目光好像是在问她“还有什么意见,嗯?”
她心里觉得好笑,收回视线,眼睛专注盯着电影屏幕,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腿上,与沈诗瑶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这距离随着时间流逝,不知怎的竟越来越近,一开始还有半个身子,后来变成一个拳头,一支钢笔帽,再后来那人完完全全地搭在她身上,共享温度,又分摊热量。
沈诗瑶头靠在陆轻辞肩上,眼睛闭着,眉头微蹙,似乎觉得肩上硌得慌,调整了好一会儿的姿势。
陆轻辞呼吸变轻,身子像是冻僵一般,完全不敢动。
她们一起缩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一角,一张属于陆轻辞的薄毯盖在她们身上。电影放着平静治愈的公路片,传出上世纪悠扬的音乐。
陆轻辞微微低下头,从这样的视线可以看到沈诗瑶轻颤的睫毛、挺翘的鼻梁,她忽然很想碰一碰那俏丽的鼻尖,就像很多年前爬过的高山。
靠在身侧的人毫无知觉地嘟囔几声,又贴近了她,陆轻辞唇角微弯,最后只是将声音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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