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气血朝着一个点聚集流动。
温也微微曲起膝盖，掩盖身上的异常。
他飞速思考着，明明不久前，柯炤对他喉结上的伤疤表现出疑惑，对往事也像失忆一般，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还是说，当年你只是说着玩玩，根本没想过兑现承诺？”柯炤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问道。
“我不是说着玩——”温也躲着探向喉结的手，艰难回答，“嘶……”
力量悬殊，柯炤当然不给温也逃避的机会。
不断拨动的手指下，喉结上的陈年伤疤重新泛红，“那现在，这个承诺还算数吗？还愿意带我走吗？”
“去哪儿？”温也完全没跟上柯炤的跳跃性思维。
下一秒，脖颈被死死卡住。
柯炤凸着青筋的双手像毒蛇一样，紧紧地控制住他的呼吸。
温也疯狂蹬腿，想要摆脱濒死的窒息感，“柯炤——”
“枕头下有刀，带我走。”柯炤的声音异常平静，眼神光中是无尽阴戾。
可掐着温也脖子的双手却是微微颤抖。
“你发什么疯！”温也咬牙切齿，抡着胳膊朝柯炤砸去。
即将砸到太阳穴的时候，又突然收力，“松手。”
“带我走。”柯炤冷冷地重复。
温也感觉的到，柯炤的手是控制着力度的。
不会真下死手，但是足以让他感到垂死的恐惧，激发他求生反击的冲动。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傅绮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发闷，“温也，柯炤，你们打架了吗？”
“没有，”温也哑着声音回答，“别进来。”
说完，颈上的桎梏倏然松开，身上压上沉重的身躯，强烈的酒气逼近。
温也倒吸一口冷气。
“柯炤？”他努力挪出胳膊，拍了拍柯炤的后背。
回应给他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像是睡着了一样。
“柯炤，柯炤？”温也又急切的拍了几下，柯炤依旧没有反应。
温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脱身。
爬起来的时候，只见柯炤脸上泛着绯色的酒晕，不省人事。
安顿好柯炤，将信将疑的掀开枕头查探了一眼。
——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赫然出现在眼前。
温也叹了口气。
他还是想不通，柯炤怎么会对往事时而记得时而不记得。
出卧室门的时候，温也把水果刀带了出去。
回头又看了一眼柯炤。
睡颜乖巧，和刚才那个疯子判若两人。
走进盥洗室，温也洗了好几把脸，才冷静下来。
为什么……被碰喉结时会有如此异样的反应。
他对着镜子朝自己的脖子伸出手，学着刚才柯炤的手法，点了点那道陈年旧伤。
身体和情绪都没有任何波动。
把刀放回厨房的时候，温也注意到操作台上有一个包装好的蛋糕盒。
盒子上写的：给世界上最好的阿也哥哥。
温也停下脚步。
拆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手工姜饼屋。
做得非常细心，屋檐的饼干烤的有点糊，形状也不是特别规整，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甜品。
“温也，你也准备走吗？”厨房外，传来傅绮的声音。
“嗯。待会儿就走。”
出了厨房，温也看见客厅地板上躺倒一片男生，像叠罗汉一样，好几个人交错在一起。
“他们就在这儿没事儿吗？”
“没事儿，醒了他们自己会走。”傅绮解释。
温也没再说话。
他又看了看缩在客厅角落里的小黑狗，从粮桶里舀出来了些狗粮放到它碗里，才换鞋准备离开。
下楼的时候，温也依旧在思考柯炤的事情。
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他实在想不通。
出公寓门的时候，天色转暗。
学校门口很多商店外摆着巨大的圣诞树，小情侣尤其多，温也眼睁睁看到一对男女共戴一条围巾，双双摔进花坛。
“温也！”
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温也完全没注意到傅绮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他驻足回头，裹了裹身上厚重的羽绒服，呼出一口白烟，“你刚才不是去地下车库了吗？”
“要去宿舍楼下找同学拿个东西，”傅绮回答的轻松，“一起走吧？”
温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是默默把姜饼屋换了只手拎，好和傅绮隔开距离。
并肩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傅绮主动打趣，“你圣诞节不陪女朋友出去？”
“没女朋友。”温也说话的时候，半张脸依旧缩在领子里。
“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不必。”温也拒绝的非常干脆。
“为什么呀？”傅绮听此笑了一声，好奇追问。
温也：“不为什么。”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冷漠，尽量柔下声音补充道，“平时课多学习忙，没时间。”
“知道知道，医学生嘛。”
温也听着傅绮的语气没生气，放松了不少。
“话说，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沉默片刻，温也主动开口。
傅绮：“你说。”
“关于柯炤的——”温也还没说完，只听见傅绮无奈的笑了一声。
“不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张口就是柯炤？”
温也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傅绮，认真的说，“那我重新说…傅绮，圣诞快乐。”
说完，温也明显感觉到傅绮不知所措的愣住，有点欣喜，更多是吃惊。
“现在我可以问关于柯炤的事情了吗？”
“问问问！”傅绮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温也还是面无波澜，“柯炤和你们相处的时候，性格是怎样的？”
“阳光开朗，和谁都挺好。不过平时倒是怪成熟的，不会像在你面前那么嗲那么幼稚。”傅绮语气中愉悦根本藏不住。
温也迟疑了一会儿，“他…没有表现出过自毁倾向吗？”
“自毁？”傅绮像是听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蹙眉看着温也。
“没事。”温也没再问。
正好到了宿舍楼下，温也匆匆和傅绮告别。
傅绮趁他没跑远，赶忙叫住他，“诶，温也。”
“怎么了？”拉开距离后，温也才回头应声。
“…没什么。”傅绮挥了挥手，小跑离开了宿舍区。
温也依稀记得，傅绮说是来找朋友拿东西的。
上楼的时候，温也打开手机开始在搜索引擎上检索傅绮的相关信息。
傅绮给他的感觉和其他直男同学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太上来，只是凭借直觉，觉得傅绮的行为举止微妙。
他想向网络求证一下。
搜到傅绮的微博，点开，名字下方的认证是网球运动员。
微博里没什么私人痕迹，只转发一些大事件，以及赛事日程和训练日常，像是别人代运营的。
别的地方也只搜到有同校的同学偷拍傅绮打球时的照片，询问傅绮是否单身。评论区的回答几乎都是说傅绮专注事业，没和女性走得近过。
温也没再揣测。
回到宿舍，两个舍友都不在，温也脱掉外套一头栽在枕头里，刚打开手机打开背单词软件，新闻app突然冒出来一条弹窗推送。
【医学实验室最新消息称，多重人格治疗研究获巨大进展，点击此处查看全文……】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温也怔住，一时间也忘记继续背单词。
他有种不太好的猜测。
次日是周日。
一大早，温也照常来到网球场晨练。
他的身材原本清瘦，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手臂开始出现流畅的肌肉线条。
“阿也哥哥！”
正和其他同学讨论着发球动作，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温也回头，只见柯炤正冲他跑来。
和以往一样朝气蓬勃。
完全看不出昨天的异态。
“你没事了吗？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温也立刻放下球拍，关切道。
柯炤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是我昨天…喝酒之后给哥哥添什么麻烦了吗？”
温也：“没有。”
看来柯炤是真不记得。
可是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甚至脖子还在隐隐作痛。
不可能是错觉。
温也又想起来昨天无意看到的新闻。
“你们两个怎么一大早就腻歪在一起？”骆昙单手把球拍搭在肩上，疑惑的看着温也和柯炤，“还能不能打？”
“来了。”温也捡起球拍，重新回到球场。
-
一月中的冬季刚下完第三场雪。
化雪时期的温度尤为刺骨。
经历了生不如死的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温也顾不得天寒地冻，在长凳上趴下，一步都挪不动。
站在旁边的乔元见他不动，更是煽风点火的攥起一团没化的雪，趁机拽开温也的后领口。
温也及时制止了乔元的动作。
抬眼不善的瞪着他。
“我错了。”乔元笑着道歉。
温也坐直，拉上风帽，防止后领口再次受到偷袭。
手机突然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新消息。
温也点开，看见温与粉色的头像后面多了一个小红点。
【哥哥哥哥哥哥qwq！我的快递不小心寄到你学校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呀。】
温也看到这串儿“哥哥”不禁冷哼。
只要温与愿意喊他哥哥，准没好事。
“怎么了？”乔元挤在温也旁边坐下，顺势凑了过来。
“我妹。”温也没避着乔元，继续打字。
【单号给我。】他发送道。
“真的是不小心寄到你这儿的吗？”乔元发出疑惑。
“怎么可能是不小心。估计又是从海外买得专辑什么的，她年纪小报不了海关，又不想让妈妈知道，就填我的信息。”温也对妹妹的小把戏轻车熟路。
乔元：“你嘴上天天嫌弃你这个妹妹，行动上居然这么包容她？”
温也瞥了他一眼，即刻否认，“哪儿有。只是…怕扔她快递她回去和长辈告我黑状，仅此而已。”
刚回到宿舍，温也就收到一条取件码短信。
温也：……
早不发晚不发。
外面天寒地冻，温也实在不想再出去。
乔元似乎看出来温也所想，“和小悠说让他帮你也带一下，他估计待会儿就回来。”
自从上次生病之后，温也明白这个学弟室友只是内向，对自己没有恶意。
但还是和程一悠交集甚浅。
“算了，我待会儿自己去。”温也想了想还是没有麻烦程一悠。
“啊，我已经说过让他拿了。他说可以。”乔元放下手机，呆滞的说道。
“主要我想让他替我跑腿，就顺便让他也给你带一下。”乔元说完，又小声补充道，“当然你想自己出去也行。”
说实话，温也不太想出门，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还是脱掉羽绒服挂在门口。
寒假回来返校的时候，开车去机场接小悠吧，温也心想。
不一会儿，程一悠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手里抱了五六个包裹。
“小悠，辛苦啦。”乔元一见程一悠回来，立刻暂停视频，摘下耳机。
程一悠关上门，缓了好几口气，才低着头开始分拣，“这个是我的，”说完，他把其中一个盒子扔到自己的位子上，“这些是你们两个的，其中有个包裹是在雪地里找到的，所以有点湿。”
温也站起来，走到门口，“谢谢。”
听到温也的“谢谢”，程一悠顿时有些不自在，大气也不敢喘，弱弱道，“不，不用谢。”说完，他钻进洗手间，迅速关上门。
温也拿起其中那个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包裹。
乔元嫌弃的拿了拖把，“怎么湿成这个样子？要不拆了吧？”
“里面不是我妹妹的东西，拆了会不会不好？”温也用两根手指夹着快递盒的角角，放在鞋柜上。
“再不拆彻底泡坏了。”
言之有理。
温也没再纠结。
乔元拿来美工刀，帮温也一起划开盒子。
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温也瞬间愣住。
乔元的表情也非常精彩。
——是两本漫画。封面上除了日语写的标题，还有两个…男人，而且长得非常像，简直像是双胞胎。
贴在一起的姿势也远超现实人类的柔软度。
穿着更是……
温也再三确认自己没眼花，脸色铁青。
他活了二十来年，就没见过这场面。
“是不是，小悠拿错快递了。”乔元先开口打圆场，赶忙捡起湿透的盒子。
快递面单上确实写着温也的名字。
“好像没拿错……”乔元又把快递盒扔回垃圾桶。
温也：……
乔元：……
死寂。
谁也没碰那两本烫手山芋。
程一悠正好从洗手间出来，见到宿舍里诡异的气氛，战战兢兢的走到乔元身边。
低头看见鞋柜上漫画时，程一悠下意识弱声开口，“好像，人体连接的地方画错——”
温也和乔元几乎同时不可思议的回头，盯着程一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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