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枯叶在万花寺后径静静地盘旋。
带阔檐帷帽的逐月澜一行三人沿着万花寺后径前往后殿的香堂处去,混在敬拜香火的香客中并不打眼。
石子路转弯处,逐月澜忽而一顿,那斜对着后径的楼阁塔的盲窗中似乎闪过微不可查的一丝寒芒。
逐月澜警惕地斜睨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冷箭从那被掏空的直棂盲窗中接连射出。
箭簇破空而来,逐月澜侧身闪避不及,只觉肩头一辣,寒芒切开绿金色的锦服,叫温热的血珠飞溅上帷帽的白色纱罗晕开一朵红雾。
箭雨倾巢而出,逐月澜三人防守躲避倒是没再中招,只是不少无辜的香客还没来得及延续奔跑呼救的动作便被无差别扫射地钉死在地。
“护驾!”
逐月澜的护卫青书才发射一枚信号弹,那一众埋伏在各处的黑衣人倾巢而出,和逐月澜主仆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待羽林卫赶到时,已经是一场鏖战后。
黑衣人躺了一地,最后一个还负隅顽抗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一个鹞子飞身挑开青书的剑刃转身奔逃。
逐月澜撑着剑微微喘息,“青书,去追,要留活口。”
“是!”
墨画搀着逐月澜前往后径的香堂二层稍作休息。
一路上纱帘被风黏在伤口反反复复地摩擦,逐月澜嗅着血腥和檀香混合的奇异味道,喘息愈加粗重。
察觉到逐月澜的异样,墨画有些担忧,“主子服了避毒丸还这样难受,怕不是伤势太重了?”
逐月澜捏着箭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群鼠辈,“是这箭矢上掺了别的东西。”
墨画道,“这避毒丸还有一颗,不若先顶一顶?”
逐月澜冷笑一声摘下帷帽,骨节分明的指节攥住金丝绿绸的领口扯了又扯,被翻扯出的紫色中衣领口氤氲出一圈暗紫色,颈侧的青筋已经微微凸起,汗珠顺着锐利的下颌滑落,却浇不灭眼底躁郁的的戾气。
“再多的避毒丸也解不了软玉香的药效。”
墨画:……
“若不解这药,怕是会危及性命。”
“这帮逆贼果真歹毒!竟然要您受尽这阴损折磨而死。”
墨画正欲再骂时——
“噤声。”逐月澜捂着肩膀往下看。
香堂二楼对着的刚刚案发现场。
羽林卫手脚麻利,地面上横陈着的乱七八糟的尸体已经被全数收拾干净。
若不是静的出奇的青草地还弥散着血腥味儿,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恍若黄粱一梦。
沾着泥土的绣鞋踏碎枯枝,在寂静的林间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一道白色的身影应声闯入逐月澜的视线,逼迫着她踉跄后退的正是握着一柄横刀抵上她喉尖的一名青年汉子。
那女子停下脚步,声音清悦却难掩颤抖,“你是谁?你可知我是永宁侯府的新夫人?我劝你回头是岸。”
“夫人何必装糊涂,您不是遣手下的丫鬟查看过吗?这才一会儿功夫就不认得阿四了?”
“夫人身上很热吧?哈哈哈哈哈!”老鼠脸的青年汉子发出一阵猥琐的狞笑。
“你要做什么?”
“有人要你的命,不过在那之前你会很舒服的!”
香堂二楼的窗口正对着后径,这个绝佳的取景框中,因刀刃相逼女子被迫仰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睫毛簌簌颤动着如同濒死的蝴蝶。
这一切也被逐月澜身后的墨画看在眼里。“主子。不如让属下救下那女子,给您做解药?”
“□□而已,不一定非要女人才能解。”
墨画菊花一紧。
逐月澜脸一黑,“排解本就不需要别人。”
“那,那那人不救了?”墨画难得口吃。
窗口,那青年汉子的背影把女子纤弱的身影彻底遮盖。
“等人死了,把二人一并收拾干净,勿扰佛门清静。”逐月澜仿佛丧失了全部的兴趣一般转头欲走,声音温润话却冷冰冰。
当人拥有了胆怯和恐惧,那死亡就是唯一的结局。
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分别?
逐月澜正欲转身之际,只听见“噗嗤”一声。
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浓。
“嗬嗬……”
结结实实笼罩着纤弱女子的汉子像是一块生锈的厚铁片,向着侧边抽搐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破麻袋倒地的闷响。
逐月澜回身望去,眼睛对上了一双盛满愤怒和泪水的眼,不由得眼尾轻提。
.
"不要再躲了,你都中药了,一定很难受吧?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温柔点。”
面色酡红的柴歆刁钻地躲避着扑过来的阿四,但一番追逐战血液流速加快,药效上来难免有些晕眩,有好几次差点被抓住。
她拿下金簪刺向了自己的胳膊,方得一丝清明。
柴歆掐着自己的手心,青葱在箭簇上下的可是双倍的猛药,按说这一会儿功夫,逐月澜药效早该发作了。
就她喊这么大的动静,对面又都是些习武之人怎么可能全无察觉?
自己演了半天柔弱,对面竟然不为所动,柴歆没好气地笑了一下,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小王八蛋,是连救都不救啊。
逐月澜怕不是想自行解决?
这次怕走不通靠美色撩拨一举得手的路子。
眼前迫切想做针线活的阿四逐渐逼近,近到柴歆能看清楚小厮阿四的黄色牙床,恶臭味就扑在鼻尖。
背后不是峭壁悬崖,可是柴歆躲无可躲。
她早早在图纸上模拟过角度,若再挪动一步就要出画了,还演个屁?
不能再躲了。
柴歆看着逼近的臭老鼠,已经完全丧失耐心。
逐月澜是靠不上了。
柴歆眸中带泪,凝脂般的腕子颤巍巍地握着跌到地面上的钗子,一副如弱柳扶风纤弱的姿态,好像一碰就会倒下似的,“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这话像是给阿四注入了兴奋剂,笑的像是混进了养鸡场,“杀了我?杀的了我吗?小美人儿,就想用这玩意给我挠痒痒?”
柴歆像是怕极了,手一抖,那手里握着的钗子应声而落。
阿四一见,嘿嘿笑了一声儿,拾起钗子用袖子擦了擦揣进怀里,抬起头来鞋拔子下巴抻地长长地,舌头舔着绷成一条线的下唇,握着匕首的手辅助着左手解起裤腰带。
失掉手中簪子的柴歆在阿四眼中已然是囊中之物,兴许怕一不小心削掉子孙袋,阿四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柴歆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拔下来瞅一眼袴间。
就在阿四低头的那瞬间。
本是泫然欲泣的柴歆眸中闪过一道厉色,手疾眼快地拔下歪到后髻的金钗稳准地扎进阿四的脖颈。
阿四不可置信的目光投来前,那钗子已被狠狠地拧了一圈快速拔出一道血色喷泉,发出“噗嗤”一声。
柴歆那纤弱的睫毛忽闪,抖落些许猩红。
“你……”阿四张嘴,一口血倒灌进扎穿的气管。
“嗬嗬……”
柴歆奋力地撑着倒过来的阿四,掏出他怀里的金钗,擦干净戴了回去。
这是反击。
这是书中世界。
我应该这么做!
柴歆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可对上阿四那张失去生气的老鼠脸,胃里的恶心翻涌的更甚,柴歆不愿再看那张定格在惊诧不解表情的脸。
阿四抽搐着的身体被柴歆往侧面拨开重重坠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倒下的阿四如扇叶归拢,翻折一面人命扇,转身回望的逐月澜就这样看到了一张沾着血,留着泪的美人面。
彼时柴歆鸦青的长发束成的发髻散了大半,双脚发软的跌坐在地。
身体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柴歆的大脑却在此刻开始飞速的运转,只因危险仍在敲钟。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白天,她的心脏跳的飞快,她远远低估了NPC们的狠毒无脑轻视性命。
剧情被改变的第一处,那又蠢又毒萧美扇,居然在这个节点就想要了她的命。
任务的奖金很丰厚,但这个封建背景的世界的生存条件比想象中还要险恶得多,大家信奉丛林法则个个法外狂徒,她必须尽快为自己的安全加码。
不然不仅拿不到奖金,自己也有可能像原主那样把命留在这样一个可笑的虐文小说里。
她,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她刚刚为了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如果她没这么做,柴歆忍住生理恶心盯着死去的阿四,那现在这样躺在地上的死肉就会是自己。
做得好柴歆,柴歆在心底对自己说。
感觉到了有些头皮发麻的打量,喘息未平的柴歆仰头对上逐月澜的眸子。
逐月澜看见,那葡萄一样的眼睛里盛着泪光,还有未褪去的仇恨和愤怒,他感受到体内的燥热,愈发猖狂。
墨画有些愣地看着自家主子慢条斯理地转身下楼了,反应过来马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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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促的“咔嚓”声,眼前那根被自己踩断的枯枝被那只乌皮**履一脚碾下,脆响裂开柴歆也打了个哆嗦。
面前的阳光被高大的影子遮住,柴歆不想强迫自己的脖子抬头对上来人,撑着地面努力站起来。
“姑娘小心。”
逐月澜叫的很及时,很装模作样,只是伸出的手却又缩了回去。
满眼泪光柴歆失去支撑又跌坐了回去,额角立时出现了十字路口。
“姑娘是累了吗?不如随我去香堂二楼歇歇,别挡了香客的来路。”逐月澜道。
这崽种!是不吃柔弱美人这一套是吗?
不过刚才真不是她死绿茶,腿是真的软。
这猝不及防地一抓空,这碎石子铺的沙土路给她波棱盖儿差点儿磕秃噜皮了。
柴歆捂着的膝盖越想越生气。
疼痛激起了柴歆的逆反心理。
好你个逐月澜!柴歆没好气地瞪他一记。
不爱喝绿茶是吧?这碗绿茶我柴歆非让你喝明白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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