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宝的下落出现了。”
自先帝驾崩之时，宫内流传着谁人获得“秘宝”即能登上帝位这一说法，但是谁也不知道“秘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纷纷猜测是先帝留下的真迹遗诏，也有的说是一样稀世珍宝，如同夜明珠稀有宝石......就连先帝身边贴身大内侍也是毫不知情，面对众人的猜测也只能是附和几句了事。
先帝驾崩，有太多的事需要跟随陪葬品一同埋入深不见底的地下......
冥冥之中，自有定局。
听闻流放至封地的大皇子宇栦赶死了三匹马连夜进的京，入了椒房宫后彻夜未出，三更紧急召见三皇子宇炜。
只说是皇后伤心忧郁过度，皇子一片孝心亲身伺候母亲，连贴身大宫女都被皇后遣出去守椒房宫宫门，椒房宫灯火通明，连夜未熄。
“哪里是伤心过度了，怕不是已经在谋划秘宝下落罢了，”崔骊嫌弃般撇了撇嘴，将面前微凉的恩施玉露一口饮下，“那你现下要如何，秘宝下落也不知所踪。连大内侍也不知道，你我要从哪里寻找下落，无疑是大海捞针。”
宇茂倒是一脸淡然，抬手饮茶：“倒不如叫妙仪来一趟，三个人比两个人多一个脑袋呢。”他就像个无事之人一般，仿佛夺嫡之事与他无关，还有心思与崔骊开起玩笑。
霎时，门外响起了侍女的问安。
“家主万安。”
大侍女满月抬手抚起珠帘，微微向宇茂及崔骊示礼：“殿下大公子，家主有事与殿下商议，还请大公子回避。”
两人对视一眼，崔骊立马站起身微笑回应：“好。”顺手将自己方才饮茶的汝窑茶盏也一同拿起，二人一直牵着的手松开之时，宇茂迅速在他掌心轻挠了一下，即刻恢复原样，依旧是风姿翩翩清润的少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崔骊耳根连带着脖颈犹如火烧一般红的透顶，轻咳一声拂袖而出。
翠斯缨就在门口，看着儿子脸颊烧的通红也见怪不怪，倒是崔骊看见母亲一脸惊慌，这才匆匆低下头站在翠斯缨面前喊了一句“母亲”。
崔骊感觉母亲抚过自己额头卷发别到耳后，这才抬眼看。
翠斯缨翠绿的眼眸里带着深不见底的笑意，望向自己儿子的时候却是带着一股温柔，犹如在看一件自己所创造出来非常满意的作品：“思瑶，去找小莲子玩，母亲有事想与四殿下商谈。”
小莲子乃是翠斯缨第三子崔涟的乳名，与崔骊甚是亲近，两人年岁差异较大，崔涟较为依赖作为家中长子的崔骊。崔涟所住的镜水居在府内西北处，离现下雅铭居相距甚远。
“母亲分明是要我不参与这件事，凭什么......”崔骊郁闷，也只能乖乖听从母亲的吩咐，迎着日光走去。
宇茂早早的站起身恭迎翠斯缨：“老师。”
翠斯缨挡下宇茂朝她行礼，轻声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四殿下不须如此，现下我们做个买卖，如何？”
满月悄无声息关好了雅铭居的门口，把所有候在此地的侍从全部遣走，独自一人持剑守在门口。
宇茂倒了杯刚刚冲泡好的黄山毛峰，恭敬端到翠斯缨面前：“老师请用茶。”不经意用余光观察着翠斯缨的神色。
“四皇子殿下，我可以助你全力搜寻先帝留下的秘宝，登上帝位。伶舟椿、文裳皆是将门之子，他们嫁入我家就等同于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生意的利益不在乎多少，而在乎平衡。”翠斯缨摩挲着手上金丝南红戒指，凤眸微眯坦然道。
宇茂眉毛一挑，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所以，老师的意思是？”他噤了声，等着翠斯缨给出条件。
会是什么条件呢？金银钱财？朝堂地位？还是......后路？
“助我光复楼兰，建立新朝。”
“我国族人尚且在银狼统治下苟且偷生，上贡金银、宝石、丝绸布料以及特有的葡萄酒，男丁抓去做苦力，女人抓到狼王身边当婢女，家家户户还要缴纳天价税额......民不聊生，若我能光复楼兰，与晟朝国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作为盟友国友好相处。”翠斯缨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喙。
她终是叹了一口气：“我乃大漠遗珠—楼兰亡国皇女克洛瑞斯。十六年前，十四岁的我携幼妹逃亡到晟朝国，一路摸爬打滚从商，才走到这个地步。妹妹现下不知所踪，但是我确实盼望着楼兰重新变得耀眼，别让明珠蒙尘......”
蓦地，宇茂怔了一下，这才嘴唇颤抖着说：“我竟不知消失已久的楼兰明珠是老师您......世人皆传楼兰明珠早在灭国之时早被狼王掳走，消失在草原之上。”听闻此处，他立马住嘴，内心不由得开始忐忑起来。
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背后没有母家的靠山也没有先帝的恩宠，除了身边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剩下的一无所有。
他拿什么去跟母家强大且还是中宫嫡出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去争？虽说那么多个皇子，也只有他自己与老师接触最深，但是为何老师会认为他能在这场残酷的夺嫡之争中能脱颖而出？老师为何要帮我，若我成功登上帝位，会不会变成一具傀儡......
翠斯缨自嘲般笑了笑，对着这个惊恐的少年道：“我也并非没有好处能给你。若是成功了，我就把思瑶嫁给你，作为留在晟朝的质子。楼兰国宝是能打开到失落的金矿地址，落在你我手里也总比落在狼王手里要好的多。”短点几句却是平定了这个少年不安的思绪。一讲到崔骊此人，宇茂就开始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之前从未幻想过有朝一日能让恩师开金口玉言指婚给他，他已经受了老师太多太多的恩惠了，不敢再奢求能把崔骊要走，现如今这件事竟成了复国的筹码，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不就是正中他下怀？
“老师所言甚是，学生应全力以赴为报老师庇护教导之恩。”宇茂起身朝翠斯缨躬身行叩拜礼，额头真正贴在石板上之时，他终于意识到这场盛大且残忍的夺嫡之争的好戏马上要开始了。
“那么，先从第一步开始吧，陛下。”
镜水居，园林假山沁泉池——
崔涟站在沁泉池中央，只穿着短衫短裤用脚踢着水玩儿，时不时悄悄看两眼忧心忡忡的崔骊。
崔骊坐在池边，遮阳幕布的阴影笼罩着他，望着一汪池水静静地发着呆，直到被兰欣端消暑糖水的瓷器碰撞声惊着，才回过神：“兰叔好。”
兰欣抱歉地朝他笑了笑，将手里荔枝冰酥酪端到他面前：“大公子不必客气，招待不周，小莲子没有给你添麻烦吧？不如先饮点冰酥酪消消暑气，妻主应是有要事与殿下商谈，应是大事呢。”
崔涟踏着水匆匆走至岸边，看见兰欣来了着急道：“爹！爹我也要冰酥酪！”差点被池底的砖石滑倒，眼看着离岸边还有点距离，只好撒娇道：“阿蕊，阿蕊把我抱上去！”蕊蕊站在岸边径直把崔涟抱上岸，一旁的小侍递上毛巾给他擦干濡湿的地方，崔涟坐在小木椅上一直喊热。
满月这时出现在镜水居园林的侧门，朝兰欣恭敬行礼：“兰君安，家主今夜邀伶舟君与文君及四方将军、兵部尚书来镜水居赏月。家主已经遣人布置，请兰君移步正堂。”
兰欣轻声应下，随着满月及一众侍从往正堂走去。
崔骊似是预感不妙，但又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收拾收拾自己也准备往正堂走。
留下崔涟无助呐喊：“爹！我的冰酥酪呢！你怎么给拿走了！蕊蕊，去帮我向爹要一份吧，快去啊......”
月上枝头，两辆蒙着黑纱的马车悄声从崔府后门进入，马车两侧各站着一个头戴斗笠黑纱的佩刀近卫，马车中人隐隐约约能看出是男子背影......满月早早候在此处，看见人已到齐，无声行礼，做出“请”的手势。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之人穿着金属甲胄身材魁梧壮硕，身上却未佩刀，乌须满腮，剑眉星目，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定是长居沙场的武将。
第二辆马车下来的人穿着绛紫色圆领宽袖长袍，束发木簪，手拿玉竹洒金水色折扇，柳眉入鬓，生得一副好皮囊，眼角略带细纹，像是上了年岁的美鬓公。
二人像是十分相熟，客套几句便跟着满月去往正厅。
走到镜水居的风雨廊亭拐角处，从屋檐上飞下一少年，紧紧扒在那冷脸魁梧武将身上，一脸喜悦喊道：“爹爹！我可想死你了！”说罢还拽着武将的甲胄摇了几下。
那冷脸武将一听这少年之声，方才还是寒冰冷脸，现下却换成了一脸讨好的笑，赶忙反手兜紧少年的身子，生怕少年从他背上摔落下来。
“我的小椿儿，小祖宗，你咋爬那么高，哎哟祖宗你轻点......”伶舟乾稳稳托住伶舟椿摇摇欲坠的身子，任由伶舟椿在他背上胡闹，却被伶舟椿搂住双颊，差点喘不上气。
“你都不来看我！你肯定是不要我了！”伶舟椿一脸欲泣未泣，霎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背上，定睛一看，“文伯伯你也来啦。”
文崇礼看是见怪不怪，似是一直都应如此，轻笑几声打趣道：“老钱啊，你家娃娃还是这般跟你亲近啊，我要羡慕死喽。”顺势展开手里折扇，为自己扇起了风。
伶舟乾“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就羡慕不来了，你家小裳儿就听话多了，诶祖宗小祖宗别扯爹的头发！”这话给伶舟椿听不乐意了，这就抓住他爹的发髻扯起来，他爹也是陪笑几声继续背着儿子往前走。
正堂内，文裳正端坐在八仙椅上，一身水色缠枝牡丹纹直裾半松着头发披在肩头，一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相。
看见伶舟父子打闹着步入正堂，一抹绛紫色飞速抢在二人面前冲到文裳面前。
文裳眼疾手快挡住文崇礼想要摸他脸的手，下一秒直接抓住另一只欲动未遂的手，无奈道：“父亲，我很好，我没生病，我有好好吃饭，不关妻主的事，对了你怎么来了？”
文崇礼想要问的问题早就被文裳一咕噜全给回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清嗓道：“也没什么大事，爹就是想你了。”
“那伶舟叔怎么也来了？也是想孩子了？”
文崇礼自知瞒不过天生聪颖的文裳，只能实话实说：“崔女君把我和老钱叫来赏月，这不就快流萤会了，或许是商议筹办流萤会的事项。”说罢，继续摇起手中的扇子。
“原来如此......”文裳起身把文崇礼摁在一旁的八仙椅上，亲自为他倒茶。
满月这时迎着一列女侍走进正堂，朗声道：“两位大人请就座，家主即刻就到，劳烦各位先用点冰酥酪消消暑。”
女侍给在场的文家父子、伶舟父子各上了一碗冰酥酪，还为伶舟椿端上了一碟削好皮整齐码好的蜜桃块，为文裳端上一盘红宝石葡萄，附上银制小叉。
那两老儿对此很是满意，自家娃儿能被如此对待，也不枉当初同意这门婚事，皆是端起冰酥酪品尝起来，正好把烦闷的暑气屏退些许。
“家主到！”
翠斯缨身着玄色八宝暗纹烫金褙子，墨红百迭裙款款走入，望向二位，笑言：“二位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此时伶舟乾背上还扒着伶舟椿，连带着伶舟椿一齐向她问好：“崔女君客气了，一切安好，就是不知今日女君召我两老儿有何要事。”
伶舟椿立马从他爹背上跳下来，速速整理好一身藏蓝窄袖长袍，恭敬道：“妻主安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伶舟乾身旁，一脸“刚刚那个不是我“。
”妻主安康。”文裳躬身行礼，向翠斯缨问安，身侧的文崇礼早早站起来向她行礼，迅速又恢复了坦然神色。
翠斯缨坦坦荡荡道：“我这里新进了些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二位大人可有兴趣一同前往雅铭居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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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溪云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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