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勋冷笑了声:“游弋,你好好惯他。”
今见山:“瞧,招人羡慕嫉妒了。”
闷笑声里全是畅然,冯勋咬牙切齿道:“信不信停边儿上让游弋开车,我来给你当他妈抱枕。”
“别喊,让我舒舒服服睡会儿。”
纪澜歌笑道:“这是让我们都当哑巴。”
“连带游......”
“真要让你们这么不舒服不如靠边儿停,你俩来后面我保准一声不吭。”
陡然转换的冷沉语气让车里的人都愣了愣,游弋收敛笑容看向怀里。
纪澜歌转身,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受伤。冯勋看向后视镜:“吃枪药了?”
“少他妈废话,让我睡会儿能死?”今见山紧了紧手臂,“该聊聊,只要不喊吵不醒我。”
语气又变得正常,好像方才的不悦全是错觉。可车厢里的空气已经被冰冻,哪怕是冯勋用脏话缓和了几句也不起效果。
贫瘠黄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幻成了绿意盎然,公路路肩被绿色护栏板围挡,一路也看不到底。
游弋侧目看着窗外,在腹部呼吸逐渐变得匀长时,他慢慢停下揉按。
没有意图也没有崭露出敌意,却处处挟带了一种隐藏起来的暗示,以至于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含带微妙。
如果明知道是情侣关系还顾盼,说明并不冷静的情绪下是隐忍,也就间接说明了喜欢,或许都不仅是喜欢。
可以确定,纪澜歌是单身。
游弋垂眸看向怀里,脸被衣服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大致轮廓。手掌紧紧贴在后腰,像是信任依赖,也像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会出现少见模样,为什么也反常的不够冷静,沉稳的人不该表现出一种喜怒不定。
两小时后,一辆辆车驶入休息站。
纪澜歌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冯勋没出声音地笑了笑,他放轻动作扭身看向后排,终于如愿地掏出手机点开照相。
侧躺的人照旧憋屈在后座,压在身下的手反搭在肋部,握着一只戴念珠的手,而另一只手埋在靠背里,不难猜出环抱着腰。
不清楚是不是倾斜的夕阳太刺眼,就见整个头都钻进了另一个人的白色衣服里,只能堪堪看到一截后颈。
再反观另一个瘫坐在后座的人,双腿微微岔开,头歪斜在门侧。垂落的几缕卷发搭在眉骨鼻梁上,呼吸轻的连发丝都不动一下。
一只手被握着,另一只手护在包起来的头顶上,应该是怕车身晃荡时撞上车门。
连拍了几张发到群里,回头的功夫就看接二连三的人往这边跑。
冯勋立刻收了手机,没有关闭任何东西下了车。
临源县位于29号区域,算是最西北一条线上的富饶地。没有高楼林立却处处都是霓虹闪烁,来来往往的车辆和络绎不绝的人群实在是吓人。
紧赶慢赶还是赶在高峰期进了县,几辆车紧跟在屁股后面走走停停,生怕被人加塞一样,倒也不担心追尾了熟人的车。
又一次前后晃动,埋在腰后的手举起来,一路寻找到脸颊抚摸上来。
睫毛轻轻眨动,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浮上笑容,毫不留恋的从热闹里收回视线。
“晕不晕?”今见山睡意惺忪地问。
游弋轻轻摇头,今见山又问:“是不是坐麻了?”
“嗯。”
今见山没有起身也没有睁眼,他抚摸着脸颊又攥捏相握的手指,懒洋洋笑道:“我做了个梦,要听么?”
“你说。”
“我梦到满城村开业了,一帮人围坐在院子里,放眼望去全是孔明灯。清竹指着一个给老赵说,他分不清是路灯还是孔明灯。大伙儿又全都看你,等你给他们解答。”
游弋用指腹蹭上眉尾:“然后。”
“你一脸无语地从每个人脸上看过一遍,不好欺负别人,就对着我说,今见山,孔明灯不会停滞在半空,火苗也会跳跃闪烁。”
“没有说错。”游弋轻声问,“怎么回我?”
今见山摇摇头:“我抱着你往前走,等走到灯底下,我们一起仰头看着灯。我说,游弋,你伸手碰一碰。”
“上升了?”游弋问。
今见山点点头:“上升的橘色烛光越来越暗,你的模样却很清晰生动,又是惊悚地看着飞起来的灯,又不可思议地看我,猜猜说了句什么。”
游弋想了想,语气里带上了点惊讶:“今见山,它竟然会悬浮。”
沉沉笑声带动抚摸的手颤动起来,刹车尾灯照的车厢通红,前座两人缓缓转头对视。
从服务区出来瘫坐的人就醒了,搭了两句话便保持了长久的沉默。清冷气场没有明确表露出拒绝攀谈,可总给人一种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应答的感觉。
然而此刻像是忽然间活过来一样,又像是整个空间除了眼里的人再没有其他。
“你说,今见山,这里有鬼。我说,不是,是你会施展魔法。”
直到坐进包厢里,游弋还在因为这句话发笑,而旁边的今见山看着手机也在笑。
不明情况的人全盯着两人,桌子被敲响,姜清竹咬牙切齿道:“要不说出来让咱家也乐乐?”
“不是老今,你真睡了一路?”
“说不准装的,就为了能在老游怀里多躺会儿。”
“咋没闷死你个臭不要脸。”
“你们怎么确定他藏衣服里是睡觉,就不能是干了点儿别的?”
众人:“......”
笑容收走,当事人齐齐看过去,盯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自从知道今见山拜把子兄弟要来,有人非得抢做这个东道主,说是怎么也要好好招待,所以从吃到住再到玩大包大揽,简称一条龙。
从挑剔的人吃了不少来看,落脚的第一顿晚餐可以打个满分。长途劳累的住宿地选择了就近几家民宿,抛开一群人因为没有住在一起而怨声载道,一切都还不错。
屋子不大,阳台推拉门出去是一小片花园。此刻椅子上正斜坐一个身穿黑色居家服的人,翘着二郎腿,视线落在不知名处。
沉静里带了点优雅,又因为太气定神闲而莫名有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今见山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走近到对面坐下,游弋已经收回视线看向他。
“在思考?”今见山把水杯推过去。
淡蓝色水杯没有盖杯盖,从覆盖在杯身上的雾气来看,水温很适合昼夜温差过大的夜晚,可游弋没有碰的意思。
今见山没有催也没有再开口,他支着额角瘫在椅子里,任由目光跑进眼睛里探索。
墙壁一圈都围了灯,算不上亮也算不上暗,时间一久会有点恍惚。
游弋打破沉默:“和方医生接触到了什么程度?”
“问的有歧义。”
“知道了很多?”游弋改口。
今见山作势想了想:“要不跳过回答直接说原因?”
“你说。”
“我不赞成她的治疗方案。”
游弋愣了愣,有点意外今见山的直言不讳。他微微蹙了蹙眉,像疑惑也像不悦:“方医生曾经说,保护病人的**是职业操守。”
“不能告诉我?”今见山敲击着额角,“如果连枕边人都不能知道,对医生而言是不是太苛刻了?”
“倒是,毕竟需要警示和防......”
“嘘——”今见山不太文雅地打断,“别胡思乱想,单纯是因为她能做的很局限,而我能做得有很多,比如周瑾瑜。”
游弋挑了挑眉:“所以需要称呼今少?”
“这称呼不适合从你口中出现,太像**。”今见山用下巴示意,“喝点儿暖暖身子。”
游弋拿过水杯,刚放到嘴边又停下。
他看着晃动的水波渐渐收敛笑容,停顿半晌才低声开口:“我记得我说过,不希望你知道太多有关我的事。”
“嗯,怕我担负起责任,”今见山问,“现在呢,也怕?”
“不是有答案?”
游弋原封不动地把水杯放下,垂落在一侧的左手搭上桌。在看清手里的是什么后,今见山两指紧紧按压住太阳穴,有那么一瞬间他错乱到忘记是该呼气还是吸气。
白色针套护住了尖锐,透明针管在指腹中转了转,转速让刻度模糊不清,可里面的透明液体却波光粼粼。
“你和方医生私下有联系,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游弋捏住圆柄抬了抬针头,“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也清楚里面有安眠成分。”
今见山眼皮颤了颤,嘴唇翕动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游弋似乎没了耐心,又似乎不是在等他作答。
“可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游弋搭上衣服轻松挑开最上面的衣扣。
第二颗第三颗......直到全部解开,垂感很好的黑色睡衣滑落露出一半臂膀,今见山这才轻不可闻地应了声。
游弋咬住针套拔下,含混不清地问:“有多久没有在晚上睡过安稳觉?”
“只有昨天。”
游弋抬眼看他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地又垂下眸。他轻轻推动活.塞柄,尖锐里乍然飞跃出水花飘散在光里化作了雾。
低垂的神态是那么冷静,夹住针管的手指是那么镇定,仿佛久经沙场又目空一切。
念珠从腕骨滑落一截,针头翻转朝向对准臂膀,就在即将扎进皮肉时,余光里出现了一只手,游弋缓缓转动眼珠看过去。
今见山取走他嘴角的针套,绕过桌子半蹲在他椅子边。
“不需要给胳膊消个毒?”今见山试探地捏住针管。
见游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今见山在手背上轻轻点了点:“游弋,我不清楚你出于什么目的,但我想说,这东西吓不到我,并且还正中下怀。”
好奇心必定会让游弋发问,今见山不急不躁地耐心等着。
果然,没等几秒游弋问:“怎么说?”
“记得本来想报考军医吧?”今见山把垂落的衣服往肚子上裹了裹,“就跟给你剪头发一个道理,一直想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又找不到个小白鼠验证,不是正中下怀是什么?”
游弋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问:“我很好欺负?”
今见山一脸怅然地摇头:“顺毛驴儿知道么?”
“我猜不是我爱听的。”游弋松开手耙梳了把头发。
“听么?”
“你说。”
今见山端详两眼注射剂,然后握住胳膊凑近,用针头在凸起的肌肉上指了指:“这位置行么?”
游弋看也没看地应了声。
“毛驴有个特点是特别倔犟、固执、不容易驯服。”今见山挪开针尖蹲平身子。
游弋笑道:“已经刺耳了。”
“那我再加一个特点呢?”
“你说。”
“难以应对又脾气暴躁。”今见山又半蹲起来,“你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顺着毛往下摸就是好欺负,要逆着摸难以想象后果。”
“我果然不爱听。”
针尖稳稳戳破皮肉,今见山抬眼:“疼么?”
游弋轻轻摇头,今见山又问:“进去多少?”
“不是天赋异禀?”
“再是天赋异禀也得师父领进门。”
游弋握上他的手往里推进,皮肉包裹在银针的中段停下。今见山眼睫颤了颤,两指夹紧用拇指贴上活.塞柄。
液体在按压下极度缓慢地推进,游弋探出指尖,还没碰上蹙起的眉毛就被喝止。
“别动。”
终于到底了,眼看今见山止步不前抬起眸子又要问,游弋直接握住他的手拔出来。
“你!”
“不疼。”
除了针剂再没有其它医用品,今见山快速抽了张纸巾按压上去。他单手将针套原套上注射剂,然后随手装进睡裤口袋。
确认不见血后他给游弋把睡衣扣子扣好,然后穿过腋下将人抱起来。
潮湿土壤冒出发绿又发黑的根茎,五彩缤纷的花朵争相绽放在夜色。
银针密密麻麻不留缝隙的直钻心脏,窒息应该是由此而来。今见山双手攥紧注射剂,狼狈地垂头抵上双臂,冰凉四肢因为掀开皮肉的警告而止不住发颤僵硬。
耐心经不住亲密关系来消耗,下回会是什么无从得知却不言而喻,今见山不敢了。
他快速扔了注射剂,慌乱潦草地洗净手出了卫生间。不再像一个变态一样时时监视,搂抱过熟睡的人紧紧瞌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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