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听见车内动静,云起清醒了。
正在分食物,轮到云起的时候,那人手在纸箱子里,翻了一会儿,两指一夹,一个饼干掉掌心,手掌一半大。
”还有吗?“
那人察觉到窥探的视线,拿着箱子的手往后躲,云起听见箱子里食物塑料的声音。
”没有。“分发食物的,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往车头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人,同那人说话。
”发完啦。“
”是啊,天天干活,累死了。“
”有没有多的?“
“没有。”分发食物的,像刚才那样冷酷拒绝,在隐蔽的地方,递出一瓶饮料。
云起撕开包装,慢慢咀嚼,即使空腹很久,消化如此甜的饼干,也很艰难。
”给你什么吃什么。咋的,还挑上了?“
酒鬼叼着一片肉脯出现,清脆一声,半片肉脯下肚。
猪肉脯是云起的,因为留在山里的时间,意外的久,于是,有人提出,集中保存食物,那些食物少的人,自然同意,人数众多,食物多的人有怨言,是少数,不敢说,吃个哑巴亏。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多就是真理,一个人怎么能抗衡,自然舍弃身外之物,保全自己。云起上交的是猪肉铺,外地特产。有股肉香,且越嚼越香。所以,云起买了很多,装在红色塑料的大袋子里。
等云起上车,上交食物刚结束。印着超市标志的塑料袋,皱巴巴地挤在食物的一角,看得出受到粗暴对待,提着纸箱子,嘴里叼着一块猪肉脯。
白鹤不在,云起把饼干放进口袋里,准备去凉亭。
如果昨晚没看错的话,应该可以用。穿过小道,隐隐约约听见人声。
走近了,凉亭20步开外。一群人正在排队,洗脸,
第一个人蹲着,前面有个水管,表面老化,不过,水流很大。从凉亭方向,很容易发现。凉亭没有落叶和灰尘,云起猜测,应该是有专人管理,树丛下,盖着浅浅一层枯叶。
径直走到队伍末尾。
大家动作很快,等前面母子洗漱完,就轮到她了。
这时,有两人边往凉亭走。
“呀,你在扯我头发干吗?”
云起循声望去,圆脸蛋女人护住脑袋,脸皱成一团。另一个女人在不远处坐着,看向同伴,眼含不解。
圆脸蛋女人放下面包,语气有些烦躁,“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扯我头发。”
另一人咽下食物,说,“在说什么呢?我一直坐在这里,没动。“
”给我演戏是吧。真以为我好欺负,平时忍让你就够了。“圆脸蛋女人站起来,直接薅对方头发。
”啊!!!你干嘛,赶紧松手。”
两人便在凉亭打起来,互相扯着头发,脚上不甘示弱,你一脚,我一脚。
除了她们,其他人已经回大巴。云起与小孩母亲,面面相觑,随即冲过去,一人拉一个,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人分开。即使分开,两人脚都伸直,努力给对方一脚。
嘴里互不饶人,骂人的话不重样。争先说对方先动手,听得云起头都大了。
一个小时后,众人喘着气,孩子躲在远处,妈妈提前吩咐过的,手背擦掉下巴的汗水,
云起比了个暂停的动作:
“暂时,先回去吧。””
........
走在小道上,圆脸女孩猛地停下来。
“干什么?”后面的朋友跟着停下来,没好气地问。
“东西落凉亭了,我去去就回。”
一溜烟地消失,没一会儿又回来。
云起注意到她两手空空,便问:“你拿到了么?”
圆脸女孩搔了搔脖子,“唉,没找到。”
“我帮你找吧。”
哪想对方摆摆手,无所谓的说:“应该是掉了,不用找,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山里的清晨,空气凉,带着一股湿润、绿植的气息。
云起眯着眼,感受空气流动,眼尾瞄到圆脸蛋女孩欲言又止的表情,询问,“怎么啦?”
一丝头发从鬓角掉下,往后拢了拢。
“你看着像好人。“圆脸蛋女人仿佛下了决定,对云起说。
“我就是好人啊,平时还扶老奶奶过马路,经常喂流浪猫。”
自己曾经捡到一条流浪狗,花了一个月,跑了三个区域,贴寻人启事,帮狗狗找到主人。甚至还得到一张“好市民”荣誉证书和狗狗“狂舔”奖励。
“可是,那人说你是杀人犯。“
圆脸女孩捂住嘴巴,觉察云起没有生气,才继续往下说,”还说你平时表现出的小绵羊,都是骗人的,其实是霸王花,要吃人的那种。"圆脸蛋女人还给自己声音加了动作。
朋友嫌弃的看着她,圆脸女人讪讪放下手。
云起:“......"小绵羊是谁?
努力维持最真诚的笑容,希望能感受到自己的真诚,不过,听到诽谤,实在忍不住辩解,”那都是谣言,我也是受害者。你就相信我吧,到警察局,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大家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真心,还是得到安慰,但想起酒鬼,她又觉得气愤,有想过讲她坏话,但怎么能胡乱编造,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呢。
太过分了。
回去了,云起他们发现,大巴门口站满了人。
”发生怎么事了?“
圆脸女人问。云起一行人,同时看过去。
司机指尖夹着半截烟,脚下已经有五六个烟蒂,”刚才来电话了,路况险峻,救援有难度,需要等一等。“
也就是说,救援一时半会到不了,他们需要自己保证生命安全,局势不容乐观。
到吃午饭时,车内的氛围格外压抑,几乎没什么交谈声,有的悄悄打电话,声音压的很低,隐隐约约出现“危险”“不容乐观”“暂时安全。有写给家人的告别信,还有拍视频,上传社交网站的人。”
人心惶惶,压抑、恐惧、愤怒、悲伤,各种情绪充盈狭小的车盒子,小小的,没上锁,但没有人出去。因为外面是野兽出没,荒无人烟的山林。
云起也不可避免,云教授没有回消息,一天前发的消息,还是孤零零的躺在聊天记录里。这是从来没有的情况,即使他很忙,工作日行程排满,也会在休息的空当,与她联系。
看到她有困难,又怎么会不回消息呢。
一些不好的念头,纷纷从脑中闪过。
瞄了一眼旁边,白鹤在看书,两指夹着一角,金色的晨光透过玻璃,金灿灿的。
睫毛的阴影映在下方,让她想起,在博物馆见到的玉器,精美,脆弱,在展柜灯隐射出的阴影,也是那么美,没办法描写。
当时,她就觉得看着,视线没办法移动。
”睫毛怎么比女人还要长。
云起摸了摸自己的,就知道输了。
一根一根数着,觉察出趣味,烦闷远离了她,有些着迷,就连对方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
“你喜欢?“
”喜欢”脱口而出,才察觉到不对劲,“啊?”
白鹤见女孩微张着小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扬扬手,“那你要看么?”
她塄塄接过书,纸张很新,阅读的痕迹不重。
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鹤觉察有人看他,以为她想看,把书借给自己了。
身体里的小人,框框撞墙,身后的一道道墙上,留下一个人形。
“可是,你不是在看么?”
“是啊。”白鹤臂翘着修长的腿,指尖笃笃地敲打膝盖,“虽然有个人偏见在里面,不过经历,还算有趣,可以打发时间。”
云起呐呐点头,默默接受了。
总不能对他说,我是在看你,对书没兴趣。
对了,书要还。
午饭后,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大家都在睡觉。
云起睁开眼睛,睡不着。看了一眼旁边,没人。
白鹤和在野都不在。
懒洋洋的收回视线,定格在前方椅背的夹层,插着一本书。
云起翻了几页,原来是心理医生的自传,语气幽默,生动,经常说冷笑话,她仿佛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小老头,滔滔不绝的讲毕身所学。
讲述在职期间,遇到的各种事件,每一件看得云起惊心动魄,心跳连连,松口气的空余,因为幽默风趣的描述,觉得好笑。
翻完最后一页,抬头已是黄昏。
云起决定去凉亭,洗把脸再回来。
再回来,分发食物的活动刚结束。
沉闷的空气中,夹杂着食物的香味,显得食物有些劣质。
今天总共吃了两块饼干,即使这样,饥饿不会消失,微微的刺痛感,彰显存在感。
椅子上,放着一块饼干,毋庸置疑,是她的晚餐。
饥饿像是激怒一般,开始暴虐,发脾气,没办法忍受晚餐竟如此简陋。
云起盯着,良久,拿起来。
无数双眼睛睁开,如漆黑深渊里,无数只血眼睁开,带着恶意、看戏般的嘲笑,袖手旁边的好奇、高高在上的漠不关心。
云起动了,看好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是讥笑,笑得躁动,是狂欢。
张开嘴,三两下吃完,摸了一把嘴巴。
眼睛剧烈晃动,错愕,惊奇。
咽下去后,云起并没坐下,转过声。
眼睛闭上眼睛,隐没于黑暗。
云起经过过道时,忽然失衡,单握住旁边的椅背,才没有摔倒。
酒鬼收回腿,砸吧砸吧嘴巴,”哎,腿麻了。“
锤了几下大腿,抬头,假惺惺问,”你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云起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走远了。
晚霞一寸,一寸消失。伸出手掌,勉强看清轮廓。
要快点找到司机才行。
她绝不会忍气吞声。要么给她与其他人同等的待遇,要么猪肉铺还给她。
事实上,猪肉脯的量,完全能让她维持一周的温饱。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云起有些好笑。
“好啦,我只是稍稍有些生气,有你替我生气,我就觉得不生气了。"
要是有一个人在那里,就会看见一个女孩,对着旁边的空气说话。
仿佛旁边有一个人。
顺着路边走,察觉前方有一个人影,便不再说话。
云起挥挥手,走近了,脚步放缓。
“白鹤先生。”云起呐呐开口。
“你怎么一个人?”白鹤的语气有些不赞同,看得云起低下头,“在晚上,一个女孩子外出不安全。”
云起两手背在身后,不由自主的解释:“车
里太闷了,出来散散心。”
不知为何,她不想把刚才的事情,讲出来。
“我也是,不如一起吧。”
白鹤给她一种温柔的感觉,有种自己受到重视的感觉,眼眶有些发热,突然好想云教授。
云起沉默的点点头,努力睁大眼睛。
他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散完步,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回到车上。
“谢谢你。“
无论是那本书,还是刚才的陪伴。
多亏了他,已经彻底整理好心情。
云起刚上台阶,笑着抬头,撞上一双猩红的双眼,
“你来得正好。”
声音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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