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月白的伤终于彻底痊愈,只是那些纵横的疤痕如同刻进骨里的印记,再难褪去。
难得心绪清朗,他踱着步在门派里闲逛。
转过回廊时,远远看见东方明月正和个黑衣少年站在桃树下说话,两人凑得颇近,东方明月嘴角竟带着点浅淡的笑意——那是闻人月白许久没见过的松弛模样。
少年身形比东方明月略高些,墨色衣袍衬得肩背挺拔,侧脸轮廓瞧着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闻人月白脚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知不觉就走近了。
“闻人宗师好。”少年先抬眼望见他,拱手行礼,声音比三月前沉了些。
这一声“宗师”让闻人月白恍然惊醒——是柒月。不过三个月光景,这孩子竟像是拔节的竹,硬生生蹿高了小半头,已经超过东方明月了。
“柒月?”他眼底浮起讶异,“才这点时日,竟长这么快。”
柒月挠了挠头,笑得露出点少年气:“以前在魔界总填不饱肚子,哪有心思长个儿?还是人间好,一日三餐都能吃好,所以就能不知不觉长高了。”
东方明月自始至终没说话,只垂着眼看地上飘落的桃花瓣,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片粉白花瓣,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无悲端来一盒新鲜水果。闻人月白一见便了然——又有人投喂,他本就贪吃,这般吃法,不长个子才怪?
再看东方明月,自始至终没吭声。
他向来挑食,打十六岁后就没再长过,眼瞅着快十八了,个头依旧停留在原地,半分没窜。
“都吃点,闻人仙长你也来点儿?”
“行,你也别叫我仙长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啊?哦……好。”
柒月凑过来搭话:“闻人哥哥,吃点呗。”
“好。”
无悲走到东方明月跟前,轻声道:“王上,您也多吃些吧。”
“你也不必叫我王上,直呼名字便好。”
“啊?哦……好的。”
柒月凑过去说:“明月哥哥,你也吃点吧。”
“不爱吃。”
就在这时,叶玄月匆匆赶来。
“师尊,邯郸出了件十分棘手的事。”
东方明月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天下修士门派众多,北方亦有不少大宗,为何偏要舍近求远,跑到云梦来添麻烦?”
“情况是这样的,那些凡是去了邯郸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哦?这种九死一生的事,就该推给我们?凭什么?”
“可若是我们不去,又有谁会去?修无情道者,本就是苍生为道,天下为首,己为末。”
闻人月白打断了话头,对叶玄月道:“别理他,接着说。”
叶玄月接着说:“半个月前,邯郸城里死了个小男孩,死因不明。从那之后,城里就接连出了怪事——进去的修士,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稚童模样。身子变小了,手脚也不灵活,再加上里头恐怕有蛊惑人心的东西,那些没被变作稚子的人,竟和那群孩童打了起来,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后来去的几拨修士,也都是这般结局。”
东方明月一声冷笑:“一群蠢货,这么容易就被蛊惑,还搞起了自相残杀。”
无悲凝眉道:“此事处处透着蹊跷,里头怕是藏着不小的凶险,咱们若要插手,须得万分小心才是。”
话音刚落,东方明月已抬手对着他虚空一拂。幽蓝的光晕自他指尖流转而出,瞬间在无悲周身凝成一层半透明的结界,结界边缘泛着细碎的流光,隐隐有灵力流转的嗡鸣。
无悲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结界,指尖轻触那层微凉的光壁,抬眼望向东方明月,轻声道:
“多谢。”
紧接着,东方明月扬手祭出九妖鞭,只听嗤啦一声轻响,鞭身所指之处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缝隙另一端隐约可见邯郸城的轮廓。
“进去。”他言简意赅。
闻人月白正欲迈步,却被东方明月伸手拦住。
“你伤刚好,别进来拖后腿。”
“不会的,我比你沉稳。”
东方明月嗤笑一声:“随你。不过你要是再受伤,我可不会救你,自求多福吧。”
邯郸城。
路边静悄悄的,连风拂过树梢的声儿都透着几分死寂。青石板路上蒙着层薄灰,瞧不出半分人迹,只有几只灰雀在墙根下啄食,见了人来,“扑棱”一声惊飞了,倒显得周遭更静了些。
往前再走几步,一座灰瓦飞檐的衙门突兀地立在路尽头。朱红的大门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两扇门板却虚虚掩着,中间留了道窄缝,像只窥伺着什么的眼。门楣上“邯郸县衙”四个烫金大字早已褪色,风一吹,挂在檐角的铁铃连晃都不晃一下。
东方明月眉峰微蹙,脚下没停,率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迈了进去。闻人月白单手插在袖中,慢悠悠地跟上;柒月攥着衣角,小步缀在后面,眼睛却好奇地东张西望;无悲走在最后,目光落在门轴处凝结的蛛网,若有所思。
“有人吗?”东方明月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荡开,撞在对面的青砖影壁上,折回来时已淡了几分。
“有。”
一个沉厚的嗓音从正堂方向传来,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汉子从堂内踱了出来。他身量极高,肩宽背厚,一张脸膛红得像刚从炉里捞出来的烙铁,卧蚕眉斜斜飞入鬓角,丹凤眼半眯着,倒真有几分关公的凛然之气。只是他那身青衣洗得发白,腰间系着根普通麻绳,瞧着不像官差,反倒像个寻常脚夫。
“有人。”
又一个声音响起,比先前那声更显洪亮。这次从侧门走出的是个黑脸膛的中年男子,头戴一顶软翅幞头,身上穿的藏青官袍打了两处补丁,偏偏那张脸方方正正,额间一道月牙形的疤痕虽浅,却衬得眉眼间自带一股威严,活脱脱是从戏文里走出来的包青天,只是少了几分官威,多了些说不清的滞涩。
两人一左一右立在堂前台阶下,目光齐刷刷落在东方明月一行人身上,没说话,也没动,空气里仿佛有细针在簌簌地落。
“包拯?关公?”柒月忍不住小声嘀咕,眼睛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非也,在下关大羽。”青衣红脸的汉子抱了抱拳,声音里带着点瓮声瓮气。
“我名包黑天。”黑脸男子接口道,额间的浅疤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动了动。
闻人月白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柒月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你们这名字……”咽了回去;无悲垂眸敛目,指尖在袖摆下轻轻摩挲;东方明月眉梢微挑,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几分啼笑皆非——这名字,倒是直白得让人不知道接什么好。
包黑天沉声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闻人月白上前一步,淡淡应道:“玉露长生峰,闻人月白。”
关大羽闻言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原来是云梦来的修士,失敬失敬。”
包黑天也缓和了神色,微微颔首:“不知仙长驾临,有失远迎了。”
东方明月开门见山,目光扫过关大羽二人:“此事我只问一句,死者是个孩童?”
关大羽点头:“是。”
“怎么死的?查清楚了?”
“尚未查清。”
“好,这事我来查。”东方明月语气笃定,不带半分犹豫。
包黑天忙插话:“可是,你……”
“嫌我年纪轻,办不成事?”东方明月挑眉截断他的话,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诮。
“不不不!”包黑天连连摆手,“仙长年少有为,是少年英雄!只是……按规矩,还是得听闻人仙师的意思,小孩子家就别掺和这些了。”他说着,目光不自觉瞟向一旁的闻人月白,显然是把主意打到了对方身上。
闻人月白看向包黑天,淡淡道:“我都听他的。”
包黑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啊,好好好,都好都好!既然闻人仙师都这么说了,那便全听这位仙长的安排!”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东方明月,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敢轻视。
“那变作稚子的事,重灾区在何处?”
“是李员外家。”关大羽答得干脆。
“劳烦关兄带路。”东方明月颔首道。
关大羽走在最前头带路,后面跟着东方明月,再往后是闻人月白,无悲和柒月走在最后边。
没一会儿便到了李员外家。
院子里一片狼藉,除了祠堂方向隐约有攒动的人影,其余地方都透着股浓重的血腥气,呛得人鼻腔发紧。
“诶呀呀,可把救星盼来了!”一个穿着绸缎褂子的中年男人从祠堂里迎出来,脸上又是惊又是喜。
闻人月白目光扫过周遭,沉声问道:“劳烦讲讲前因后果,你们为何都躲在祠堂里?”
“我们也说不清啊!”男人苦着脸摆手,“就像是招了什么邪祟,平白无故就出了这些事……我们李家向来本本分分做人,从没得罪过谁啊!”
东方明月冷眼打量着祠堂里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十男十女十个稚子,瞧着是一家子。
只是人群里有三个孩子缩在角落,眼神畏畏缩缩的,比起旁人纯粹的恐惧,这三人眼里分明藏着几分心虚。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孩子最是藏不住事,这点心虚,反倒比那些成年人的惊慌失措更显眼。
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儿到河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无名小鬼恨不平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