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轻眠没想到自己苦修多年，实力比原身更是强了数倍，前世能轻松做到的事情，这辈子却用尽了全力。
她忽然明白，前世那些普通修士是如何仰望自己的。
他们的终点甚至无法触及天才的起点。
恍然间，祝轻眠偏头看了一眼祝安虹，见她低头处理自己的伤口，没有投来目光，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落空。
普通修士。
说起来，祝安虹也因为不甘平凡，才屡次挑衅她，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差。
或许她从一开始对待祝安虹的方法就错了，太多年一错再错导致她们很难和解。
祝安虹察觉到视线，抬眸对上祝轻眠出神的目光，脸色一沉。
“干什么？”
祝轻眠眨了眨眼，回头：“没什么。”
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
“大师姐，燕城陵王前来求见。”
闻言，萧陆离神色微动。
祝安虹一时间没有想起萧陆离和隋阳国皇室之间的关系，好奇问道：“方才不是有人去解释了吗？怎么还找过来了？”
“祝小师姐，这位陵王曾偶得仙缘，也是一名修士。”
三人面面相嘘。
忙晕头了，倒是忘了这件事。
片刻后，祝轻眠站起身，散去周身灵光：“让他进来。”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朴素，容颜柔和的男人走了进来，祝轻眠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和萧陆离长得不像，只是眉眼间笑意有点相似。
陵王鞠躬拱手道：“见过三位仙君。”
祝轻眠道：“同为道友，不必如此大礼。反倒是我们……在燕城追捕邪修时闹出了不小动静，还请道友见谅。”
“道友是为了替天行道，哪里会怪罪，而且除了一些财物损失，并没有凡人被害，这还要多亏几位道友。”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会儿，陵王就提出了来此的目的：“道友远道而来，我在王府准备了客房，还请各位道友赏个颜面。”
祝轻眠想着，他们几人的住所已经暴露，想来暗中的邪修也会时时刻刻盯着这里。陵王王府虽然是凡人府邸，但相对来说更加隐蔽，不易探查。
“那就麻烦道友了。”
……
陵王府坐落于燕城之北，通体为黑瓦白墙，肃然有序，曲水直廊的角落种了一些紫心黄瓣的梅花，平添了一些生动。
陵王安排了几位侍女，都被祝安虹劝退了，他们这些山上人可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
院中房间不少，够他们几个人分了。
“大师姐，你住主房吧。”一个弟子说。
祝轻眠没有推脱，点点头，然后就朝中间走去。
祝安虹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萧陆离一步上前拦住了对方，笑得危险：“小师姐，这么多房间，一人一间都够了，你要去哪儿？”
“你真的烦死了！”祝安虹气得耳朵都红了。
院子里喧闹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祝轻眠一直修行到夜间，街道上的打更人也走了出来，一路敲敲停停，乌云渐渐遮住了月光，之后便更寂静了。
忽然间，神识察觉到隔壁房间有人开门关门……
萧陆离睡不着，他轻身翻上屋顶，双手背到后脑勺躺下。此时，天色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月光从乌云的缝隙中透出来一两丝。
呼——
另一人悄然上了房顶。
“睡不着吗？”
萧陆离一怔，回头：“师姐，你怎么来了？”
祝轻眠缓缓坐到他身边：“白天就发现你的状态不对劲了，是‘佛心’收回不顺利吗？”
“呃，不是……”
萧陆离脑海里闪回身着蓝衣的师姐，一时间和眼前灰衣师姐重合在一起，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说出来：“师姐，祝安虹之前说我起了心魔。”
祝轻眠道：“这事我知道，一般来说晋升元婴的时候才会遇到心魔，你提前能体验一遍，对你来说也算有了经验。你还是炼气期就敌过了心魔，已经很厉害了。”
萧陆离摇摇头：“不是，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是？”
“师父说，心魔一般是困扰自己的心结，但我遇到的好像并不是我的心结，而像是一种……未来。”
话落，祝轻眠薄唇一抿，眼底波光在细微颤抖，声音沙哑：“什么未来？”
萧陆离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自顾自的说：“我也不知道，我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四周有很多人说话，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很强大，仿佛举手之间就能毁天灭地，只是……”
话到一半，他蓦然回首，倏然对上泛红的眼尾，话滚落在舌尖，却一字也无法吐出。
祝轻眠脸色惨白，手脚一寸寸冰冷。
通过萧陆离的描述，她又想起了那场大战，无法喘息的窒息还留着残余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萧陆离会产生这种心魔？
见萧陆离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祝轻眠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慌乱地问：“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师姐陪在我身边，可吓人了。”
月光完全藏在了乌云之后，黑暗漠然降临，阴寒之气逼近，仿佛一道剑尖抵在喉咙，萧陆离忍不住全身冰凉的麻木感微颤。
他看不清祝轻眠的面容，心脏砰砰乱跳，莫名心慌。
蓦然，脑海里想起了心魔中的师姐，眼底映着燃烧的血色，散发着深渊般的危险……
萧陆离不安地攥住了祝轻眠袖角：“师姐……”
祝轻眠倏然惊醒，她抬眼望着青年担忧的眸子，心中阴郁荡然消散——自己想的太多了，不应该把自己养大的孩子和那个人相提并论。
她释然一笑：“害怕心魔？”
萧陆离窘迫地挠了挠泛红的脸颊：“我不怕，我只是担心师姐，因为陷入心魔之前，师姐还在和邪修对敌。”
虽然萧陆离能担心她，她心里很高兴，但是渐渐地她发现了一件事。
萧陆离好像一直离不开她，对她的依赖性太大，对一个强者来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祝轻眠之前也没有发现，萧陆离好像在隐月宗里也是如此，每天不是和乔雨花待在一起，就是和她待一起，很少有同行道友。
虽然正道并没有规定修士不能独来独往，但是修仙之路何其艰难，如果有同道帮衬，自然要轻松一点。
祝轻眠略一思索，道：“你用太担心我，还是照顾好你自己最重要。”
萧陆离脸上腼腆的笑一僵。
“你也长大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就像这次心魔不仅仅要靠你自己走出来，也要有像安虹那样的同道守在你身边，为你护法。”
“一年之后‘天之锁’就要开启了，你作为新秀也要参与其中。秘境之中的危险你也知道，要是我不在，你该怎么办？”
“正好这次任务撞上了，来了不少人，你多和其他师兄师姐交流一下情报，打好关系。”
萧陆离不由得垂下头，心情低落。
他只是关心师姐而已，但是师姐好像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又开始讲大道理了。
虽然萧陆离已经习惯了，但是每次师姐说起这些长篇大论，他总是头疼不已。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缺点，但他就是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如果小时候不小心翼翼的活着，他早就死了，又怎么会遇到师姐。
听到最后一句话，萧陆离沉默了一瞬：“师姐，我一直一个人不对吗？”
“……”
祝轻眠一叹：“也没有不对，我只是希望你走的路不要太艰难而已。”
“不会的，我只要更加努力就不会有事的。”
萧陆离急切地证明自己，松开袖角，抓住了她的手。
“师姐你也不要担心，我的天赋还算够用，师姐也已经为我指明了道路，若是我还半路陨落，也只能证明我自己不够努力。”
“不过，师姐说得也对，我会和其他人好好相处的。”
祝轻眠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想着后世对此乱世的记载忧心忡忡。
但又不得不承认，萧陆离注定在其中是特殊的，太多的说教对他也不好。
她伸出双手，将萧陆离冰冷的指尖放入掌心，轻声道：“嗯，那你真的要努力了。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为什么样的人，看着你走上修仙界的巅峰。”
萧陆离心尖一颤，方才冰冷的身子又有一股暖流从眼眶汇聚，然后顺着经脉流通到身体各处，冷却的心脏再次鼓舞起来，落到胃里，舒坦又感动。
师姐也和他一样，担心他罢了。
这情绪大起大落的，萧陆离哽咽了一声：“师姐，我真的好喜欢你。”
“嗯，我也是。”
祝轻眠揉了揉他的脑袋，完全没有多想。
萧陆离愣怔，过了一会儿破涕而笑，柔软的感情揉成一团，在心里撞来撞去，又感动又想哭，真是把他搞得乱七八糟。
月光透过乌云照亮了燕城。
这一夜，萧陆离睡得很安稳。
翌日，天还没亮，祝安虹拖着受伤的身体，带着其他弟子匆匆跑了出去，这次她不再单独行动，而是结伴而行。
祝轻眠见她伤口还在渗血，开口劝说了两句，结果被祝安虹送了一对白眼。
阻拦无果，只能对萧陆离嘱咐：“安虹总是不爱惜自己，你可不准这样。”
“嗯！”萧陆离心花怒放。
至于祝安虹？
他才不关心，是她自己非要逞强，自讨苦吃。
祝轻眠道：“师弟，说起来，之前在庙宇下将你打晕的那个人，和祝安虹追捕的这个邪修可有相似之处？”
这么一说，萧陆离也警觉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袭击他的人是不是邪修，但这么多不知名的修士齐聚在凡人城镇本来就不太合理，而且他叔叔陵王也是修士，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并没有相似之处，袭击我的人身材娇小，而且不清楚路数。”萧陆离捏决开启隔音罩，“师姐，我觉得陵王也该查一查。”
“是要查，但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不管怎么样，这座城镇的确很繁华，凡人也生活得很好，你叔叔的确是个好王爷。”
萧陆离听到这话，眉头紧皱，默不作声地缓缓点头。
因为邪修是个不确定的危险存在，这次萧陆离出去调查，祝轻眠全程一直随同。
……
“陵王爷的弟子？那可是人人皆知啊！”
萧陆离在果脯摊子上买了几大包果脯，自然而然就和老板唠嗑了起来。
老板一副骄傲地说：“陵王爷一共收了三个弟子。第一个弟子是在十年前收养的一个孤儿，不过三年就成了一代豪杰，当年他可是替陵王爷铲除了不少别国奸细，还连根拔起了数个邪教！”
“第二个弟子是陵王爷从宗室收养的养女，如今镇守在皇城，名为萱艺郡主，如今也有十六岁了。”
“至于最后一个弟子，好像是近两年收的，我们也只是听说，应该还在王爷府里学本事吧……”
多亏老板的健谈，萧陆离总算找到了几个重要角色。
陵王爷大弟子何睦，二弟子萧云彩，三弟子不太确定，但好像是姓赵。
萧陆离走到祝轻眠身边，将果脯塞到她的怀里，然后开口说：“我昨天就查到了陵王爷大弟子的行踪，和祝小师姐追捕的邪修有很高的重合，我怀疑这期间还是有点关系的，如果我们……”
话落一半，见祝轻眠出神，便问道：“师姐，怎么了？”
祝轻眠指了指前面：“那边是不是有一座庙？”
顺着她指的方向，越过数百米，萧陆离看到了佛香冉冉飘上天，厚重的遮住了半边天。
二人走进一看，看到了大门口的牌匾——大闫寺。
天空还飘着柳絮般的雪花，呼吸间吐出白雾，虽然天气还冷，但是周围来此焚香的香客却很多。
祝轻眠拦住了一位香客：“这位先生，请问这寺供奉的谁？”
香客道：“这里供奉都是雨神和裕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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