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音对同阶修士神识有压制作用，但是这对祝轻眠无用。
祝轻眠抬手搭在剑柄上，潮汐般凶猛的神识像巨大的手向黑影探去，生生将滔天佛音撕裂开来。
“啵！”
气流震开，祝轻眠冷面望着，无声对招下占了上风。
“师姐，我来帮你！”
后方，萧陆离也拔剑而出，全身运转灵力走到祝轻眠并肩处。
祝轻眠冷静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一点血色的祝安虹，听见楼下走动的凡人，立刻做出了判断。
“萧陆离，带她离远点，然后让那些凡人撤离。”
两个筑基后期在城里打起来，肯定会波及到凡人，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可是萧陆离却不这么想。
那些凡人对他来说不重要，死了多少也与他无关，现在呆在祝轻眠身边给予助力才是更重要的。
之前怜悯凡人也是为了在师姐面前装作乖巧而已，像他从生不如死的炼狱中走出来的人，哪怕有‘佛心’也不会同情心泛滥。
但是……师姐太善良了，肯定不喜欢他太冷血。
萧陆离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咬了咬牙：“我马上回来。”
萧陆离拽起祝安虹往推门而去，动作有点粗鲁，伤口又裂开了几分，血液渗透了出来，祝安虹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性子傲，死死咬住薄唇，硬生生抵住了痛呼。
随意将祝安虹放到了安全的地方，萧陆离一脸疏远：“祝峰主一定给你准备了丹药，你自己治。”
“不用你操心。”
祝安虹当即掏出丹药，含入口中。
萧陆离见状就要转身离开，却听到祝安红说：“姐姐那边不用你帮忙，好好保护那些凡人，你一个炼气期别去添乱。”
萧陆离听了，不禁笑了。
“我想怎么做都和你无关。”
他的确和筑基后期差距巨大，但他也认出了邪修的佛门术法，‘佛心’在关键时候能够影响到佛门法术。
他不求能改变局势，只希望能帮师姐一招半式，至少他不愿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萧陆离匆匆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祝安虹那双往日凌厉尖锐的双眸，倏然褪去了常年寒冰，空洞了几分，她无力地背靠在墙角，听着楼上传来的打斗声，唇角露出讥讽，低语喃喃道：“……愚蠢，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
整个街道混乱一片，哭声、惨叫声、呼救声冗杂在一起。
祝轻眠手中的桃珑剑光华万道，洒去寒光灵力，将邪修所有攻击都挑到天上，才保住那些凡人。
“哼，正道……”邪修嘲讽了一声，下一瞬飞身向前，一掌劈了过去。
祝轻眠堪堪挡住，脸色一变：“居然是体修。”
体修最是难缠，他们的身体就是最强大的法宝。
悬灯老魔也算半个体修，也不知道他一个鬼修没有躯体，是怎么将自己的灵魂修炼到宛如□□极致。
不过祝轻眠也不是普通修士，她见萧陆离护送走了那些凡人，冰蓝识海全面爆发，一下子定住了周身灵力，‘剑心’凝聚一点，如一道闪电破开虚空而去。
邪修脸色一变，显然也察觉到这一招的厉害。
他连退几步，却又突然换了方向，速度极快向萧陆离的方向冲了过去。
当初，他就是靠着挟持人质的方法，连杀了好几个世家子弟，然后又无伤的逃离，这招对于这些正道来说，屡试不爽。
这一次，邪修也是打定了这个主意，抓住那个炼气期的小子，逼迫这个女修交出法宝……
“萧陆离！！！”
萧陆离一怔，猛然回头，就见邪修一双大手向自己逼来。
祝轻眠剑芒一转，却晚了半步。
萧陆离下意识用灵力抵挡，却突然想起对方高了他三个等级，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当即收住，转而唤醒‘佛心’。
“铛！”
清脆的钟声响彻天际。
萧陆离只觉得一股巨力劈在身上，仿佛要将他当场劈成两半！
痛，好痛……
剧烈的撕裂感让他眼前一片眩晕，灵魂仿佛坠入了一片漆黑的空间中，烈火一阵阵灼烧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陆离才感觉到双脚落地，耳边想起柴火燃烧爆裂声。
他霍然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坍塌的城镇。
天空黑压压一片，碎裂的石头化作飞灰划过肌肤，火焰如同恶鬼吞噬着生命，鼻尖全是恶心的腐臭味。
这里是哪里？
萧陆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燕城吗？
对了，师姐……
师姐还在和邪修对抗，他必须要回去。
“……为什么你不去死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萧陆离一怔，当即回首：“师姐——”
话刚落在舌尖，瞳孔微微一缩，后续的声音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半响也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
眼前的女子和师姐长得很像，但是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百褶月裙，手里提着一把比桃珑剑还要锋利、光华万丈的长剑，周身的寒气都将附近的火焰泯灭，气势更是直冲天霄。
她眉眼凌冽，看着萧陆离的目光冰冷如剥刃，没有一丝温柔。
萧陆离有点吓到了。
偶尔师姐对他严格，又或者生气，但他的师姐从来不会这么看着自己。
那种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恨意，几乎将他身体最后一点温度抽离，痛彻心骨。
萧陆离心惊胆战地往前垮了一步：“师姐，是我啊，我是萧陆离，你的小师弟……”
他唤着，但她听不见。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却是跨不过去的虚空。
祝轻眠黑眸危险地眯起，双手提剑，剑尖直至萧陆离：“悬灯老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萧陆离‘看到’自己抬起萦绕着魔气的苍白骨指点向她。
“我听说过你。”
‘他’向前走了半步，漆黑的衣袍滚动：“正道楷模，七大天女之一，剑仙祝轻眠。”
还没等萧陆离反应过来，血花炸开，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
“师姐！”
祝轻眠双目赤红，不曾高声的薄唇发出刺耳痛苦的尖叫声，娇小的身体在魔气中痉挛抽搐。
剧烈的痛苦让她精神溃散，灵魂崩溃。
“放开她！混蛋——！”
萧陆离近乎失了智，想要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但无济于事。
“我要杀了你！不关你是谁！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邪修！！！”
萧陆离发誓，不管对方是什么邪修，是什么老魔，胆敢伤害祝轻眠的人，他定要追杀他至死！祝轻眠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道光！
‘他’轻蔑拭去脸上的血迹，讥讽一笑：“可惜，太弱了。”
那抹血迹擦去，就像抹去了祝轻眠的生命。
‘他’随手一扔，她就像一块破旧的布被甩了出去，砸在一片废墟中，再也没了呼吸。
萧陆离整个心脏轰然空了。
‘他’没有理会萧陆离的存在，一步步走上前，蜂拥而起的修士一个个死在‘他’的手中，满天血光，却无法波动萧陆离任何情绪。
冰柱从天而降，‘他’淡漠抬头，冰面照射出他的面容——萧陆离恍然撞入一双血眸之中，暴戾如斯，雷霆万钧。
绝顶强大。
……
啪——
萧陆离陡然睁开眼，脸上疼得发麻。
一张愤怒的熟悉面容出现在面前，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不是祝轻眠。
祝安虹还没发现萧陆离已经醒来，她扶着还在渗血的腰，发着怒火：“萧陆离！你要是撑不下去就去死！不要拖累姐姐！”
萧陆离顿时清醒过来。
他的目光越过祝安虹的肩膀，看到祝轻眠嘴角还有未擦去的血迹，此刻她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全力运转着灵力。
“师姐？！”萧陆离失声喊道。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中，四周除了祝安虹，其他隐月宗弟子也已经赶了过来，护在他周围。
而祝轻眠一直运转灵力，束缚住他再次脱离身体的‘佛心’！
“你个蠢货！自己的‘佛心’都管不住吗？！快点把‘佛心’收回去！姐姐快控制不住了！”祝安虹怒声道。
萧陆离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催动神识连上‘佛心’，方才愤怒痛苦的情绪如乌云般散尽。
好在‘佛心’在他的指引下慢慢回到身体里。
“刚、刚才……”
祝安虹啐了一声：“你的佛心和佛门术法产生了共鸣，那个邪修乘机激发了你的心魔，好歹你也是修炼《清心决》的修士，居然深陷心魔，回去等着挨训吧！”
语气中不难听出讥讽意味。
祝安虹：“姐姐为了救你，硬接了邪修一招，受了内伤，现在还要帮你收‘佛心’，啧……就你这样的，还是隐月宗未来的希望？”
自然忽视祝安虹的嘲讽，萧陆离才搞明白之前看到的画面都是心魔。
不知为何，他松了一口气。
“……抱歉。”萧陆离失落的低下头。
“这个词不应该对着我说。”
萧陆离知道这一次是自己没用，拖累了师姐不说，还害师姐受了伤，之前的雄心壮志顿时化作了虚无。
佛心收回。
祝轻眠倏然收起灵力，身子顿时力竭，不受控往边上倒去。
萧陆离刚伸出手，就被祝安虹一档，抢先一步扶住了祝轻眠。
祝轻眠冷汗沾湿了衣服，虚虚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这次收回佛心，比上一次更加困难了，以前萧陆离还没有什么修为，所以能够轻松模拟‘剑心’压制，如今却消耗了她所有的灵力才勉强做到。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萧陆离多久。
如果失控，该怎么办？
藏匿了九年的杀意再次浮现。
“师姐……”萧陆离委屈的走上前。
祝轻眠复杂地看了萧陆离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转头对祝安虹吩咐：“收拾好战场，吩咐一个弟子去和城主沟通。这次闹这么大，我们这两个任务恐怕都有不少麻烦了。”
祝安虹道：“我会安排好的。”
祝轻眠放心地点点头，虽然她们二人不对付，但是她对祝安虹的本事还是认可的。
祝家两姐妹找了一间没有多少破损的房间休息。
萧陆离不敢再吭声，乖乖巧巧跟在祝轻眠，他不经意看了一眼师兄师姐们处理战场。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
“师姐，杨氏姐弟好像不见了。”
祝轻眠吞下丹药，盘腿修炼，淡淡回道：“应该是趁乱逃走了。”
“我去追他们回来。”
祝安虹冷笑道：“追什么追？那个邪修可没有受伤，要是再找上你，你就死定了！”
“……”
萧陆离不甘地攥紧拳头，掐得掌心生疼。
望着祝轻眠脸色苍白，严重透支灵力，却又一直强撑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弱小。
这一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强。
强到不再受制。
强到可以保护师姐。
强到……如心魔中的自己一样，傲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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