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她见了群山万壑,浩渺烟波;见了青山叠翠,绿水滢滢;见了延至天边的山脉,云海翻腾;也少不得见孩童嬉闹,鸡犬声声。
她遇见了不少人,各形各色,包括程昱。
世间原来远不止相府那一方天地。
罢了,阿娘那样温柔的人,定也不喜欢她暗地里那份狰狞嫉妒的面孔。
她决定启程回京。
即使不再讨厌柳玥琳,她也无法喜欢上这个人。
她们姐妹二人自小便不甚亲近,柳玥琳小她三岁,每次见她板着脸,就会乖乖地绕道走。
偏偏这人长大以后,有了研究糕点的嗜好。
她原以为,柳玥琳只是一时兴起,父亲面前,她也不好坏了气氛。
其实从前与父亲母亲一同用膳的时候,阿娘叮嘱过后厨许多次,说她不喜欢过于甜腻的食物,糖糕之类,更是不许上桌。
可惜父亲不曾注意过。
如果阿娘还在……
没有如果。
“你初次研究糕点时,我以为你不过一时兴起,便没扫你的兴。谁知你后来一做就是三年,我也不好再说出口。”
柳寒烟抬起手,犹疑地放在柳玥琳的肩头,僵硬地拍了两下,算是安慰。
柳玥琳赶紧将泪水擦去,带着些鼻音。
“我不过是随意摆弄些玩意儿,阿姐不喜欢,不吃就是了,强忍这么些年,多难受啊。”
柳寒烟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神色有些痛苦。
右手收回扶额,低着头,顿住了。
“阿姐?”柳玥琳有点担心。
片刻之后,
面前的人目光逐渐重新聚焦,只是看她的眼神忽然陌生许多。
柳玥琳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是哪里。
曲泠泠突然从电视机前的沙发跳跃到这里,险些没站住。
什么情况?
她薯片还没吃完呢……
时间别再提早了,她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啊。
“阿姐,你怎么了,要不要让府上医师来瞧瞧?”
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担忧。
阿姐?
曲泠泠避开她的眼神,目光不经意地拂过四周,脑中飞速闪过许多角色关系。
这里似乎是柳家祠堂,那这个年纪,这个着装……
她心里大概有了底。
摆摆手,轻声说道:
“无事。”
这柳家小妹怎么看着这么畏畏缩缩,小说里不是说她挺活泼的吗?
小妹看向她身后的秦氏牌位,眸光更为黯淡。
“阿姐,对不起。”
曲泠泠顺着她目光转身望去,
“为什么道歉?”
“不知道,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柳玥琳也说不上来,也许是觉得自己抢走了父亲的宠爱,也许是这么多年相处却对阿姐的不了解,也许是……
虽然圣上赐婚,谁都反抗不了。
但若是阿姐不肯嫁,要嫁的,或许就是她。
总觉得,阿姐苦读功课十余载,这样优秀的人,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却因虚长她三岁,就这样嫁给了不爱的人。
总觉得,她的存在,抢走了阿姐的许多。
曲泠泠不知道她们刚才聊了什么,也不能代替柳寒烟原谅什么。
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刚好,程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一进来,他先是朝着柳玥琳点点头,然后与曲泠泠并肩而立,对着秦氏的牌位弯腰行礼。
“誉诚见过岳母。”
誉诚是先太子程幕从前赐给他的字,之前告诉柳寒烟倒也不算骗人。
程昱望着秦氏的排位,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她,反倒没好意思开口。
曲泠泠心里门儿清。
暗自翻个白眼。
憋呗,谁能憋得过你俩。
十万字就能大结局硬是憋到二十万。
“走吧,回家。”
听见程昱的声音,曲泠泠思绪回笼,发现他眼神忽然又不太一样。
谁爱猜谁猜,反正她懒得猜。
程昱说完拔腿就走,也不知道等等她。
柳玥琳在旁边低声说:
“幸好,王爷看起来很在乎你。”
所以才对秦氏的牌位那样敬重。
曲泠泠差点就脱口而出:
在乎是在乎,这缺心眼儿的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啊。
门口只有林氏相送,说柳相还有公事没忙完。
曲泠泠觉得奇怪,什么公事连这一会儿时间都匀不出来。
小说里对柳相描写不多,她只知道柳相比较偏爱林氏和柳玥琳,所以造就了柳寒烟在府里沉闷的状态。
柳寒烟连赐婚大事都不曾向父亲反抗过,也是因为她从骨子里就不相信柳相会为她的幸福抛弃一切。
所以曲泠泠才对程昱的沉默嗤之以鼻,什么爱是克制,什么父爱如山。
看不见,说不出的,统统都是狗屁。
回府路上,程昱一直保持着沉默。
曲泠泠回想他刚才的眼神,忽然品出了点什么,下车之后,默不作声跟着程昱进了主间。
看着她走进房门,程昱迅速把门关上,反手就抓起她的衣袖。
“嘶,轻点。”
曲泠泠被他抓疼了,想要甩开却逃脱不了。
白皙的手臂露出,左手腕的一颗红痣清晰可见。
程昱眉头皱得死紧,似乎不可置信。
趁他愣神,曲泠泠赶紧把手夺回来。
揉揉手臂,
疼死了。
“你究竟是谁?”
程昱目光冷冽,似乎要把她碎尸万段。
曲泠泠打了个寒颤,一直感到不安的弦终于崩了。
此刻万分想念现代社会。
但她还是理直气壮地假装不解和生气:
“你发什么疯?我是你亲自娶回来的夫人,你游历江湖的挚友,程昱,你怎么了?”
她的质问成功让程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他看向心悦之人通红的手臂,目光闪烁,终究是愧疚占了上风。
他怎么能,怀疑阿烟呢。
“阿烟,我……”
“程昱,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占了你王妃的头衔,那你就自己努力,早点把你的心上人接回来!”
曲泠泠一脸愤怒的夺门而出,心里想的却是:
我都点到这了你不解释一下?
程昱果然慌了,他连忙跟着出来,却被曲泠泠挡在门外。
曲泠泠拉紧客房的门,脸上玩味从容,声音却疲惫不堪:
“程昱,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程昱驻足许久,最终还是老实回了主间。
听见房门默默合上的声音,曲泠泠嘴角一勾,晃荡着腰间的玉穗走向床榻。
小样,跟我斗。
.
日落时分,柳寒烟被电视里拥吻的男女羞得脸通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连忙红着脸翻找遥控器。
这些天,她已然对这个时代的东西有所了解。
只是时常还是被这里开放的观念惊到。
遥控器就在眼前的茶几上,她拿起遥控器,按下关闭键,松了口气。
脸上的热气还未消散,她用手给脸降温。
摸到了脸上的叆叇。
在这时代,这个东西叫眼镜。
柳寒烟将眼镜摘下端详,发现此物做工精细,又是一项远超他们那里的技艺。
若是能将这些技法……
门口的门铃声响起,打断了思路。
柳寒烟站在原地没动。
这个地方,似乎只有曲姑娘的挚友阮姐姐会来,而阮姐姐有这房门的钥匙,无需敲铃。
刺耳的铃声终于停下,柳寒烟等着阮澜开门进来,却始终不见动静。
奇怪。
把眼镜戴好,柳寒烟悄悄走上前,站在门前,没有擅自打开。
面前突然传来巨大的敲门声。
“咚!咚!咚!”
柳寒烟皱着眉头后退。
确定了门外必定不是阮澜。
阮姐姐虽然行事不拘小节,但必不会如此粗鲁野蛮。
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素质。
对,没素质。
敲门声还在继续,今日若是不开门,只怕曲姑娘的门都要让外面的人敲下来。
柳寒烟只好皱着眉头开门。
与想象中不同,门外并不是几个彪形大汉,而是一位有些年纪的叔伯。
她曾用这里清晰的镜子,细细观察过曲姑娘的样貌。
眼前这位叔伯,与曲姑娘有几分相像。
莫不是曲姑娘的父亲。
曲东林印证了她的猜想。
在灰色的长袖上摸了摸手心汗,男人笑了,露出豁了一块的牙。
“泠泠,爸爸来看看你。”
由于刚才敲门的粗鲁,柳寒烟对他印象不太好。
但因着他是曲姑娘的父亲,也没有甩脸色,仍旧恭恭敬敬将人请进来。
男人在沙发坐下,喝了一口茶几上的冷茶。
柳寒烟不动声色。
男人尴尬地提了提唇:
“泠泠啊,爸爸最近打算投资一个小项目,大头都凑齐了,就是差点零头……”
柳寒烟虽然不知道何为“投资”,却也能听出他的意思。
她思忖着说:
“您差多少?”
曲父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后带着一些试探道:“一万?”
柳寒烟沉默了。
她才刚开始了解这个时代的货币,
曲姑娘说过,百元可买三斗米,千元可抵一克金。
万元……
见她不说话,曲父又连忙改口:“八千也行,剩下两千,我再凑凑……”
看着曲父这样急切的表情,柳寒烟垂眸,最终还是起身。
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钱包。
钱包里有许多现钱。
有红有绿,还有几个铜币,
不,硬币。
她还不太熟悉。
曲父主动上前,正要探进包里,阮澜忽然开门进来,看见这一幕连忙大喊:
“曲泠泠,不许给他!”
柳寒烟自然地把包又掩上了。
下意识的,她更相信阮澜。
曲父眼看着到手的钱飞了,刚才还笑容可掬的脸立刻朝着阮澜怒喝:
“我和泠泠的事,要你一个外人插嘴!少管闲事!”
柳寒烟对曲父的转变之快感到讶异,同时皱起了眉头。
阮澜则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踩着高跟鞋插着腰,“蹬蹬蹬”踏进来。
把装着电脑的包扔在沙发上。
和曲东林面对面对峙。
“一个女儿五岁就卷了家里所有钱去赌的男人,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外人。确实,我是外人,比不得你呀不要脸的老东西,你是贱人!”
柳寒烟再次被阮澜惊得瞠目结舌。
在这里,对长辈……可以这样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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