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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回 呆书生赶考得吉卦 狂学子殿试出惊言

见龙七年春,帝都。

朝颜街是白玉京最为繁华的一条长街,卖茶汤的、算命的、下象棋的、画羊脂画儿的,熙熙融融,目不暇给。此时天色将暮,华灯初上,夜市始开,两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却无心观览,只是找了家并不起眼的客栈,将马栓好,开了间客房。

老板识人无数,见二人满身皆是书生气,青布褡裢沉甸甸的,不是书卷又是什么?当即讨着巧话笑道:“两位是前来科举的学生罢?到我这儿住就对了,俺这小店风水好,容易出状元哩!”

年轻学生听听就罢,哪里当真,只是付了押金便上二楼。却说这两人一为圆脸,一为方脸,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神色相异,只见白衣书生双目含神,一身静气,说不出的泰然自若;反观与他一道的青衣书生则眉头紧缩,双目含愁,仿佛有座无形的泰山压在头上。

“未溪,盥洗过后你便先睡罢。”那黄衣书生放下褡裢,从中摸索了片刻,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打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迹。

齐煦知他勤勉刻苦,每日读书到漏尽更阑方才罢休,并不多劝,只将自家洗漱干净,又为他留了清水备着,这才合衣上榻,闭目养神起来。

青衣书生名叫卢啸,字子鸣,乃是河南省会试第十八名。他自幼勤奋过人,十年苦读,此次中举,有幸得入殿试,更是提了十二分的心气儿意欲金榜题名。

齐煦却恰巧相反,年幼不曾苦背四书五经,只爱读形形色色的杂卷古籍,也不见如何用心,大抵是耳目聪慧,有过目不忘之才,故每到书院考试之时,总能位居榜首,任卢啸再怎么勤奋,也只能位列其次。卢啸眼热,疑心夫子偏袒他,待到科举便攒足了精神,果然于会试中压下齐煦一头,今夜更是摩拳擦掌,踌躇满志。待到齐煦气息绵长,分明是熟睡了,他才悄悄自前襟里侧摸出一枚注满灵力的玉龟甲,置于面前一通做法,再打开时,甲面上浮现出一道墨黑的字迹,上书篆文,分明是个“吉”字。卢啸顿时眉开眼笑,暗自手舞足蹈了一番,半晌才平复心情,竟是直到丑时才堪堪入眠。

次日,不过天光乍现,已有各省贡士早在郁仪门前候着,熙熙攘攘地站了一片,还有不少随身带着抄纸小声读背,不背书的,就携着乡邻交头接耳,好不热闹。卢啸手中仍执着昨夜所背的摘撷精华,目光却游弋在人群之中,所见半数皆着绫罗绸缎,分明出自钟鸣鼎食之家。

“都说寒门无贵子,上品无寒士,今日来此,果然如是。”二人出身低微,并非没有遭人轻贱的时候。卢啸对于名门有种求而不得、反生痛恨的嫉妒之意,然而在这种嫉妒之外,又有种不易察觉的菲薄之感。

齐煦听他抱怨,便笑了,随手指点远处的人群:“子鸣,你看这郁仪门外,还有另外一半举子如你我一般身穿布衣,放在景帝年间,鬻官卖爵之风盛行,布衣入试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未溪,你凡事总要向善处想。进了殿试又如何?白玉京中府尹都得缩着脑袋做人,君上身侧权势滔天者大有人在,谁没个沾亲带故的?君上看我们脸生,兴许就随便听听,随便改个什么分数了。”卢啸叹了口气。

齐煦熟知卢啸心性,此时听他又自怨自艾起来,不欲继续,随口搪塞道:“若真如此,这仕途不入也罢。”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正说着,一名收执浮尘、身穿鹤氅的道士正巧从旁经过,吟唱声打断了二人对话。细听却是:“人的命天注定,争来争去不顶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什么命,这世道钱财才能改命。”卢啸忍不住低声冷笑。

那道士耳力绝佳,听到卢啸的话脚步一顿,停在两人面前细细看了一番,笑道:“年轻人,我若说你们两人中会有一人高中头甲状元,你还信命否?”

卢啸被这道士的话噎得耳面通红,再看他竟然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又想起昨夜祖传的灵玉龟甲占卜之数,不禁信了七八分。本以为榜上提名便心满意足,若能中头甲状元岂不更是风光无限?想到此处,卢啸几乎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老道士,你说,谁能中状元?”卢啸追问。

却听一声高喝,郁仪门应声打开,一排青衣朱带的侍卫自宫门中鱼贯而出,齐刷刷地配着漆黑锃亮的长刀,陆续守于宫门两侧。朱衣头领剑眉星目,声如洪钟,扣着剑柄冲散落成群的学子嚷道:“都排好队,先搜身!”学生们立刻乱做一团,各找各的位置。此时道士含笑摇头道:“各人有各命,年轻人,考试去罢!”说罢,一挥浮尘便信步离开了。

卢啸还欲再追问,却见那道士瞬息之间便行出百步之遥,眼见追不上了,这才作罢。

“天机不可泄,问他做甚?”齐煦扯住卢啸衣袖,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拉入队伍中,“那守门的都是御林军——看来君上十分重视殿试。”

“竟连御林军也来了?”卢啸一惊,忙理了理衣冠,安安分分地候着进场。

两人随着大流一道行至金銮殿,殿外早摆好了上百张桌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考生们先行笔试,作答时间仅有两刻钟。待笔试过后统一交卷,由宫里的太监送至殿内,殿门前又是层层守卫,一名石绿色官服的矮胖中年人端着个大纸箱子让考生们挨个抽号抽题,抽完排成两队被监督着,一旁又站名冷面侍卫朗声叫号,其余人等仍旧候着。

齐煦抽到二十九号,卢啸五十二号。每个学生不到一炷香就会出来,有些目露喜色,有些唉声叹气,两人却都无心去看,只各自低头思索着手中的题目,在半个时辰内打好腹稿。

“二十九号,河南省会试第三十二名齐煦——考题类目:策论;题目自拟。”

齐煦听到自己的名字,低眉沉吟一番,提了衣摆稳步跨入殿中,先朝着上首龙椅上的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字正腔圆道:“学生齐煦,策论题目乃是——论见龙年间大兴土木之利弊!”

金銮殿内,十余个一品官员正襟坐于两侧,见面前的年轻人眉目清俊,姿态挺拔,一身布衣胜雪,端的是神清气全,即使天颜咫尺也依旧镇定自若,岂是前面学子可以比拟的,便率先生出三分好感来,皆在心中暗自赞叹。然而,待他阐述了论题,却又纷纷露出毫无意外的神色,有些甚至微微摇头在齐煦的名字上提了个圈——这已是第三个论此题的考生了。

齐煦却对周遭的反应置若罔闻,只是不卑不亢地注视着高坐上位的玄衣之人,薄唇一启,吐出的字句却铿锵有力:“泱泱九州,万国来朝。然我大熙虽幅员辽阔,物不能尽其用,人不能尽其才……私以为,兴土木之事利大于弊。”

此语一出,两侧的朝臣都愣了愣。土木水利之事非同小可,每一项都会加重朝廷负担,一动不如一静,几乎是君臣上下心照不宣的事情。前两个考生也都持反对态度,这个怎的如此狂妄,上来就啃最硬的骨头?

“讲。”李胤霄眉目间没有半分变化,右手边掩着齐煦会试、殿试时笔试时的卷子,一边听齐煦答题,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之前的记录。

“其一,兴土木可安流民。景帝伊始,川贵肃前有天灾降祸,后有课征赋税,入不敷出,致使不断有流民涌入中原……学生以为管制不如疏导,使其人有所劳,劳有所得,轻聚敛,薄征赋,摊丁入亩,羡耗归公……”齐煦笔直地站着,将先前打好的腹稿一一陈述,又即兴添笔,数语之后,评议的朝臣们态度反又凝重起来,都竖着耳朵听齐煦还能发表出什么高见来。

“其四,兴土木可以饱仓廪。民以食为天,大熙虽地大物博,然长年雨水不均,南涝北旱,农耕艰难。草昧之初,武帝远瞩高瞻,创制设谋,已提南水北引之议,欲解地势之弊,致使朝廷积银积粮也。然大计废于半途,伟业毁于毫末,今人君睿智天授,立纲陈纪,整肃百僚,可重拾故业……

“其五……”

齐煦原本娓娓而谈,不知不觉中将整篇策论陈述而出,谈到第五点时却顿住了,兀自犹疑了一瞬。

短暂的静默引起大臣们的注意,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齐煦攥了攥拳,最终悍然开口道:“其五,兴土木可以平北乱。”

北部征地之乱,始于北境王一党,向来是变色之言,令人避之若浼。此语一出,朝臣们不禁交头接耳起来,连李胤霄都忍不住抬头看了齐煦一眼。只见立于大殿中央的白衣书生身姿挺拔,仪度不凡,目光灼灼,神情坚毅,实非池中之物,李胤霄不动声色地问道:“何解?”

“征地之乱,动摇国本,不可不平。如今之计,进不能攻,退不能守,唯有变则通。君可借土木水利之事缴收北地,归还黎民,此为暗度陈仓之阳谋,平复北境之良策。我辈草茅贱士,身托江湖,有闻焉而不可言,言焉而不得尽。今幸处咫尺之地,敢不披沥以献!学生齐煦,回答完了。”

齐煦说完一番话,脊背上早已冷汗涔涔,脸上却不露丝毫怯色,又端端正正地行了礼。然此时朝臣们反而个个似寒蝉仗马,斜觑着李胤霄的神色,却见他不彰喜怒,避重就轻地不紧不慢道:“朕问你,自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如何平民怨?”

“报之厚酬。”

“酬从何来?”

“从朝廷私囊来。”齐煦答道。

此语一出,两侧的官员又窃窃私议起来。

李胤霄将手中的卷子不轻不重地摔在御案上,身子向后靠了靠,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君上圣明。”齐煦躬身行了个礼,接着道,“私囊有三,一为兵戎损耗;二为大摆行程;三为假公济私。”

“军队乃国之矛盾,岂能随意削减?”李胤霄问道。

“自怀帝后五十余年,大熙未有战事,军中懒惫懈怠,从军反成了光鲜之事,大户人家子弟竞相入伍,只等着领军饷,混日子,真等战事一起,这些花拳绣腿能挡得住什么?不如精兵强将,训练一批真正的干将。”齐煦站直身子朗声答道。

李胤霄又问:“礼乐之事岂可废?”

齐煦微微一笑:“礼乐之事不可废,只是各地官员骄奢铺张,每有更迁便垫道铺彩,不念一丝一缕物力维艰,实应敲打使其克勤克俭。”

“朕问你,你会试作文金声玉润,沉思翰藻,可知为何只得第三十二吗?”李胤霄眸光深沉地望着齐煦,突然问道。

周遭十余个一品朝臣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个个玲珑心窍,见君上突然给此不虞之誉,不禁一惊,不知自己的打分是高了还是低了,还未打分者,则犹疑着不敢落笔。

齐煦一愣,不知何意,只得答道:“学生不知。”

李胤霄听了也不在意,顺手将齐煦的卷子递给一旁侍候的公公,道:“回去想。下一个。”

齐煦这才明白殿试已然结束,行礼后退下。待他方一出殿门,李胤霄便示意公公将齐煦的卷子递给大臣们传阅:“都给朕好好看,明日上朝时说说想法。”

却说齐煦出了金銮殿,见那太阳晃得刺目,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不禁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受,仿佛刚刚不过是黄粱一梦。他原本没想讲到北部征地之乱,但这件事早已在他心中形成了清晰的轮廓。五年前他曾随父周游走南闯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景象在他心中憋成一股浊气,数年不见天日。他亦曾想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真到了金銮殿中,望着那座上之人君威肃穆,气如山岳,不禁心随境转,将多年积郁一吐为快。

征地之乱的始作俑者北境王是当今人君的兄长,天命却归临在了次子李胤霄身上。自李胤霄登基后,北境王离京北上,却不肯安分守己,甚至民间传言其早有反心,是谁都不敢妄议的一根喉中之鲠。而当今人君对此态度不即不离,暧昧不明,是以朝臣们更不敢随意表态,生怕会错了圣意,惹来杀身之祸。

但皇室内争,苦的却是百姓。高官厚禄者不恤民情,或明哲保身闭口不提,但总有人要讲出来。齐煦思索着方才的作答,不可谓不险,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甩甩袖子,跟着引路的侍卫向玄英门方向出宫,途中看到神色紧张的卢啸,安慰地笑了笑,远远地抱了个拳。

殿试为期两日,又经两日校对后,次日午时皇榜便张出来了。却说卢啸自忖殿试发挥满意,早早便志得意满地挤在前排,却见那榜头上一甲之中并无自己,第一排却赫然用金字题着:笔试第一名九十六分,殿试第一名九十八分,综合第一名齐煦。

“齐煦是哪个?没听说过啊……”

“河南省会试才第三十二名,我可是江西省第一名,才得了二甲……”与卢啸挤在一处的众人早看到了状元,啧啧地叹了几声,都朝下找自己的名字去了。卢啸想起自己寒窗苦读十余年,韦编三绝牛角挂书,不可谓不勤奋,本以为会试夺得头筹能压过齐煦一头,最终竟还是比不上,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也马上往下瞟着,直到三甲第十八名。

本是极好的结果,卢啸却因听信了那神秘道人的话,期望过高故而闷闷不乐。他挤出人群,冲着后排的齐煦勉强笑了笑道:“恭喜啊未溪。”

“中了?”齐煦在人群外揣着手笑问道,却不想上前与人挤在一起。

自从谈及北境王之举,齐煦彻夜难眠,胡思乱想。一会儿自忖凶多吉少,一会儿又觉那君主犯而不校,反避重就轻替自己遮掩;一会儿思绪飞到家乡,想起私塾先生对自己的厚望,一会儿又嗟叹未能循规蹈矩,怕是要名落孙山……至于金榜题名,齐煦却未曾奢望,如今无心插柳,梦想成真,不禁心神激荡,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名次,却听一侧张榜的公公尖声道:“请殿试三甲入宫面圣。第一甲第一名:齐煦……”

齐煦身子一顿,如雷贯耳,只觉得心跳都停滞住了,笑容反而僵在了脸上。皇榜外的学子们个个翘首,要看一看这状元郎长成什么样子,却见数息之后,不远处一名极平凡的白衣书生恭恭敬敬地上前接下公公手中的桃木牌匾。

不愧是状元,都这时候了,还能镇定自若。

至于齐煦后来如何被众人瞩目,在一片羡艳中登上轿,又如何入宫换上状元郎独属的黪紫褂子,如何低下头被君上亲手赐冠,又如何驭着高头大马疾驰京城……一日之中风光无两,人生得意不过如是。

春风拂面来,花重满京华。

我中状元了,齐煦想。

我成了状元。

他曾对先生讲,穷则独善其身。

而今,他有了兼济天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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