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暖雾氤氲,连石壁上的寒霜都化成了水珠。
苏玉棠躺在冰玉榻上,面色苍白如雪,唯有双颊因高烧泛着病态的嫣红。他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唇瓣干裂,时不时溢出几声痛苦的呓语。
谢清霄坐在榻边一脸担忧,指尖凝着一缕温和的灵力,轻轻按在他的眉心,试图缓解他的灵脉反噬。但伤势远比想象中严重,禁制反噬伤及灵脉,若不及时救治,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性命难保。
苏玉棠似乎陷入了极深的梦魇,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
“……谢清霄……我讨厌你……”他声音低弱,带着哭腔,委屈万分“……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抢我的位置……”
谢清霄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暗沉。
三年前,师尊将他收为亲传弟子,从那以后,苏玉棠看他的眼神里就藏了刺。
可谢清霄从未解释过,那个位置……实在太过危险,身为亲传弟子总要承担更多,肩负起自身的责任。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守护门派,斩妖除魔,护卫人间正道。但这些都过于凶险,而他不想让苏玉棠涉险。
谢清霄垂眸,指尖轻轻拂过苏玉棠滚烫的额头。
“师兄,你总是这样……”他低喃道:“明明实力不济,却还要逞强。”
可偏偏,他就是放不下。
沉默片刻,谢清霄起身走向洞府深处。
灵脉洞府的最深处,寒雾缭绕中,一株通体晶莹剔透的冰晶花静静伫立。晶莹的花苞紧闭,表面凝结着细碎的霜晶,在幽蓝的灵光中若隐若现。
他跪坐在花前,指尖凝出一缕灵力,轻轻点在花茎上。冰晶花微微一颤,却仍未绽放。
"果然……还未到花期。"他低语,声音沉冷。
回头望去,苏玉棠躺在冰玉榻上,面色苍白如雪,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等不了了。
谢清霄没有犹豫。
他盘膝而坐,寒淞剑悬于身前,剑锋划过掌心,鲜血滴落在冰晶花的花苞上。血珠触及霜纹的刹那,整株花突然泛起妖异的蓝光。
随即,他双手结印,周身灵力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洞府内的空气都因这磅礴的灵力波动而震颤。石壁上的霜花疯狂蔓延,转眼间整个洞府已成冰窟。
“呃——!”
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谢清霄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沫溅在冰晶花上,竟被瞬间吸收殆尽。他咬紧牙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却仍固执地维持着结印的姿势。
冰晶花终于开始颤动。
第一片花瓣缓缓舒展时,谢清霄的耳鼻都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第二片绽放时,他的白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待到第九片花瓣完全展开,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唇色苍白如纸。
晶莹剔透的花瓣完全舒展,在幽蓝灵光中流转着七彩霞光。花蕊处的灵髓如星辰般璀璨,将谢清霄的面庞映照得温柔似水。
他脸色惨白,却轻轻勾起唇角。
“……总算,赶上了。”
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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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棠虚弱地蜷缩在冰玉榻上,神识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在混沌与清醒间浮沉。
不知经历了多少时辰的昏沉,一缕清明终于渐渐回归。
朦胧间,他察觉到身上竟覆着谢清霄那件素白长袍,清冽的梅香自衣料间幽幽透出,萦绕在鼻尖。
更奇异的是,原本灼痛难当的灵脉,此刻竟似被这气息安抚,痛楚已然消减了大半。
苏玉棠茫然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谢清霄竟就坐在榻边,那张素来白净如雪的俊脸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边一抹未干的血迹殷红刺目,在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
苏玉棠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喉间干涩得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谢清霄缓缓抬眸,他眼底似有万千情绪翻涌,却只是淡淡道:“醒了?”
苏玉棠见他这般反常的模样心头蓦地一紧。正欲追问,余光忽地瞥见床头那株冰晶花。
本该含苞的花盏此刻竟全然绽放,剔透如冰雕玉琢的花瓣间,灵气凝成实质般的流华。
苏玉棠瞳孔骤然紧缩,呼吸随之一滞。
"冰晶花......"
他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怎么会......开了?"
那双向来灵动的杏眼此刻瞪得极大,映着冰晶花流转的光芒,却满是惊惶与困惑。
谢清霄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阴影,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苏玉棠猛地撑起身子,一把扣住谢清霄的手腕。灵力探入查看,便如遭雷击——他的修为竟生生跌落了一个小境界!经脉间灵力枯竭的痕迹触目惊心,分明是强行催动秘法所致。
"你竟敢强行催开冰晶花?!"
苏玉棠的声音抖得破碎,指尖深深陷入谢清霄的手腕,那双总是盛满骄矜的杏眼此刻通红,水光在眼眶里打着转。
"就算你素来任性妄为,可这反噬之力——"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哽住,"足以要了你的命!若是让师尊知晓......我......"
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苏玉棠惊觉自己的声音里竟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那种陌生的情绪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别过脸去,却藏不住发颤的指尖。
谢清霄任由他抓着,忽地轻笑一声。
“他不会知道。” 他淡淡道。
苏玉棠一时语塞,心头被他的暖意狠狠刺痛。
抬眸间,竟在谢清霄素来清冷的眼底,窥见一抹极淡的温柔。
他想不明白,搞不清楚。为什么谢清霄总要对他这么好,明明自己那么恨他,恨他夺走自己的一切。如果他再对自己冷漠一点,再视而不见一些,更甚,讥讽他两句都好过现在,叫他…叫他不知如何自处……
"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师兄。"
他死死攥着谢清霄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难以克制的哽咽:
"此事因我而起,绝不会让你独自承担......"
话音未落,谢清霄突然反手扣住苏玉棠的手腕,那掌心力道重若千钧:
"苏玉棠。"
他连名带姓地唤道,眼底似有寒星闪烁。
"你以为我是在与你商量?"
"呜...你弄疼我了..."
苏玉棠下意识想抽回手,腕骨却被钳得更紧。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震住,一时竟忘了哭闹,只能睁着那双水汽氤氲的杏眼,呆愣地望着眼前人。
"此事不必再提。"他松开手,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只是语气却不容置疑,"回山后若师尊问起,就说是我执意要取冰晶花。"
"谢清霄!"
苏玉棠急得眼眶发烫,水汽瞬间模糊了视线。他用力挣了挣被钳制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他忽然凑近,梅香扑面而来,"知道你这倔脾气定要逞强?"
谢清霄抬手拭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湿意,动作轻柔。
苏玉棠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手足无措,耳尖不知不觉间染上了绯色。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忽闻——
"铮——"
一道清越剑鸣划破寂静。师尊月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衣袂翻飞间带起凛冽寒意。
"师、师尊..."
苏玉棠手忙脚乱要起身行礼,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呜......"一声痛呼脱口而出,那张精致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整个人又跌回冰玉榻上。
谢清霄身形一闪,修长的手已然稳稳扶住他的肩膀。
师尊的目光落在苏玉棠腰间碎裂的玉佩上,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
当他转向谢清霄时,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清霄,你竟伤得这般重......"
谢清霄刚要开口,苏玉棠却已"扑通"一声重重跪地。
"都、都是弟子不好......"
他眼眶通红,纤白的手指紧紧揪住师尊的衣角:
"要不是为了救我,师弟也不会强行催开冰晶花......"
一滴泪终于挣脱眼眶,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苏玉棠仰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师尊您罚我吧......"
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苏玉棠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那里还残留着未及使用的散灵粉,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良心。
"师兄!"
谢清霄声音陡然拔高,向来清冷的语调里罕见地染上几分急切。他伸手欲扶,却被苏玉棠一个侧身躲开。
苏玉棠抽了抽发红的鼻尖,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师尊:
"弟子、弟子要去寒渊秘境,给师弟找九转还灵丹......"
那双总是盛满骄矜的杏眼里,此时竟闪耀着决然的光芒。
师尊眉头深锁,玉白的手指轻轻搭在苏玉棠腕间,探查那紊乱的灵脉:
"寒渊秘境凶险异常,你如今灵力紊乱......"
"弟子可以的!"
苏玉棠急得一把攥住师尊的衣袖。
"师弟都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九转还灵丹是治根基受损的上乘仙丹......求求师尊......"
他口中"求"字拖得又轻又长,像是幼时讨要甜食时的撒娇。
谢清霄见状冷哼一声:"我的伤我自己清楚,用不着师兄操心。"
转头对着师尊语气强硬道:"弟子调息几日自会去取,不劳师兄......"
"清霄!"
师尊厉声喝止,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叹道:
"罢了。玉棠,你若执意要去,便带上为师的天罗网。记住,
定要护好自己。为师会为清霄护住心脉。"
苏玉棠刚要接过师尊递来的金色天罗网,指尖刚触及那冰凉丝线,谢清霄突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骨节分明的五指如铁钳般收紧,在苏玉棠白皙的腕间立刻留下一圈红痕。
谢清霄那双常年凝霜的眸子此刻竟燃着灼人的火焰。
"苏玉棠。"
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非要如此?"
苏玉棠挣开他的桎梏,唇角勾起一抹甜得发腻的笑:"谢师弟一定要好好养伤。"他刻意放柔了嗓音,指尖却用力掰开谢清霄的手指,"我很快就回来。"
他轻盈地后撤三步。
洞外风雪怒号,苏玉棠御剑而起的身影如同一片倔强的雪花,头也不回地扎进漫天飞雪之中。
寒渊秘境又如何?九死一生又怎样?
谢清霄,今日终是我欠你。待我取回灵丹。便与你从此两不相欠,再不必看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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