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愈发浓重，林间湿冷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苏玉棠紧跟在临渊身后，脚下湿滑的苔藓几次让他险些摔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临渊的衣袖。
"抓这么紧做什么？"临渊头也不回地嗤笑一声， "怕我把你丢在这喂妖兽？"
"谁、谁怕了！"苏玉棠嘴硬地反驳，手上却攥得更紧了些，他的衣袖在浓雾中成了唯一的依靠。
突然，前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苏玉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临渊猛地拽到身后。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藤蔓正诡异地蠕动着，表面布满尖刺，方才分明是要缠上他的脚踝。
临渊冷哼一声，剑光一闪将那藤蔓斩断。断口处渗出暗绿色的汁液，散发出一股腐臭味。
"这是食人藤，被缠上就等着变成养料吧。"
苏玉棠后怕地缩了缩脖子，突然发现临渊的右手背被藤蔓的尖刺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你受伤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对方手腕，却被临渊猛地抽回。
他眼神凌厉："管好你自己。"他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语气依旧冷淡，"再磨蹭天就亮了。"
苏玉棠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情绪很差，他心里有些打鼓：“临渊……是不是嫌我太没用了……”
浓雾中，临渊的背影挺拔如松，玄色衣袍被夜露打湿，勾勒出劲瘦的腰线。苏玉棠鬼使神差地想起方才搂着他时，隔着衣料感受到的体温，脸上一热。
"发什么呆？"临渊不耐烦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想被食人藤拖走？"
苏玉棠慌忙跟上，林间的雾气越来越重，几乎看不清三步之外的景象。唯有临渊剑穗上的银铃，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越的声响。
走了好一会，苏玉棠忍不住出声：“这么重的雾气...我们会不会迷失方向？”
临渊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答道：“有九幽玄铃在，必不可能。”
他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铃音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让周围的雾气都为之退散几分。
苏玉棠正想追问，脚下突然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具被吸干精血的妖兽尸体，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他。
"啊！"
他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前一扑，直接撞上了临渊的后背。
临渊身形一顿，转身时剑尖已经抵在了那具尸体上。"不过是具尸体，也值得你大呼小叫？"语气里满是嫌弃。
苏玉棠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
"噬魂蛛的猎物。"临渊眯起眼睛环视四周，"看来我们离寒潭不远了。"
就在这时，雾气中突然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足在枯叶上爬行。临渊神色一凛，猛地将苏玉棠拉到身后。只见浓雾中亮起数十对猩红的眼睛，正快速向他们逼近。
"抓紧我。"
他低声道，九渊寒魄剑发出嗡鸣，剑身上的"渊"字铭文泛起幽蓝光芒。
苏玉棠紧紧贴在他身后，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银铃的声响突然变得急促，在雾气中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那些猩红的眼睛在音波中痛苦地闪烁，最终不甘地退回了黑暗里。
"走吧。"临渊收起剑势，语气依旧冷淡，"跟紧些，别拖我后腿。"
苏玉棠点点头，这次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握紧。临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甩开他的手，银铃的声响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再往前就是寒潭了。"临渊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要的九转还灵丹就在潭底，但那里盘踞着一条冰鳞蛟龙，至少是元婴期的妖兽。
苏玉棠的杏眼瞪得极圆，震惊地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他不屑的轻哼了声：“能让你这个小废物冒险深入寒渊秘境的东西，想必也只有此灵丹了吧。”
苏玉棠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心底的惧意："没错，区区一条蛟龙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今日势必要得手！"
临渊闻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剑眉微蹙，那双狭长的凤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苏玉棠："区区一条蛟龙？"
他冷笑一声："就凭你这副模样？连最简单的法诀都掐不稳，还妄想取丹？"
苏玉棠被他戳中痛处，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瞪着他："我、我自有办法！用不着你管！"
"呵。"临渊懒得理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剑穗上的银铃突然急促地响了两声，"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跟到这里？"
苏玉棠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震动。寒潭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
前方寒潭水面骤然炸开，一条通体冰蓝的蛟龙破水而出，鳞片折射出刺目寒光，龙瞳森冷地盯着他们，口中喷吐的寒气瞬间将周围的草木冻结成冰。
"退后！"临渊一把将苏玉棠拽到身后，九渊寒魄剑出鞘，剑气如霜，在身前凝成一道冰墙。
他侧头深深的看着对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待会我拖住它，你找机会取丹。"
苏玉棠还未来得及回答，蛟龙已俯冲而下。临渊纵身迎上，玄色衣袍在月光下划出凌厉的弧线，剑气与寒冰碰撞发出轰鸣的巨响。
苏玉棠哪肯示弱？立刻掐诀召出天罗网，金色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网，朝蛟龙罩去。然而灵力刚运转至指尖，他的灵脉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苏玉棠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苏玉棠！"临渊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剑锋一转，斩断蛟龙袭来的冰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的灵脉怎么回事？"
苏玉棠咬牙抽回手："修炼时不小心岔了气，不碍事！"
他眸光一沉，显然不信，但眼下无暇多问。蛟龙怒吼一声，冰锥如暴雨般射来，临渊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剑锋横扫，冰锥尽数粉碎。
"跟紧我！"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直逼蛟龙。
苏玉棠强忍疼痛，再次催动天罗网，金色丝线缠住蛟龙身躯，试图限制它的行动。临渊抓住机会，一剑刺入蛟龙逆鳞，鲜血喷溅而出，染红寒潭。
然而蛟龙垂死挣扎，龙尾横扫，冰面寸寸碎裂。苏玉棠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坠入寒潭——
"苏玉棠！"临渊厉喝，竟不顾自身安危，纵身跃来抓住他的手腕。
苏玉棠的心跳几乎停滞，眼睁睁看着那道泛着寒光的冰锥直刺临渊后心。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临渊！！"
他的尖叫声划破寒潭上空的死寂。
临渊猛地回头，瞳孔骤缩，却仍死死抓着苏玉棠的手腕不放。冰锥撕裂空气的尖啸声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锥尖上凝结的森冷霜花。
千钧一发之际，临渊一掌拍在苏玉棠肩上，借力将他推向岸边。与此同时，他反手挥剑，九渊寒魄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劲的蓝光。
"铛——！"
剑刃与冰锥相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冰锥碎裂的瞬间，无数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临渊闷哼一声，虎口迸裂的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你…你没事吧！"苏玉棠踉跄着爬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蛟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第二波冰锥已在它口中凝聚。临渊单膝跪地，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却仍强撑着站起身，将苏玉棠护在身后。他染血的衣袂被寒潭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背影挺拔如松。
"临渊..."苏玉棠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退后。"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它的目标是我。"
话音未落，蛟龙已再度袭来。这次它学乖了，不再贸然靠近，而是操控潭水凝成无数冰刃，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临渊剑势如虹，却仍被几道冰刃划破衣衫，鲜血很快浸透了玄色衣袍。
苏玉棠死死咬住下唇，不能这样下去！趁着蛟龙注意力全在临渊身上，他悄悄掐诀，将全部灵力注入网中。
猛地抛出天罗网，金丝大网在空中展开，正好罩住蛟龙受伤的逆鳞。蛟龙吃痛挣扎，临渊抓住破绽，纵身跃起，九渊寒魄剑直刺它左眼——
"噗嗤！"
长剑贯穿眼球的闷响令人毛骨悚然。蛟龙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疯狂扭动身躯。临渊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壁上。苏玉棠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蛟龙再次发出嘶吼，冰锥再次在它口中凝聚。
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一道霜白剑气突然破空而来——
寒淞剑如流星坠落，精准刺入蛟龙逆鳞下的内丹。
蛟龙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溅起的潭水化作漫天水雾。苏玉棠惊愕抬头，只见一道白衣身影踏月而来——
"谢清霄？！"
"师...兄..."谢清霄的声音轻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寒潭的夜风中。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霜白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在月光下晕开触目惊心的暗红。
临渊强撑着支起身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清霄……你……你怎么会？”。
苏玉棠眼睁睁看着谢清霄的身影在月色下摇晃。寒淞剑飞回他手中，他接剑的瞬间，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谢清霄！"
苏玉棠惊呼着扑上前，却见一道玄色身影先他一步掠出。
临渊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下坠的谢清霄。两人重重摔落在冰面上，临渊将自己垫在身下，护住了谢清霄要害。
"咳...咳咳..."临渊单膝跪地，轻轻抱着昏迷的谢清霄，像是怕弄疼了他。
他低头检视谢清霄的伤势，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灵脉尽碎...还敢强行动用剑气...他为了救你不要命了么！"
苏玉棠跪坐在他们身旁，颤抖的手悬在半空，不敢触碰谢清霄惨白如纸的脸。
临渊的质问像刀子般扎进心里，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苏玉棠颤抖着扶住谢清霄，触手一片冰凉。他双眸紧闭，唇边血迹未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是为了救我......"苏玉棠嗓音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谢清霄苍白的脸上。
临渊忽然冷笑："天衍宗的人，一个比一个疯。"
他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擦去谢清霄唇边的血迹，抬头看向苏玉棠，眼底猩红一片，嗓音沙哑："他若有事……"
临渊抬手按在谢清霄心口，渡入一缕灵力护住他的心脉，随后站起身，冷冷道："九转还灵丹在潭底，我去取。"
苏玉棠紧紧抱住谢清霄，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酸涩。
原来......他一直在暗中跟着我。
原来......他宁愿自己重伤，也要护我周全。
临渊跃入寒潭前，回头看了苏玉棠一眼，眼神复杂："如今你欠他的，可不止这一颗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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