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怪声,像有千万根钢针在刮擦树皮。苏玉棠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不自觉地揪住了临渊的袖角。
"现在知道怕了?"临渊头也不回地嘲讽,他剑穗上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警示音。
苏玉棠这才看清他的本命剑——
剑身通体如墨玉雕琢,却在月光下流转着幽蓝色的暗纹,仿佛封印着万丈寒潭。剑脊上刻着他的"渊"字铭文,每一笔划都似有活水流动。
最奇特的是剑刃,看似钝拙无锋,可方才斩妖时却如切泥块,剑身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周围寒气骤然化作细小的冰蝶,扑簌簌飞散在夜色里。有只冰蝶落在苏玉棠的手背,瞬间融化成水珠——这竟是剑气化形的至高境界。
苏玉棠正看得入神,全然未觉危险逼近。
树影深处忽地亮起八点猩红——磨盘大小的影蛛猛然扑出,腥臭的口气扑面而来!
他慌忙掐诀,可颤抖的双手根本凝不成法印。就在利爪即将触及面门的刹那,一道剑光自耳畔掠过,精准贯穿影蛛的口器。
"连只低阶影蛛都应付不了?"临渊甩去剑上粘液,蛛血溅在他玄色衣袍上晕开,"你们天衍宗教出来的都是这种——"
"你闭嘴!不许说我们天衍宗!"苏玉棠气恼的打断他的嘲讽,声音在寂静的密林里显得格外尖利,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鸦。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无数幽绿的光点在黑暗中次第亮起,像突然被点燃的鬼火。
苏玉棠这才发现,他们竟站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中央——那些看似藤蔓的灰白丝线,此刻正诡异地蠕动着收紧。密密麻麻的蛛丝从四面八方射来,他慌忙挥剑去斩,却被黏稠的蛛网缠住了手腕。
临渊淡漠地扫了苏玉棠一眼,那眼神凉薄得如同幽深的冰川,刺得他心头一颤。
苏玉棠心头猛地一紧——他惹临渊生气了。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生怕下一刻这人就会拂袖而去,将他独自丢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中。
临渊修长的指尖还残留着妖兽的紫黑色血液,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磷光,他冷冷的扫过苏玉棠:
"那你自己来?"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寒霜。
冰冷的字句刺得苏玉棠心头酸涩,本能地挥剑斩向扑面而来的蛛丝,却见剑刃被黏稠的丝线层层缠裹。
腕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生生折断。
越是挣扎,那些泛着幽绿毒光的蛛丝便缠绕得越紧,很快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勒出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细如牛毛的毒刺正透过衣料往皮肉里钻,带来阵阵麻痹的刺痛感。
苏玉棠求救般的看向那道冷漠的身影,长睫如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泪水在眼眶中积聚,将临渊挺拔的轮廓氤氲成一片朦胧的墨色光影。
“救……救我……”
染血的唇瓣轻颤,尾音带着破碎的哽咽,那声音轻若蚊呐,生怕得不到回应:“临渊……”
本以为临渊要见死不救,见他突然剑锋一转,冰冷的剑刃擦着颈侧肌肤掠过,带起的剑气削断几缕飞扬的发丝。
"叮——"一声脆响,一根泛着幽蓝寒光的毒针被他的剑尖挑落,正钉在苏玉棠脚边的枯木上,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原来有只影蛛不知何时已潜至苏玉棠身后,正朝他后心射出致命毒针。
"......麻烦。"
临渊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他割断蛛丝的动作堪称粗暴,却在碰到苏玉棠腕上淤青时放轻了力道。
暗处又传来异动,临渊突然一把将苏玉棠按入怀中。
当第二波影蛛扑来时,他带着怀中人旋身避开,几缕墨发随风扬起,轻柔地扫过他的脸颊。
"九渊寒魄,可不轻易出鞘。"临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剑锋在月光下流转着幽蓝寒芒,"想让它护着你——还不抱紧我?"
苏玉棠耳尖一热,颤抖着环住他劲瘦的腰身。指尖触及的肌肉线条分明,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蕴含的力量。
临渊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震得他贴在对方胸膛的耳廓微微发麻。
剑光乍起,九渊寒魄剑在黑暗中划出九道冰蓝弧线。那些扑来的影蛛瞬间被冻成冰雕,临渊剑尖轻点,冰蛛便哗啦啦碎成一地晶粉。
"解决了。"
临渊收剑归鞘,玄色衣袖仍保持着环护的姿势。苏玉棠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攥着对方衣襟,慌忙松开时,上好的锦缎上已留下几道难平的皱痕。
他心虚的别过脸去,眼眶通红地小声嘟囔:"你故意的......"声音软得没了半点气势。
苏玉棠这会子又想起临渊刚刚对他冷漠的态度,便赌气地甩开他的手,靴子重重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嚓"的脆响。
"你别管我死活好了!"他梗委屈的喊道,可话音刚落,脚下一滑,险些被盘错的树根绊倒。
临渊身形一闪,揽着苏玉棠的腰将他扶稳。
"能耐不小。"他凉凉地开口,另一只手还保持着优雅的负剑姿势,"要不要给你根树枝当拐杖?天衍宗的天才。"
苏玉棠气得七窍生烟,用力拍开他的手:"谁要你管!"却不小心用力过猛,手背"啪"地打在他胸前的银质护甲上,疼得他眼眶一热。
临渊眉梢微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这么大脾气?"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脸庞,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看来是教训没吃够。"
苏玉棠正要反驳,临渊却突然往他嘴里塞了颗冰凉的丹药。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瞬间缓解了蛛毒的疼痛。
"含着,这药可以让你十个时辰内百毒不侵。"他松开钳制,转身继续前行,"再闹脾气,下次就让你尝尝真正的苦药。"
苏玉棠鼓着腮帮子,想吐出来又舍不得,只好含着丹药小跑着跟上。夜风吹散了他未出口的抱怨。
夜雾渐浓,临渊走在前方为苏玉棠拨开横生的荆棘。
九幽剑上的银铃随着他的步伐轻响,竟奇异地安抚了苏玉棠紊乱的灵脉。有萤火虫般的灵光从剑穗上流泻而出,为他们照亮崎岖的山路。
"看路。"临渊头也不回地提醒,却放慢了脚步。
月光穿过树隙,为他挺拔的背影镀上银边,那抹玄色在诡谲的秘境中,莫名成了最令人安心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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