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霄的意识沉在一片混沌之中。
他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灵脉尽碎的痛苦深入骨髓,可他却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
恍惚间,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片雪色——
那是他初入天衍宗的第一个冬天。
寒风呼啸,后山的梅林覆着薄雪,枝头零星缀着几朵红梅。六岁的谢清霄蜷缩在一棵老梅树下,小小的身影几乎被雪埋没。
他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在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结成细小的冰晶。
"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
那些师兄们嫉妒他的天灵根,嫉妒师尊对他青眼有加,便处处排挤他。今日练剑时,他们故意使绊子,让他摔进冰冷的溪水里。
他不敢告状,只能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忽然,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积雪从枝头簌簌落下。谢清霄惊慌抬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师弟,你怎么啦?"
一个裹着雪白斗篷的小少年蹲在他面前,斗篷边缘蓬松的绒毛衬得他脸蛋粉雕玉琢,鼻尖冻得微微发红,像只误入凡间的小雪狐。
谢清霄愣住了。
"我、我没事……"他慌忙擦掉眼泪,声音却哽咽得不成调。
少年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甜酥糖,掰成两半,将大的那块递到他面前:"给你吃!"
甜腻的香气在寒风中格外诱人。谢清霄呆呆地看着那半块糖,又抬头看向少年——对方笑得眉眼弯弯,像是雪地里绽开的一朵小花。
"我叫苏玉棠,是你的大师兄!"
谢清霄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温暖的掌心,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糖块在口中化开的瞬间,甜味一直蔓延到心底。那人成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梦境忽转。
他躲在练武场角落,看着苏玉棠叉腰呵斥那几个欺负他的师兄:"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小师弟,我就告诉师尊罚你们去扫三个月山阶!"
明明是个奶团子,气势却凶得很。谢清霄抿着嘴偷笑,心里暖融融的。
一年冬夜,苏玉棠偷偷溜进他的房间,从怀里掏出一包还带着体温的蜜饯:"快吃!我特意给你留的!"烛光下,他笑得天真可爱,谢清霄盯着他沾了糖霜的唇角,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掉。
直到那场改变一切的比试。
十五岁的谢清霄已经比苏玉棠高出半个头,天灵根的资质让他的修为一日千里。可当他看到抽签结果上"苏玉棠"三个字时,握剑的手还是抖了一下。
"师兄,我……"
"少废话!"苏玉棠扬起下巴,杏眼里燃着不服输的火苗,"别想小瞧我!"
谢清霄本想放水,可他毕竟年少,灵力运转到剑锋时却失控了——"砰!"
一道剑气横扫,苏玉棠整个人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撑起身子,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抬头时眼神从震惊迅速转为尖锐的恨意。
"师、师兄!"谢清霄慌得剑都丢了,伸手想去扶他。
"滚开!"苏玉棠狠狠拍开他的手。
那眼神像刀子般扎进谢清霄心里,他呆愣在原地,看着苏玉棠转头离开的背影。
自此,师兄不再同他亲昵,每每看到他便会远远避开。
三年前的拜师大典上,掌门师尊当众宣布谢清霄为亲传弟子时,他第一反应是转头寻找苏玉棠的身影。
可人群中的师兄只是面无表情地别开脸,从此再没给过他一个正眼——
苏玉棠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三天三夜,直到确认他灵脉稳定,才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趴在他的床沿睡着了。
谢清霄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苏玉棠憔悴的睡颜。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长睫低垂,掩在白皙的肌肤上不安的颤动,唇瓣因疲惫有些干裂,却仍倔强地抿着。
他的手紧紧攥着谢清霄的衣袖,像是幼时一般依赖他。
谢清霄心头一热,指尖轻轻抚上苏玉棠的脸颊,低声道:“师兄……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苏玉棠睫毛轻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逐渐聚焦后,猛地坐直了身子:“你……你终于醒了!”
他慌忙伸手探向谢清霄的腕脉,指尖下的脉搏平稳有力,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三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他眼眶微红,声音却仍带着几分恼意:“你这个混蛋,谁要你假好心来救我!”
谢清霄怔了怔,随即低笑一声:“师兄还是这么嘴硬。”
苏玉棠瞪他:“谁嘴硬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还求临渊那个混蛋来帮我,简直多此一举!我才不需要别人来救!”
谢清霄静静看着他,眼底浮起一丝温柔:“可我怕你有危险。”
苏玉棠一噎,耳尖微微泛红,随即别过脸去,若不是他心存恶念,谢清霄也不会为了救他强行催开冰晶花,更不会落得灵脉尽碎的下场。
谢清霄见他神色黯然,心中一紧,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师兄,不怪你。”
苏玉棠抽回手,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骄矜:“谁要你安慰!师尊说了,等你醒了,立刻去见他。”
谢清霄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唇角微扬:“好。”
————
凌霄殿内,灵雾缭绕。
谢清霄盘膝而坐,周身灵力随师尊的指引缓缓运转。灵脉中残存的暗伤被一寸寸修复,灵力如涓涓细流,重新汇入丹田。
"清霄,那日你执意要去救棠儿,我本不愿放你走。"师尊收势,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
谢清霄垂眸,声音低沉却坚定:"师兄此行凶险万分,我实在放心不下。"
师尊轻叹一声,指尖拂过案上的卦盘:"为师替你算了一卦,知你命中必有此一劫。此行吉凶难辨,若能堪破,必能突破境界,碎丹成婴。"
他抬眸看向谢清霄,语气肃然:"如今既平安归来,破境之事便需尽快,你即刻前往灵脉洞府闭关修炼。"
"弟子遵命!"谢清霄起身行礼,转身欲走。
"等等。"师尊忽又开口,"棠儿他……"
谢清霄脚步一顿。
"此事皆因他任性妄为,怪我平日将他惯坏了。"师尊摇头,"我会略施惩戒将他禁足,直到你修成出山。"
谢清霄沉默片刻,指尖微微收紧。
师尊见他如此,叹息道:"清霄,让你受苦了……棠儿其实心性不坏,只是灵根薄弱——"
"师尊。"谢清霄忽然打断,抬眸直视师尊,目光灼灼,"我从未怪过师兄。"
师尊一怔,随即欣慰地笑了:"好,好……清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有如此心境,将来必能突破天境!"
——
苏玉棠被禁足在寒室,抱膝坐在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那里是谢清霄闭关的地方。
他死死攥着窗棂,指节发白。
他想起谢清霄苍白的面容,想起他被自己害的灵脉尽碎却仍强撑着说“不怪你”,眼神纵容又温柔。
"……笨蛋。"苏玉棠盯着自己颤抖的掌心,仿佛又听见那些对他的窃窃私语,那些嘲笑,轻视像魔咒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可最让他痛恨的不是旁人的嘲讽,而是……
"谁要你可怜我!" 他猛地捶向墙壁,骨节渗出血丝,他嫉妒谢清霄的天赋,却更恨自己离不开他的庇护。
窗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
苏玉棠警觉抬头,只见窗台上多了一个小布包。他狐疑地打开,里面竟是几块甜酥糖,还有一张字条——
「师兄,等我出关。」
笔锋凌厉,却藏着一丝温柔。
苏玉棠盯着字条看了许久,忽然红了眼眶。他攥紧糖块,小声骂道:"……谁要等你。"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字条边缘,似乎还带着谢清霄特有的冷冽气息。正当他出神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
"棠儿,速来戒律殿。"
师尊的声音通过传音秘术直接在他神识中响起,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凝重。苏玉棠心头一跳,下意识将字条攥得更紧。
"这个时辰去戒律殿?"他蹙起眉头,他正在禁足为何师尊单独召见他。更何况是戒律殿——那里向来是处置犯戒弟子的地方。
苏玉棠抿了抿唇,难道......谢清霄的闭关出了什么岔子?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猛地一紧。他匆忙起身前往戒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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