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打湿了青石板。
低洼的池塘水泛起圈圈涟漪,乔卿落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在书案上铺了一张宣纸,提笔之间,轻轻蹙眉。
她想将梦中之人尝试画下来,描摹出那人的乌墨长发,下颌线条利落而锋利。
发尾轻卷,几缕碎发随风扬起。
玄色锦袍若墨云翻涌,周身似有凌冽剑气,不怒自威。
落笔到最后,她顿在了原地。
只剩五官处空白,她画不出了。
“......好熟悉。”
乔卿落看着这幅画,画上之人即便没有视线,隐隐的压迫感笼罩着她。
“你是谁?”
......
林沫儿收起油纸伞,站在回廊里。
她看着亭中执书之人,走近道:“魂灯比往日更明亮,是不是说明快有消息了?”
风亭抬首,见到来人,合上书页。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林沫儿坐在他对面,亭子之外被蒙蒙雨幕笼罩。
“十年了,她会回来的。”
风亭罕见地弯起一抹微笑,“静离前几日传来消息,冀州的感应更强烈。”
“这些年辛苦师兄还有静离他们了,在人界走了许多遭,不容易。”
“也是对他们的历练。”
“掌门师兄,师妹,原来你们在这儿。”盛清风远处便见厅内的二人。
见二人回首,他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你身子还未好,怎出来了?”林沫儿微斥道。
舒展的眉头又蹙起,眼中充满对盛清风的担忧。
他自从十年前被淇烁送来后,便一直在药乌堂养伤,前两年方才苏醒。
林沫儿起身搀扶着他,让他坐在一旁。
盛清风手掩住咳嗽,轻咳出声,风亭给他倒了一盏茶。
师兄妹三人坐在一起,林沫儿的视线一直在盛清风身上。
“小师妹定是得高人相护,先前我听师尊提起过,魂息涵养一说。意为将灵息隐藏,涵养神魂,在此期间任何搜魂之器无法搜寻。待到神魂涵养完成,即可苏醒,同样灵息也会增强。”
“而我们便可用魂灯相寻,不日便可寻到小师妹。”
风亭也松了一口气,“还是尽快找到为好,毕竟在人界,我心中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沫儿:“掌门师兄是担心小师妹会遇上池玄烬?”
“不止,毕竟不知她现状如何,涵养之后的灵力又能恢复多少。在这个阶段,她与寻常人无异。”
风亭说完后,二人都沉思许久。
小师妹没有灵力,若是遇上贼人,怕无法自保。
她的灵器冰痕鞭也不在身边,被那魔头池玄烬占着。林沫儿几次三番想讨要,传讯都石沉大海。
最后一次他传来:不可能,除非我死。
林沫儿自知此人已经无可救药,涉及到乔卿落的任何事就像点燃的星火,下一瞬便可燎原。
粉骨碎身,自甘沉沦。
盛清风放下茶杯,认真道:“还有一事,我一直愧疚于心,现今总算有机会坦言。”
“先前我被那异世之魂压制,藏在识海深处不得解脱。见到他所犯恶行,无法制止,是我之过。连带着明延他们,也被那人教坏了,性子变得善妒。”
“是我连累了剑宗,还让大家照顾我八年。我......”
他站起,奉着茶,恭敬地弯腰。
风亭二人站起,他虚扶起盛清风的手,“我们之间无需这些虚礼。”
林沫儿:“你不必自责,好在你没事。他们的手段太过高明,连我也看不透。害人之事并非你所为,而且那人也已经被池玄烬杀了。”
“这么看,其实池玄烬也蛮有道义。”
风亭不语,却也没有反驳她。
池玄烬只在乔卿落一事上执着,偏执的程度,将三界都搜寻了个遍。
十年间,所到之处,无一不令人闻风丧胆,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屠了一城.
无人能制止,世间最强者。
天道自那场大战后,元气大伤,尚忌惮三分,无法束缚。
风亭望向宛若细线垂落的雨幕,眉间尚有忧愁。
轻轻一叹,“但愿不要再继续这场孽缘。”
“掌门师兄,在我看来,池玄烬是不会放弃师妹的。你是怕与魔族开战,再重复十年前血流成河,残骸遍地的光景?”
“她是我们的师妹。情之一事,只要她不愿,无关他人,不连累宗门,我愿与他一战。”
风亭的声音伴着这场轻柔的雨,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沫儿与盛清风一眼,她出言道:“还有我们。”
“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便与宗门断绝关系。”林沫儿轻笑,“师尊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冒烟。但为了师妹,愿与池玄烬拼个你死我活。”
......
下了一整夜的雨停了。
今日休沐,却一个上午不见谢明灼人影。
乔卿落本想与他商讨后续的宣传事宜,自从上次的上元节,涌入琅东镇的旅人更多。
而她想借助这股春风,再给琅东镇进一步宣传。
就在她埋头于书案间,她聚精会神地画着可爱的动物,一些细碎的花边缠绕在文字间,让宣传册更吸引人。
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勾着她的味蕾。
乔卿落一扭头,谢明灼捧着一碟糕点,笑意盈盈地站在她身侧。
“欸,你何时来的?我竟不知。”
她视线下落,“这些是......梨花糕。”
谢明灼笑意更盛,像春日的阳光般明媚。额间的碎发被窗台的风稍稍吹拂,俏皮而不失俊朗。
“答对了,尝尝看。”
“你何时做了这些?”
“今晨。”
他拉来一个木檀椅,双手交叠,下颌靠在手背上。
就这样趴着,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乔卿落一笑,他现今的模样与平素处理公文的威严不同,多了几分少年心性。
让人不想拒绝他的好意,怕落了那翩翩少年郎的期待。
乔卿落尝了一口,稍稍一皱眉,而后莞尔说道:“嗯,我觉得还可以的。”
谢明灼霎时眼中便亮了,他急不可遏地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唔——”
他强忍住才没吐出来,艰难地咽了下去。
“做得太差了,这你也夸。”
“你是不是把盐当做糖了?”
谢明灼一拍脑袋,“坏了,还真是。”
乔卿落看他懊悔的模样,咸的咬牙切齿,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突然兴起想要做梨花糕?你想吃等我和爷爷收摊后,顺路去李大娘那儿买就好了。”
“我是想做给你吃的,谁知做成......”
谢明灼口直心快,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更红了。
“你之前爱吃,所以我就想做多一些,哎呀,反正就是做得有点失败了,等我下一次,改进一下方法,肯定不会像今日如此。”
“谢谢你啊,还念着这些,其实......”
乔卿落还想说后半句。
她自己想吃,自己去买就好了,不必他废这么多心思。
见到谢明灼热烈的眼神,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哦,对了,你等等。”
谢明灼说着,出了书房一趟。
没过一会儿,他回来了,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
谢明灼眼角弯弯,上挑的嘴角在她面前未曾落下。
“霞草,好看吧。”
许多淡粉色的小花朵被聚拢在一起,他握在掌心,像捧着满天星辰。
“给我的?”
“嗯哼。”谢明灼想了想,“之前的......嘶——叫啥不记得了,我就想着,再给你别的好看花嘛。”
“可是今早不是还下着雨么?这么远你也去。”
“远吗?我觉得还好啊。”
他啧了一声,见乔卿落还呆愣在原地,将花束塞在她怀中。乔卿落埋头看着花束,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她抬眼看向了谢明灼,他正盯着桌上那碟惨不忍睹的梨花糕,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口。
她被谢明灼的赤诚与热烈包裹,被他撩拨着心弦。
她的心很乱。
乔卿落却不敢回应,不敢爱。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谢明灼表情皱在一起,还是被他自己的厨艺败下阵来。
“好吧,我觉得狗都不吃。”
他旁若无人地絮絮叨叨,“可就是按照李大娘的方法做的,差距这么大......”
谢明灼端着碟子与乔卿落道:“我先走了,我再去研究研究。”
说着他一溜烟地就往厨房赶去,连乔卿落想留他谈正事都来不及喊。
乔卿落看着手心一簇簇的花,将它们捧着,插在窗台的花瓶之中。
......
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子手持折扇,慢条斯理地在街道上而行。
他身侧跟着两位小厮,眼神凶神恶煞,长得是肥头大耳,让人不敢接近。
其中一名小厮惊道,“呀!公子,你看!”
那名男子往他所指的方向而视,在那告示栏上,贴着一张告示。
在告示的正中间,画着的正是乔卿落的画像。
下方写着寻亲启示,若有消息便到县衙联系。
那俊美公子盯着那告示,伸手撕了下来,仔仔细细地上下揣摩。
身侧的小厮也凑过来,相视一眼,面带喜色。
公子口中不停道:“像、太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她不敢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