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内，随着灵力几个周天运转，血水从木婉清指缝间喷涌而出，鲜血吐在地上留下暗色的痕迹，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双唇也没能止住血色蔓延，识海内一片污浊的黑。
从那时救下濮寄椿她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疯狂不理智的想法在脑海内翻涌，浮沉，又顶着她的躯壳驱使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包括渡过去那口气。
那不是她的本意，她本意只想将人救下，濮寄椿之后或许会成妖祟，但至少不该由她亲手促成。
——“那就让他恨你。”
——“如果不能爱，那就去恨吧，恨意会比爱意更加强烈。”
那道声音在脑海中时常出现，那些卑劣、阴狠、不为修真界正道所容的想法愈演愈烈，木婉清瞳孔中有暗火在灼烧，双眸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刺痛，暗红逐渐占据她原本明亮的漆黑眼眸，露出入邪般的妖异色彩。
——“还不够……”
——“干脆把那个主人公也踩在脚底下，凭什么，凭什么以一己私欲陷你落入这般困境，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凭什么……”
“够了！”
木婉清怒喝一声，剧烈痛感从左手传来，雪亮剑身染血，血水顺着掌心流下，滴落在地。
眼中异色淡去，木婉清抵住自己的眉心，攥紧受伤的左手，伴随着强烈到让人牙齿打颤的痛感，那道蛊惑人的声音终于弥散，木婉清内心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不能，不能入魔。
她是天缘门的二师姐，是大师姐托付给她，让她照看好天缘门。
现下上古妖祟出世，濮寄椿被妖祟同化，下一步就是魔修攻打仙门，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不能入魔，她可以死在水观月手上，但是唯独不能在此之前助纣为虐，成为魔修屠杀修真界的推手。
否则她这半生修道恐怕只是个笑话。
话本中，水观月早早便知晓魔修入侵仙门的事情，但她按兵不动，纵魔修细作潜伏天缘门，再散播出假信息混淆视听。却不知那魔修细作修为了得，早派卧底潜藏收集信息，将计就计，在获知真消息后，屠杀天缘门弟子数人，最终拂袖而去。
木婉清应当选择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的，可是她没有，她还是找到那个人，长剑架在对面修者的脖颈上，声音低沉地逼问道，“魔修细作，找你很久了。”
那修者负手而立，面色从容，歪着脑袋貌似惶恐地告饶命，“二师姐请明鉴，我与魔修并无瓜葛。”
“是吗？”木婉清垂眸望向手腕处，用力一划，先前已好的伤疤再度添上划痕，血流如注，她缓缓抬眼朝那修者走去，穿着天缘门道服的魔修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魔修天性嗜血好杀，更何况是修道至臻的木婉清，只要能够进食必定修为大涨，对面人舔舔嘴角，还未动作，颈边长剑又入三分，划开皮肉沁出血来。
“魔气。”木婉清敏锐察觉到，用灵力强行将那缕禁锢住。
魔修有瞬间的惊讶，定睛望去，很快莞尔一笑。
“这位师姐，你这么急着找我，瞧你好像也不大对劲吧？”
对方笃定道，“您这是入魔之相，否则怎会如此迅疾捕捉魔气。”
入魔又如何，木婉清很清楚知道自己应该止住心中的杀念，她心神不稳，若是这时再让煞气主导自己的神识，极有可能任心魔吞噬，可是她却不想放手。
烂泥一坨，无人在意。
可是她在意，她清楚记得天缘门每个师弟师妹的姓名，知晓他们的过往，他们还这么年轻，会有着敞亮的修道仙途。
不应成为主人公登道成仙路上的陪葬品。
“入魔之后你可就同我们无异了啊，我可真期待你会变成怎么一副模样。”对面魔修仍在诱导，他不退反进，一步步贴近木婉清。
木婉清冷声喝住，“别把你我混为一谈，我跟你们可不同道。”
心中顾虑放下，毫不犹豫地挥剑向前，而对方的人不退不避，反倒是从容赴死，就在长剑刃血即将刃血瞬间，忽然后颈传来剧痛。
“为什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
水观月收敛气息贴近，一手压在木婉清后颈，一边压低嗓音柔声在耳畔道，“他已经死了。你把我的猎物吓跑了，师姐。”
木婉清抬眼看去，发现地上果然只剩下一具躯壳，而那魔气不知何时也因为本体抽离，从她禁锢中散去。
“你太贪心了，二师姐，你想要的东西很多，每个你都很珍惜，但这么多东西你真能护住吗。你能护得住每一个吗？”水观月缓步上前从尸体上拎起一个玉佩模样的挂饰，回过头冲木婉清询问起无关紧要的事宜，“那上古妖祟藏身之处极为隐蔽，不知师姐您是如何能找寻到的呢？”
“与你何干。”
“那自然同我大有干系。”
木婉清沉默不语，对方却偏不放过，仍在追问。
“师姐，你怎不继续修百闻道呢，若是还学百闻道应该能看出其中端倪，现下你变得迟钝太多了，这次也是我赢了。”
后颈的剧痛愈发强烈，不知道对方到底使用了什么道法，木婉清怀疑是她那关于识海的修炼，可还未来得及多想，随着对方款步靠近，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再次醒来是天缘门大庭与水观月对证公堂的场景。
“师姐，这魔修信物是如何从你身上取下来的，应该再清楚不过吧，因为你……
面对木婉清怨怼的目光，水观月举起手中玉佩，一字一顿咬字。
“勾、结、魔、修。”
在场弟子无不惊诧，顿时议论纷纷。
“有何凭证？”木婉清冷笑。
“因为你生出心魔了，二师姐。若是不信那便去那明镜台走一遭如何？你若是灵台清明，我自断一臂为你赔罪。”
众人哗然，纷纷道不可，虽观月师姐不是剑修，但使用道诀也是需要掐印，如何能因此意气用事自断一臂。
“凭什么？”木婉清跪于堂下再度重复。
那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生气断绝，而唯一留有身上的痕迹便是木婉清的剑意。木婉清承认那剑意是自己的，但有魔修作乱一事也是真的，可凭水观月一面之词，众人仿佛受蛊惑般一致认为是木婉清受心魔操控，滥杀天缘门弟子。
一个是温柔备至似母似姊的二师姐，一个是娇俏可人与人争辩两句都会面红耳赤的小师妹，此时二人兵戈相向，一个冷得像是雪峰上经久不化的积雪绵冰，一个盈盈笑意笑得像庙里供奉的观音大士，众人踌躇不前，不知作何抉择。
终究还是一位师兄打破僵局。
“二师姐，你便让司正堂查了吧。若是假的，清者自清，无须师姐多言，我等必定上门赔礼道歉。”
“你们，不信我。”木婉清眼睫下敛看不清情绪，过了一会，垂首向座上掌门拜道，“弟子无话可说，甘愿受罚。”
雪落青锋，被锤炼得如冰面般剔透的剑体在女人手里震颤，隐约能瞧见青色魂灵在上面逸动。天缘门大师姐郭弱水两指挟住剑身，轻轻拂拭，那剑灵变得顺从回到剑中，她面带淡笑，“弱水，你可也是迫不及待去见见我那师妹了？”
路过久闭居所的弟子见郭弱水出关很是讶异，兴奋询问，“大师姐，你本命剑可是蕴养成功了？”
“嗯，近日感觉不大安定，我出来瞧瞧。”
“大师姐你预感可真灵。早听说二师姐生出魔相，今日一看竟然是真的。”
闻言女人掀起眼皮看向对方，面色肃然地询问，“你刚说什么？”
路上那外门弟子还在同她说道见闻，说木婉清师姐同水观月师妹向来不对付，自那次宗门大比之后，二人似乎就暗自较劲。天缘门大多事宜都由婉清师姐管理，可此事之后多数都交付到观月师妹手上，这次也是观月师妹受掌门暗派核查魔修一事，不曾想碰上婉清师姐入魔滥杀门内无辜弟子。
现下只等司正堂押着去明镜台走一遭。
天缘门留给她最后的情面，是自生自灭。
若是她能跨过那十一道历练从心障走出，便能重回天缘门当她的二师姐，可她若是直接困于幻境中，被引出心魔，那便死了。
木婉清此时已过十道幻境，虽有入魔之兆，可那话本中故事刻印在脑海中，过于熟悉，轻而易举便分辨出幻境虚实。无论是掌门、水观月亦或者是她的好师弟濮寄椿、她的师弟师妹们，她皆可一剑堪破。
站在第十一道门前，却有些犹豫不决，这门背后到底是……
“大师姐。”
看到门后，背着长剑的丰神俊貌女子，木婉清喊出那个许久未闻的称呼。
随话语而出的还有她手上那柄长剑，对面的剑修稍稍退开，长剑擦着她的衣摆而过，削下半点布料。
“师妹，你这难道是入魔之象？”
郭弱水同先前的幻境不同，并没有同她大打出手，反倒是步步退让，见招拆招，直到木婉清剑诀接不上，在间隙中被郭弱水倾身凑近。
“婉清，你这是魔障了。”冰凉的掌心覆盖在她猩红的眼上，挡住眼前所视之物，只余纯粹的黑以及女子冷然又轻缓的嗓音，“莫看莫想莫念……”
木婉清呼吸停滞，下意识闭了眼，在女子轻缓的念诵中仿佛回到婴孩襁褓时期，应该说是孩提时期，被遗落在山下的她被郭弱水从妖兽口中救下，轻拍后背安抚惊魂未定的孩子。
“为什么……我明明是在伤害你，我想杀了你啊，你为什么要这么……”
“郭弱水”眉眼弯弯，她天性不爱笑，但待木婉清眼中的柔情如何都化不开。没有多余解释，依旧道，“师妹，你还是这么傻。”
木婉清垂下眼帘，再抬眼时眼中已是决然，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只能抬手掩住，将剑身送入对方胸膛。
“再见了，师姐！”
幻境相破，眼前残影碎成万千片从她耳边掠过。
耳边传来轻笑，“师妹，你做到了。”
木婉清用力眨了眨眼，察觉到手上的触感，才确定眼前不是幻境，竟是真实存在的郭弱水。
郭弱水不知在此守了多久，见她安然无恙从明镜台走出，便要放心离开。
她握住郭弱水的手腕，没让人走，只是含着泪眼坚定寻求一个答案，“所以，你信我是吗，师姐？”
力道是这么强劲，令人无法轻易挣脱，郭弱水看清她眼底惶恐不安的神色，犹如坠底之人溺毙前攀附住壁上最后一根枝干，摇摇欲坠，将陷深渊。
“好师妹，你是我自幼带大的，本性如何我是再清楚不过，勾结魔修自然是无稽之谈，我又怎会不信呢？师妹莫怕，我这就替你讨个说法。”郭弱水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水，冲木婉清扬起一个明快的笑容，抚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执剑起身。
声音不复先前待木婉清时柔和，寒着声朝明镜台外质问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不分青红皂白，便欺得我师妹险生心障。”
发现衔接不上，替换下章节，终于写到大师姐了，好喜欢！！！
o.o但素她要便当了，对不起，师姐你还是不要加入他们三个的燃冬组合了。
今年如果能写满四章，明年就能完结了，好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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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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