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昏迷数日，濮寄椿便守了数日。待人彻底醒来，他面色憔悴地望着转醒的木婉清，眸光亮起一瞬。
伸手轻轻抚了抚她脸侧的鬓发，喊了声，“师姐，你终于醒了。”
木婉清神情极为复杂望着他，往旁侧了侧身，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无视青年受伤的眼神，一言不发地往里缩了缩。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师弟，人其实早就醒来，只是仍未能消化自己竟是话本人物的事实，只能假装未醒。
若说自己同对方并无半分情愫是不可能的，但在得知对方是话本中主角，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早就歇了。
“好师弟，我已无碍，你该去探视一下观月师妹了。”再度转身时，木婉清面上已经端上温柔的假笑，语气略显轻快，不带多余歧义。
逐客之意也很是明显。
濮寄椿口中苦涩，低垂着脑袋，手心渐渐攥紧。
意气风发的青年此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想要同人说开，见她要走，未曾多想便伸手想握住对方的手腕，“师姐，我有事要……”
那只手被残忍拍开了。
濮寄椿怔怔地望着那截被拍红的手腕，难以置信抬头看向木婉清，他那清风霁月的二师姐此刻下颚微微绷紧，眼底不再是一贯笑意，而是某种冷然的决绝。
她说:“师弟，请自重。”
语罢转身离去。
她不该同濮寄椿有多余的交集，或许水观月莫名其妙的敌意也是因此而起。无论日后她们是敌是友，这期中都不该有濮寄椿的参与，这或许便是她对二人情谊最后的委婉。
濮寄椿望着木婉清远去的背影，双手用力，指甲嵌入掌心抠出血印，淅淅沥沥血水顺着腕处滴落在地。
像是画布沾染上墨迹般向下蜿蜒。
“啊——”
墨迹溅射在宣纸上留下一摊不成型的水印，沐善水看着纸上的痕迹表情无措地惊呼出声，突如其来的手抖让纸上原本快成型的梅花图成了残次品。
明明就快要画好了。
沐善水蹙眉，面上显露出些许懊悔。
“师娘？”身边人轻唤一声，替她抽去那失败的画作，向前呈上新的宣纸，边替人研墨边笑着询问，“这梅花图师娘便留给徒儿可好？这墨落的点是极好的，徒儿很是喜爱。”
“失败品你拿它作甚，重新给你画一副便是了。”
被人哄着，沐善水那点不快渐歇。
她抬笔便往那纸上作画，却听身侧的少年低低咬牙笑语，“若非失败品，师娘又怎舍得赠与渠芙呢？怕是第一时间就要留给师傅吧。”
梁渠芙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郎，说话嗓音清脆明快，便是这般揶揄的话语也让人生不出恼意，反倒觉得是人年少吃味，巴巴求得上位者的关照罢了。
果不其然，沐善水被人逗得乐了，笑着捏了下少年的脸侧，对方笑容越发讨巧。
“师娘，你身上好香啊，是师傅给你从青溪谷寻来妙子莲香罢？徒儿也想沾上一点，好讨姑娘的喜欢。”
濮寄椿还没踏入书房，便瞧见这一幕。
他的好徒儿正给师娘焚香奉茶，在烛火摇曳灯下，执笔游诗，绣着那锦娟薄被，不知不觉中少年郎的剪影便同女子交叠成一处。
濮寄椿觉得眼眶热得厉害，胸膛有满腔热火灼烧，曾经他也同木婉清这般。
现如今，这场景仿佛调了个转，再次重现了。
师姐……
濮寄椿唇齿轻喃那人姓名，看着窗边烛火摇曳成影。莫名想起那时，他被上古妖祟附身，折磨得生不如死，在一片血水黏连的视野中，轻轻掀开眼皮，便瞧见木婉清独自一人提剑破洞而入。
本以为二师姐此后都不会再管他。
没想到得知他被妖祟捉走的消息，前脚水观月领人去寻，后脚木婉清就先一步用寻香术找到他被囚禁洞府。
上古妖祟距离成功融合濮寄椿只差一步，只要他血液流尽，哺以上古妖血替换，便可以将这仙门首徒身份取而代之。
阵法源源不断汲取他的生机和血肉，木婉清执剑而来，夹杂着清冷的风雪气息，她一剑废了阵法，又扭头把想要偷袭的妖祟钉在墙上。
在未曾见面的时日里，木婉清只顾着修炼，放弃了过往的百闻道，转修剑道，如今已是剑道至臻，放眼修真界除却那几个专修剑道的大能无人能及。
妖祟似乎也没想到小小天缘门不问世事纷争，竟出现这么个强悍的剑修，几招往来，悉数败下阵来，被木婉清斩于剑下化作湮粉。
她找到倒在血海中无力喘息的濮寄椿。那张白玉似的面上此时净是血垢，脖颈处的血洞正源源不断流出鲜血，但他的生机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妖祟已死，可他距被转换为妖祟只差一步。
濮寄椿双目终是染上妖物的异红，瞳孔剧烈震颤，几乎无法像人一样凝实。
青年边喘着气边用力拽住木婉清衣袖，低声乞求道：“别救我，求你……如果我变成怪物，请你一定要把我杀掉，求你了，求你了！师姐！”
声声凄厉，字字啼血。
濮寄椿嘴角涌出血水，他张了张嘴，唇舌处遍布猩红血色，虽是笑着，眉心却呈现出痛苦的哀求之意。
这是木婉清未曾见过的狼狈模样，也是从未展露的另一面，这副模样有瞬间竟让她觉得美极了。
木婉清抬手轻触他的脸庞，动作之轻柔仿佛在擦拭什么珍贵之物，只是微弯的嘴角最后未能传达出什么轻柔的话语，她笑了一下，一字一顿询问。
“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们是主角，而她只能作为主角的衬托而存在，凭什么她的努力最后却做她人嫁衣。
濮寄椿怔怔地望着她，一时忘了言语，只听她继续道，“要生还是要死，你现在都只能由着我，凭什么让你决定呢？”
最后一口气还是被渡了过去。
他将变得残忍自大且孤独……
永永远远成为了当初自己所不齿的怪物。
他不会再受寿元将近的困扰，不会再因修行受制而走火入魔，也再不会……
作为人而存活世间。
濮寄椿痴痴望着她，泪水顺着眼角淌下，“师姐，为什么……这样我就再也不能成仙了。”
“闭嘴！”
迎来却是一声呵斥。
“即便如此还要惦记着成仙之事的你，才更让我厌烦……”木婉清眼角酸涩，她低声喃喃，“我也，早就不能成仙了。”
濮寄椿眼中映出面前人眼圈泛红的模样，呐呐地垂下头去，一时说不出多余的话。
早在得知自己只是话本中一个次角儿，就清楚“木婉清”这个人连未来都没有，更别提修道成仙了。
用力拭过眼角水迹，木婉清平复胸膛翻涌的情绪，搀扶起尚未恢复体力的濮寄椿，二人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回门途中，木婉清撞见水观月一行人。目光对上时，众人满脸错愕，默不作声打量起木婉清和濮寄椿，二人面色如常，目光轻轻碰在一处，又很快移开。
濮寄椿虽刻意低下头去，但脸侧的妖祟魔纹尤为显眼，双目更是猩红得不似常人，妖瞳倒竖，似鬼非人。
同门师弟师妹面面相觑，见此皆是往后退了半步。
只有水观月一如既往上前，她小跑着行至濮寄椿身畔，展臂轻轻拥住身形晃荡的青年。
“多谢二师姐。”水观月悄声道，接过她的未婚夫。
回门后，水观月向掌门护法汇报实情。并以性命为证，以心魔为誓，确保濮寄椿在她的引导下将永远不会变作怪物。而若有一天邪祟占据他的神识取而代之，她将与众师门一齐讨伐，绝不手软。
水观月拜退离开殿内。
擦肩而过之时，那个明媚俏丽的少女微微偏头，冲她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而木婉清浑然不察，面不改色往前，与其错身，渐行渐远。
只因她是与主角对立的恶毒女配。
所以小师妹才会渡众生而不渡她，亲众门徒而不亲同门二师姐，怜小师弟为妖祟所折磨而不观她魔障丛生。
随便写点，异性恨同性恨都齐了
终于回收文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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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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