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明夷眯着眼抬头，不是白天，也没有月亮，但莫名的东西刺痛她的眼眸。
眼睛对不上焦，只能依稀看见一片清凌凌的衣角，清凌凌的，急促慌乱的一声“明夷。”
晕过去前，明夷想，以后不允许裴令仪穿白，那样过分的美，让她看不清，依然觉得的美。
像是，森林里腾腾的一池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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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像是在溪边浣了一圈儿，洗涤得干干净净，在回到本体时却犯了难。
「我回不去了？」明夷问001，同时远远看着趴在自己身体边上的裴令仪。
「非也非也，宿主还可以回去，不过只有一个时辰。」001喜气洋洋地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要回去。」她坚定道。
「宿主可以直接去下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会在一个时辰以后死去。」
「她在等我。」明夷言简意赅，眼珠子直直盯着清减许多的背影。
「可一个时辰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在等我。」明夷打断。
001抠了抠不存在的脑袋，不太懂宿主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一天，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了，只需要美美攒积分再养老就行了，但它只是一团数据，不能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违背宿主的意愿。
于是下一秒，熟悉的疼痛感降临。
说痛也并不妥切，那姑且叫做……衰竭。
努力睁开眼，一片模糊，耳朵也堵塞，只有微弱的耳鸣。
沉重的眼皮几乎要把她打回原形。
水珠滴落在眼皮上，烫得那一块儿噼里啪啦，像是要烧出来个洞。
然后是清澈的触感，凉凉落在唇上。
触觉在此刻尤为强烈。
“趁我睡着，欲行不轨，该当何罪。”
明夷淡淡笑着，闭着眼睛，声音嘶哑。
五感逐渐回笼，听见的第一声，是泪水的“啪嗒”。
费力抬起手，明夷想摸一摸她的头发，裴令仪察觉到，低头，蹭了蹭她手。
“我要走了。”
“去哪里？”
“很远的地方。”
裴令仪久久没有抬头，就这么伏在明夷手边。
汩汩的泪淌了一手，却是无声的。
“你想要的，我都为你争。”
垂下眼睫，是裴令仪红红的眼眶，她伸手一下一下拂她的头发。
“我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裴令仪哽咽着祈求，抛开一切，只想把这个人留住。
“迟了。”明夷的声音又轻又薄，像是荡在丛林深处的秋千，带起一阵静默的风。
她转头想去看窗外的风景，脑袋却被人蓦地按住，嗅过千万遍的清香随之而来，猛地贴在唇上。
骨节突出而修长的手紧了又紧，还是轻轻搭在眼前唐突的女子的腰上。
脸上濡湿了大片，从紧贴的眼窝，到鼻梁，一路滑下，干涩的唇也泛着潮湿。
明夷闭了闭眼，她突然又后悔了。
只有一天，她也要回来，让裴令仪死死记住她，记住她死去时的样子。
001说的没错，只有一天，也不能改变什么，但她就是那么一个，恶劣的人。
她想，如果醒来再死去能让一切更加刻骨铭心，那她愿意。
她就是想要裴令仪记住，她欠她的，一切都不能两清——
谁让裴令仪一开始就对她下药呢。
她不准备解释自己不是因为那药才变成这样，悔恨与爱纠缠不休，生者才最为痛苦。
然后她再毫无留恋地抽身而去，拍拍屁股，掸掸衣袖，两袖清风。
但现在，看着裴令仪泪眼模糊的眉骨，她又不忍心。
早知道，直接不回来就好了。
明夷凑上去吻她的心上人。
哭吧，哭吧，以后再哭，我也看不见了。
她于是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也越发紧了，“你要好好听话，我给你铺好了路，你走或不走，全由你定……”
费劲地咳嗽两声，她补充：“不用担心旁的，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别束手束脚的，我在天上看你。”
勉强勾起一抹笑，枯槁惨白的脸在漂浮的帷幔下若隐若现。
裴令仪紧紧圈住她，比她高出不少的身量，此刻却是小小的一个，像是横在天上的暗淡星星。
“你后悔吗？”裴令仪突然问。
明夷没力气动，脑袋垂在裴令仪肩颈处，呼吸一喘一喘，一字一句道：“从未。”
泪如雨下。
纵横交错的泪奔涌在脸上，像是暴雨打在窗台。
一时无话，她们就这样依偎着，与时间一同流逝。
呼吸越来越浅，眼皮越来越重，体温越来越低。
就这么靠在她肩颈，安详闭上了眼睛。
诺大一个王府，死寂无声。
裴令仪抬头看看太阳，亮得刺眼，一圈圈光晕打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裴令仪感受不到，她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殿下……这个春天怎的如此难捱？
心脏被撕裂，中间横穿一个大口子，汩汩往外冒着黑血，堵不住，只能任由其肆意往外流，流干了，露出里面的黑色的血肉。
裴令仪承认，她反复无常，左右逢源，见风使舵，拿捏人心。
她仗着明夷是女子肆意引诱，却又在明夷真正爱上她后慌乱不已。
女子相恋，有违人伦，但一次次的亲吻，一次次的牵手，心脏的跳动做不得假。
可她怕。
她怕自己被丢弃，就像父亲丢弃母亲那样。她要争，要夺，要抢，把能握住的一切牢牢抓住。
她坚信，他人的许诺都不作数，只有自己真正拥有，才作数。
于是她左右摇摆，既虚虚纵着明夷，又向明承投诚，即便是以……那样的方式。
可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真心——
眼泪模糊视线，啪嗒打在身下，仍然安静依偎在她肩上人的脸。
可这次，没人哄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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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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