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大,每日都有那么几件为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近几日霸占人唾沫星子的莫过于两件,一件是废太子如今的三皇子的回归,一件是关于三皇子的终身大事。
“听说了么,那位废太子回来了,啧啧啧,我还以为再也回不来,要在皇陵当和尚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太突然了,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可不是嘛。这下子可有的热闹看了。害,这些人的事少管,就算他去了皇陵待了几年,也比我们这些在底下讨生活的老百姓强。”
“就是……”
“哎,我倒是觉得这位三皇子的好日子要来了,你看,他一回来,皇帝就给他赐婚,还是尚书府的嫡女,这多好啊。”
“我看未必,你是没听说么?”
“听说什么?难道是那位嫡女的荒唐事。虽然她行事是有点荒唐,当年为了追二皇子闹出不少笑话,但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她醒悟过来,还不照样是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是多少人做梦都娶不到的名门闺秀。”
“不是这事,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对不对,但八\九不离十。我说了,你们可不要说出去,千万不能说出去……就是这位小姐她之前有过一任未婚夫嘛……对对对,就是出事的那位……我还听说,她后来又找了一位未婚夫,但不凑巧的是也出事了……对嘛,这不就是明摆着克夫嘛。”
“所以皇帝将这位小姐许配给三皇子,大有深意呀!”
无论他人如何猜测,近日话题度爆表的两位主人公忙得脚不沾地,消息滞后京城的大部分人。好不容易才抽出了一日的空闲,又忙不迭被人安排见面。
楚楚对面的是京城人口中的三皇子谢琛,他容貌俊逸,自有一股翩翩公子的气度,只是……这眼角眉梢似乎在哪里见过,气质也熟悉,还有这名字总让人无端想起某人。
……那位控制欲强又有些癫狂的某人。
楚楚无端打了个寒颤。
不会的,不会那么巧。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于是她也这么问出口:“三殿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闻言,谢琛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眼中的神色复杂得令人看不懂。沉默片刻,他道:“我以为你知道?”
楚楚一脸懵:“知道什么?”
谢琛:“你不是收到我的信了么?”
楚楚揉揉鼻子:“信?什么信?难道我与殿下之前有过交集?”
谢琛皱眉:“那信可是亲自交到你手上的。难道你没收到?”
一天天的事情太多太杂,楚楚哪里记得清楚。见谢琛面色开始难看,楚楚心里瘆得慌,试探着问:“请问殿下是何时交到我手中的?”
谢琛看她确实一脸不知道的样子,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叶十八虽然神经大条,但从不会说谎,就算说谎也遮遮掩掩的,极易被人发现。他捏了捏鼻子,颇为无奈地提醒道:“圣旨下来的前天晚上。”
楚楚凝神细思,圣旨下来的前天晚上她有收到某人的信吗?就听谢琛继续提醒:“……还有圣旨那天温府挺热闹的,请了不少大师进门,京城人都知道,你应该还有印象。”
……大师,和圣旨……猛然间,楚楚想起那日晚上收到的那封骇人的血书,瞪圆了一双眼盯着谢琛,情不自禁道:“是你!”
谢琛见她想明白了,端起茶细细品味,哼道:“不然呢。”
楚楚震惊,楚楚愤怒,楚楚想骂娘,但考虑到面前人的身份自己得罪不起,一口恶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杀伤力极大,差点原地飞升,最后憋屈道:“三殿下应该很讨厌我吧。”
谢琛沉默半响道:“也不算讨厌吧。”停顿了片刻,补充道:“第一次见面有一点,后面觉得还挺可爱的。”
楚楚:“那就是不满皇帝的赐婚咯。”
谢琛终于正眼看她,实在不懂楚楚为何这般想,要是不满这桩婚事,他何必向皇帝求。他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楚:“听真话吗?”
谢琛:“废话。”
楚楚犹豫半天,决心说出来:“三殿下送的那封信,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谢琛点头:“吓一跳是正常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适应,不急。”
“还要适应?”楚楚震惊,近乎咬牙切齿道:“难道殿下还要送那种信给我,恐吓那种。”
谢琛终于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对话怎么那么牛头不对马嘴呢,发自内心地疑问出声:“所以那封信你看了没有。”
楚楚哭唧唧:“那种恐吓信,我当时都吓坏了,怎么敢看。”
“……”这会轮到谢琛震惊:“所以你没看,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楚楚真诚发问:“难道殿下您还有其他的身份?”
谢琛:“……”
——
屋内灯烛昏暗,被黑夜和身形高大的男人偷偷藏起了大半,只见两个黑糊糊的影子。
谢璟拧眉看完手中的资料,越看嘴角的弧度越大,眉头渐渐舒展开,看完之后,他将信纸慢悠悠折起来,拿在手里拍了拍,夸奖周围站着的男子:“做得好,这下不止温府,就连那位三皇弟和六皇弟也要跟着遭殃了。一下子就能除掉两头狼,本王可真是太感谢这位温大小姐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男子,问:“这位温大小姐的事,可有他人知晓?”
属下微微弯腰,恭敬道:“回殿下,知道此事的人很少,连侧妃都以为温大小姐只是从外边抱回来的私生女。属下们也是破费了一些功夫才打听到她是曾经柳家的千金。在此过程中,属下们也没让人发现异样。”
谢璟点头:“嗯。”
犹豫了会儿,属下担忧道:“……那侧妃?”
谢璟毫不在意道:“怕什么,不用管。一个女人而已,又不影响大局。实在不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说话间他眼中毫无感情,将手中的纸靠近那盏垂垂老矣的灯烛面前,火光舔舐了宣纸的表面,屋内的光如苟延残喘的一次挣扎,短暂地映亮了整个屋内。光是亮的,但不暖。最后,一缕黑烟袅袅升起,幽魂般被天地吸收。
属下默然看着谢璟的动作,神情没有改变,早已见惯这种场面,道:“属下是担心殿下会受到影响。”
谢璟信心十足:“放心,本王会注意的。”
属下点头:“是。”
——
近几日,温府众人的情绪十分矛盾,既担心受怕又兴奋高昂,像是冰块放在灼热的炭火上烤,同时经历冰火两重天。
因为隐隐有关于楚楚克夫的流言传出的时候,一道圣旨砸下,不用再担心楚楚的婚事,还是皇家赐婚,但……就是这位赐婚的对象从小离开京城,样貌品行都不了解。
皇家的婚事,有好有坏。好就好在一脚踏入天门,之后是人们口中的人上之人,坏就坏在要是对象不行,这可不能随便退婚啊。退婚就是抗旨,又有谁敢背上身家性命违抗皇帝的金口玉言?!
温华倒是想,就是有这贼心没这贼胆。所以,近几日他是大喜大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精神上出了问题。
倒是楚楚目前是整个温府最淡定的一个人。当然了,那可能只是一种假象。
在别人大喜大悲的时候,她在谢琛那里得知自己从始至终都栽在一个人的身上,把所有情绪淋漓尽致体验了一遍之后,反而领悟了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境界。
眼中空空如也。
累了,只想摊着,什么都不做。
有的没有的,都随缘吧。
与此同时,温府众人在伤春悲秋,试图用一种专研学问的精神研究透“为什么三皇子一回来皇帝就赐婚给他”这个问题时,一份密信自二皇子谢璟的宫殿飞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看着手中的密信,脸上是平静的,内心是震撼的。一份看似平平无奇的密信一经翻开,便给了他迎头一棒,这是封他不愿提及的牵扯十几年前的那桩大案。
在那场大案中,他误信了奸佞……
不,他是天子,天子不会有错,就算有错,那也是其他人的错。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就让它过去吧。
京城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而且,温府藏了抄家灭门家族的女儿,是对他的做法有何不满?
……那位温大姑娘,知不知道她的身世?
不过那位温大姑娘最近的动作有点大啊,是要有什么行动了么?
皇帝放下手中的密信,拿起旁边的奏折,眼睛盯着上面馆阁体的小字,一动不动,脑中疯狂涌入很多想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眉头渐渐皱起。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奏折。“啪”一声落在玉石制的案台,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到再次睁开眼,他眼中的混沌和迷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狠厉,无比坚定,和几十年前一样坚定。
皇帝心中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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