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
【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巷子,地上残留着深红色的血迹,尸体已经被移走了,只留下白色的现场痕迹固定线,巷子很狭窄,尸体倒在垃圾箱边上,身旁散落着不少瓶瓶罐罐,上面盖着一个麻袋,两侧的墙壁上喷满了涂鸦,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一则报道
【2018年3月2日,在我市华临区某巷内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造成1人死亡。3月3日9时40分,嫌疑人王某、陈某某、张某在家中被抓获。
现初步查明,3月2日8时,犯罪嫌疑人王某(男,20岁,上河临昌人),陈某某(男,21岁,上河湾城人),张某(男,19岁,安南云仓人)绑架并杀害了被害人丁某某(18岁,上河华临人),情节恶劣,该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我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抽屉里。
这件事真不是我干的。
我让他们打断丁俊义的四肢,却没有喊他们杀人,要是对他起了杀心,我也不会借他人之手。
不过一个丁君义,死了也就死了,让我在意的是网上流传的那几张照片和视频。
这件事不是意外。
首先是视频,监控画面显示,他们一行人带着昏迷的丁俊义走进了那条小巷子,虽然都遮着脸,但能够通过身形分清几个人,二十分钟之后,王、陈、张三人走了出来,消失在监控画面中,三分钟后,王杰返回了现场,杀死了丁俊义。
之后没有人再进过那条巷子,直到一个路过的流浪汉在巷口发现尸体后报警。
这件事的凶手看起来已经很清楚了。
但我却觉得浑身不舒服。
第二次走进那条巷子的不是王杰。
虽然衣服裤子鞋子面罩都是一样的,身高也没有变化,但直觉告诉我前后不是一个人。王杰没理由杀丁俊义,他们给丁俊义套麻袋就是不想他在事后认出他们,没道理在离开后反悔。
真正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几张照片,在监控能够拍到的画面中,墙上被人涂了一只飞鸟,这在层层叠叠的涂鸦里很不起眼,但我却一眼就认出了它。
和那个逃逸者留给我的项链吊饰一模一样。
这似乎是给我一个人的提示。
丁俊义是被割喉致死的,现场的玻璃瓶上却没有飞溅的血迹。
能够注意到监控的角度,精准的手法,和王杰一样的服装,动作体态......
真是见鬼了,我感到有些头痛。
王杰一共就没多少件衣服,干活的时候为了方便还总是喜欢穿那件黑色的,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心观察的话,弄到一模一样的并不是难事。但人走路的姿态是很难复刻的,就算再擅长,也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来观察,也就是说那个人很早就知道王杰他们要对丁俊义动手。
我不觉得几个小混混会惹上这种等级的仇家。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职业杀手干的,而且这个人已经在暗地里跟踪我很多天了,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
那种窥视感不是错觉。
就像是领地被其他野兽入侵了一样,警钟骤响。
虽然对于丁俊义死的这么快还有些不满,但我虔诚地希望他在咬断丁俊义的脖子之后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打招呼也好,示威也罢,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和他对上。
王杰那伙人是拿钱办事的打手,我们的交接做的非常隐秘,我不担心他们被捕会对我造成什么危害。故意杀人够判他们好几年了,那时候我还在不在这座城市都是未知数。
不过这消息足够劲爆,传播的速度也相当之快,一时间,整个学校都陷入了一种惴惴不安的氛围中。一个失踪,一个死亡,不妨碍校长照例收取贿赂,也不妨碍那群二世祖嚣张跋扈,但普通的学生们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
丁俊义平时就经常参加聚众械斗,品行算不上端正,有过不少瞩目的记录,仇人不在少数——当然,这些是不会出现在他的档案中的。他的父母没办法找学校的麻烦,只能把一腔怒火倾泻在犯罪者身上。
今天,班里那几个和他玩的好的明显沉默了,连崔铭远的话都变少了。
我能感受到有不少目光落在我身上,知情者知道易君在丁俊义身上吃的苦头,无知者则在猜测这说不定是某种诅咒在作祟。
段立今天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教室里,看起来已经缓过来了,看到我的时候还微笑着向我打了个招呼,昨天跟在他身边的女生却没来学校。
“和我没有关系哈。”
我看着崔铭远眨了眨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注意安全。”
下课后,我第一时间去了那条小巷子。
那个摄像头是私人使用的,听说是那户人家为了抓偷衣服的流浪汉才装的,没想到正好拍到了巷口的惨案。摄像头是几天前新装的,所以连王杰、陈建平那三个本地混混都没有注意到。我在心底嘶了一声,越发觉得那个杀死王杰的人不简单。
我在那户人家门口整了整衣襟,编出了一套“家传的玉坠在路口丢了想要借用监控找一找”的理由。
可惜,监控的画面只保留三天,那个人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其中。这是预料之内的结果,但我还是感到有些遗憾。
不知道这个未知因素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
电视的屏幕在黑暗里闪闪发光,有些刺眼,冰冷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今日,我市多处发现碎尸,请广大市民外出注意安全。”
我按了几下遥控器,调到了一个歌舞频道。
房间里的暖气像是温水,填满了整个房间,秋夜被隔绝在外。我侧头看向玻璃落地窗,外面的花园淹没在无边夜色中,恰到好处的园木靠在一起,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那片森林。
我把脚缩进毯子里,靠着软垫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间,我走到了卫生间,停在了镜子前面,我看着黑暗的镜面,伸手去抚摸那张熟悉的脸,他笑着,握着我的手:“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有想。”
“你在兴奋吗?还是不安。你的生活慢慢地脱离轨道......虽然它自身就是怪异荒诞的。”
镜中人在笑,我摸上自己的脸。
“你也曾经渴望过爱,期待过阳光下的生活,对吗?”
开什么玩笑。
镜子里的人突然又变成了裴离,他看着我哈哈大笑,眼神却冰入骨髓:“现在...哈哈哈.......你也只能骗自己了哈哈哈哈,你连人都不是,却在期待和别人一样的生活,可不可笑哈哈哈哈......”他笑的喘不过气,紧紧地盖着自己的脖子——他的头摔断了,脖子上有一道黑紫的折痕,动作一大就能看到腐烂的气管和骨头。
“去做吧,算了,随便你吧。”他笑够了,像是累了,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反正你和我们也是不一样的生物,杀人对你来说就和杀鸡杀牛一样吧。”
“……”
“别装了,再装也不像。下面很黑,有空记得多来找我聊天,我喜欢看你这幅惨样。”
裴离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整个人仰头倒下去,镜面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原来,他一直站在那片悬崖边上。
不论多少次,裴离都会摔下去。
一幅惨样?我摸了摸嘴角。
镜子里面的人没有动:“你是谁?”。
他问:“你是谁?”
我不再说话了,镜子里,张佑念站在我身后,形销骨立,一双大到异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他的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边的悲哀。
冰冷的气息贴上我的耳垂,我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失重感袭来,我的左脚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撒在我的脸上,“......下面这首歌送给‘雪顶’先生,美好的早晨要在爱人的陪伴下度过,让我们一起欣赏回溯乐队的《日日亲吻》......”
周六早上7:30,我把手机放到一边,慢慢爬了起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只不过外面的风有些大,这样的天气适合郊游放风筝,也适合杀人灭口。
打开新闻频道,正好是旧巷虐杀案的二审现场。
被告席上的王杰低着头,脸色发青,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了,一幅被人动过私刑的模样。他多次上诉反驳谋杀指控都没有成功,现在估计是彻底绝望了。数罪并罚,一个死刑立即执行,两个无期,我一边喝咖啡,一边翻看媒体对这起案件的报道。
我当初找到他们办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在事后把他们都送进监狱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一把,但我应该要谢谢他,就结果而言,这个人帮我省了很多麻烦事。
但话也不能说太早,说不定这个“好心人”今天就会把我杀掉......
我苦恼地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
“叮”
手机上是一条小说推送,我不知道什么下载了这个软件。
【数月后回归,人气小说家新作开始连载。自去年10月28日断更以来,GR老师在今天再一次开始更新......】
我对小说并不感兴趣,真正吸引我的是那个日期。
10月28日?
手指顿了顿,划开了那本名叫《视线》的小说,简单浏览了一下,这本小说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主人公跟踪、偷窥暗恋对象的过程,因为形式新颖,内容真实,吸引了一大批忠实读者。
粗略翻看着内容,看到主人公偷窥的角色与易君高度吻合的时候,我其实一点也不惊讶。
也许是因为题材的关系,平台限制了这本小说的流量,导致它只是在一个隐蔽的小圈子里流行,这也是我此前一直没有发现的原因。
但就在2017年的10月28日,作者十分生硬地给这个长篇连载小说画上了句号,并声明短期内不会再更新。
一个猜想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当然知道一直偷偷跟着我的人是谁,但此时,我突然想到,也许这个人的出现,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披上外套,我跟管家李伯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从住宅区走到商业街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我迈步向前走去。
——————————————————————
青顺没想到会在周末看到易兰因。
她其实没有想过要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跟踪他,假如她还清醒的话,青顺就会发现,易兰因根本没有理由出现在旧巷区附近。
可她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就像是看到了肉类的饿狗,一股瘙痒感顺着她颤抖的指尖钻进心里,像是爬进了一条不安的百足虫。偷窥欲和跟踪欲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没有关系的,可以说自己在散步,她想,稍微看一眼没有关系的。
她利用路人遮挡自己,屏息凝神地侧身站在电线杆后面......她满足又贪婪地看着那张和易君一模一样的侧脸。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垂下来的衣带像是尾钩,青顺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今天的易兰因。
在第三次拐弯的时候,易兰因突然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这时,青顺才有点慌了——她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条陌生的巷道,不熟悉的环境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丁俊义的死状。
她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决定干脆大方地走出去,说不定易兰因已经走远了。
一只手从暗处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将她拉进了身边的一个暗室。
青顺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上了她的侧颈,轻轻地划了两下,女孩僵硬地站着,连呼吸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某种偏甜的木质香。
偷到了易君的围巾之后,她曾把它当做战利品放在床头,那股好闻的味道会伴随她入梦,在易君失踪之后,她就把那条围巾烧掉了,青顺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闻到这种味道了。
这个距离有点太暧昧了,青顺靠在对方冰冷的身体上,竟然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会干什么呢?她有些期待。
她的手被按在了一张铺着防水布的桌子上。
下一秒,什么东西快速而准确地插进了她的甲盖下,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指尖传来,青顺瞪大双眼,声嘶力竭地尖叫,拼尽全力挣扎起来,可身后那人牢牢地把她禁锢在怀里,任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嘘......嘘...好了,好了,不痛了......马上就结束了,惩罚马上就结束了。”他把嘴唇抵在她的耳朵上,语气温柔无比,手上却不断用力:“再忍一下下......”
“啪”,一小块指甲掉在了桌布上,青顺此时已经叫不出来了,血肉模糊的甲面传来一阵又一阵滚烫的疼痛,鲜血滴滴嗒嗒落在桌上,她小口喘着气,浑身都在发抖。
“好了,姐姐,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易君笑着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