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我关于易君的问题?像其他人那样?
你挺聪明的,我讨厌他......也许有点恨他也说不定。
在你看来,易君有点可怜吧。
呵呵,如果你这么觉得,他就成功了。
如果你仔细观察他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他不关心其他任何人,也不存在善心这种东西——他只是纯粹在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行动罢了,好像天生就没有生而为人的自觉一样。
他很会演戏,把自己包装得沉默、委屈、不引人瞩目,很多人都被他骗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这种怪物,但我第一眼就觉得他很不对劲。易君像是受虐狂一样享受演戏的过程,我感觉他在心里嘲笑我们。
别看我骂得这么难听,但我觉得他没有错,我不想批判他什么
这不妨碍我生理性地厌恶他。
很矛盾吧,哈哈。
说真的,他不是很适合当人类。
说说裴离吧。
嗯......我对裴离的感情很深,当然,是朋友的那种。我是在他的介绍下才认识张佑念的,大家都更喜欢张佑念,因为他的性格更温和一点,但我更欣赏裴离。
裴离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多愁善感的味道,我一直觉得不太适合他,要我说的话,他应该叫裴三刀或者裴侠哈哈哈。
他真的为别人挡过刀。
两年前,有个老师被崔铭远举报猥亵女学生,被学校开除了,事情闹得很大,但我们都没有料到他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报复。那个老师买了把刀埋伏在学校门口,想趁乱捅死崔铭远,当时我们都被他的样子吓傻了,只有裴离挡在他前面,结结实实地替他挨了三刀。
他用胳膊挡下来两刀,最后一下划开了他的侧腹,一瞬间血流如注。
我离他们很近,几乎可以闻得到那股刺鼻的铁锈味。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的保镖按住了疯子,打了120。
现场混乱的好像是被掀翻的餐桌。我们都以为裴离要死了,他半个身体都泡在血水里,倒在崔铭远怀里,痛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崔铭远紧紧地抱着他,大叫着他名字,被周围的噪音掩盖了。
裴离没死,他差一点点就死了,要是那个疯子的刀捅得再深一点,或者救护车来得再晚一点他人就没了。这真只能说是人在做天在看了,三个月之后,这家伙就生龙活虎地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也是那次,我意识到了裴离对崔铭远微妙的感情——一个人确实是会为自己的兄弟、发小挡刀的,但我那天清清楚楚地看到裴离看向崔铭远的目光,那种小心翼翼的、珍惜的目光,里面还藏着某种更加复杂的情感。
我的感觉比一般人要敏锐一点,所以一下就明白了。
至于崔铭远......我下不了结论,他确实很宝贝这段友谊,但这种情感很干净,有欣赏,有愧疚,唯独没有同性之间不该存在的爱。我没有告诉过裴离,不知道易君有没有发现,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用这一点来伤害裴离的,他以此为乐。
裴离干的大事很多,他在我们学校算是个大名人了。但他的名声并不臭,相反,在暗地里支持他的人很多。
他会为了本校的学生和其他学校的流氓打架,会带头组织聚餐唱歌之类的团建——他很喜欢热闹,是个人来疯。大家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是找裴离帮忙。
也有很多人会去找段立,但我莫名觉得他也很危险,段立每次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觉得后脖颈发凉。
……
好吧,我承认,他身上确实有些惹人厌的地方,但这和他的本性没有关系。
一个人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裴家也算是贵族世家了,裴离沾染上一些少爷脾气是无法避免的。
他始终是把我们这些人看作是第一等级的生物,无意识地表现出傲慢。裴离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当众扇别人耳光,也会折腾那些“不听话”或者是被他判定为“坏人”的人。
我还记得有一次,他让一个偷东西的男生脱光了衣服在教室里面爬,所有人都在看,他就坐在教室后面的笑嘻嘻地看着,用橡皮扔他的屁股。那个男生爬过的地方都被蹭湿了,眼泪鼻涕淌了一路。
那个男生承受不住压力,退学了,后来听人说他回家就自杀了。
裴离从不打听这些,其实,我猜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有他在,似乎一切重要的事物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连规则都是轻飘飘的。
如果,他是有意识这么做的,那裴离绝对是一个控制舆论的天才。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那些“做了坏事的人”,让惩罚变成了群体游戏,整个教室都在他的统治之下。
但裴离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说实在的,易君到底是张家的人,而且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裴离对他做的事也只是到了恶作剧的程度而已,况且......崔铭远喜欢他。
我能理解裴离,他完全有理由去讨厌他,去恨他。
我想说......
我想说......算了,这件事真的,真的,真的很......
嗯,时间不早了,我要开始说那件事了。
关于易君杀害裴离的那件事。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比之前还要冷,人站在寒风里,一张口就吐出一团白气。我们照例在学校集合,一起坐大巴车去三仙山。
这是我们班级组织的团建活动,自愿报名,段立出钱租了大巴,行程很自由,也没有老师跟着,所以有不少人都参加了。我记得易君本来是不参加的,他恐高。第二天出发他还是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他肯来是因为崔铭远。
三仙山其实是一片山脉的统称,远离都市,临近一片自然保护区,这里大部分山地都是未开发的自然荒地。这是一次带了点探索性质的旅行活动,听起来很危险,但上山有人工开凿的石阶,我们又带足了工具,不少人早前已经来过一次了,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觉得会出意外。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易君,但一路上崔铭远都对他非常照顾,大家也就不管他了。
裴离为此很不高兴,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一路上都很心不在焉,别人把饮料翻到他身上都没有发作,虽然这种诡异的沉默也很恐怖就是了。我想凑上去和他聊聊天,也被他无视了。
但那段时光是我和裴离离得最近的一次,我跟在他的身后,能看到衣领上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看到皮肤上晶莹的汗水,还有一颗小小的桂花。看起来像是一条chocker,不过装饰物被他收到了后面,埋在衣服下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不是一个习惯专心的人。慢慢地就开始走神。思绪飘来飘去,一会儿在想那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一会儿想一直跟在段立身边的那个男生最近没有来上学,想那个同学到底喝的是什么,裴离身上一股奇怪的药味。
山上的空气很清新,风景很好,秋天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一群人走走停停,中午就爬到了半山腰。崔铭远中途被一个电话叫下了山,我猜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崔氏集团最近不太平,几个分家为了崔老的遗产争个不停,哪怕崔铭远是家里的独子也得被拉回去应付自己的一大堆亲戚,他那时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午饭过后,我们一队人就继续向上爬了。
我发现裴离不见了,他不会不告而别,想是速度快,先上山去了。我扫视了一圈,没有在人群里看到易君。
“不知道,也许下山了。”有人说。
“也许摔下去了。”旁边的人说,和同伴一起笑了。
他人缘不好,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还恐高,我有些担心,主要是担心他出什么意外,我们不好和崔铭远交代。
最后,丁俊义不耐烦地告诉我“别他妈问了,老裴要和他谈话,带他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裴离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到达山顶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4:00,我们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儿。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几滴毛毛雨落在身上,空气变得更冷了。
有人在刷手机,有人在拍照,还有人在讨论一会儿下山了晚饭吃什么。我当时看到了一株很特别的植物,想要走近一点拍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崖壁边,那里没有树木遮挡,可以清晰地看到旁边的山顶。
我听到一声轻响,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人的叫喊声。
我抬起头......我真的,永远忘不了当时的景象——裴离从旁边的山崖上摔了下去。
他当时一脸的难以置信,想要伸手去抓崖边的枯枝,树枝断裂,他在一块碎石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彻底腾空之后,身体开始极速下坠。
眼前的画面像是黑白默剧一样。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像是定格了一样牢牢刻在了我的眼中。
我完全愣住了,连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直到数秒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裴离。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报警的,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下山的。警察问我什么,我都像是木偶一样回答,不断地强迫自己回忆那天看到的瞬间。询问室的灯光很冷,我连指尖都在发抖。
等意识慢慢落回躯体,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看向那个座位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儿已经没有人了。裴离死了,他们告诉我,裴离站的离崖边太近,不小心踩到了松动的石块,滑下了山崖。
这是一场意外,易君说自己当时离他太远,没有来得及抓住他。
一股念头就那样涌上来,我想站在教室里尖叫,想拽着崔铭远的领子告诉他裴离死了——即使他现在的状态已经足够糟糕了,我想告诉他裴离有多爱他,叫他杀了易君,让那个家伙给裴离偿命!
和崔铭远不同,易君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心虚或是感伤,像是所有故事里的无辜路人一样忍受其他人对他的中伤,正是这种平淡刺的我眼睛发痛。
如果说,对崔铭远,我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嫉妒,也有同情,还有其他类似愤怒之类的情感,但对于易君,我拥有的只是纯粹的恨意。
我想拆开他的骨头,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还能平静地坐在教室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崔铭远说话。
裴离死了,他却还活着。
我听说他还去询问了裴离的遗物,拿走了一些东西。
也许我那个时候就已经疯了,整天什么都做不了,只知道自虐式地逼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跟在裴离身边,如果我在,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但我知道,有些事只有我能做的到。
我像没事人一样微笑,耷拉着眼皮,懒散地向其他人打招呼,替伤心的人抹眼泪,在他们围攻那个“被牵连者”的时候做理中客,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我在暗处看着他,等着一个猜想得到验证。
有天,我叫住了易君,说想要问他一些事。
他毫不意外。
我告诉他,裴离那天似乎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状态不太正常。
“可能吧,他走在前面,我当时有点头晕。”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意识到我会这么问:“可能是桂花吧,他和崔铭远走的近。”
脑海里传出“叮”的一声巨响。
心脏像是地震一样强烈地跳动,撞击着胸腔,眼角都要抽搐起来,但我还是竭力装出一幅失望的表情,又向他提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杀死裴离的就是易君!
恐怕这个混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失误在哪里吧。
可惜,比真相来的更快的是他失踪的消息。我听说他死了,也许是真的。
我希望他死的凄惨无比,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亲眼目睹他的死状。
裴离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哈哈大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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