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地牵动了几下嘴角后，我努力调整好表情。
“小川，你在说些什么?”
我伸手，想将那枚还在摇摆的玉牌抢入怀中。
越时川抬手，玉牌随着动作，往上一跃，落到了他合拢的手心里。
我咬牙。
就算越时川知道，或者经历过轮回又怎么样。秦家的直系全都死光了，现在的那个，更是和秦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只要拿到那块能证明身份玉牌，谁又会知道真正的秦家少爷是谁？
“哥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我们之间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吧。
指腹摩挲着玉牌，越时川面上的笑容越发妖治。
“还是说，哥哥想和我一起回忆下过去发生的事？”
他边说着，头慢慢地贴近我的耳边。
“我可是很希望，和哥哥探讨一下关于我的死法呢。”
“毕竟你可是杀了我整整二十五次呐。”
温热的吐息落在耳侧，压下心中涌起的恶心与烦躁，我学着这人惯有的无辜神态，垂下眼帘。
藏住眼底汹涌的厌恶，我缓缓抬眼看向越时川，心下一念，几颗晶莹的泪珠就从眼眶中滚落。
趁着他愣神之际，我眼急手快，从他手里夺过那块玉牌。
笑话，我才不会为做过的事后悔。
越时川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敛下笑来。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就像是饿狼在盯着自己渴求的猎物。
眼见玉牌落入手，我也懒得再和他再多说。
恨也好，爱也罢。再强烈的情绪，经历过上百次的循环，也该消磨殆尽了。
就像现在，我对越时川只剩下无尽的厌烦。
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转身离开了家门。
绕过几个村子，眼神落在一道褪色成粉红的木门上。
门前，一个不大的女孩正在给花浇水。
她的脚有点跛，走路一顿一停地，看起来就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
韩春，那个一出生就被刘百学送走的，我的亲生妹妹。
也是上百次轮回里，我唯一对不起的人。
“慕阳哥！”
韩春看见我，高兴地叫了起来。她放下手边的水壶，朝我‘跑’过来。
记忆里的女孩或穿红衣，或穿黄衣，又或蓝衣，像只蝴蝶撞入我的怀中，尔后又在瞬间化身无数的碎片消弭于天地。
在前次轮回里，我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让她幸福，甚至无法令她活着。
“小春。”我摸摸她的头，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来。
我承认自己是个烂人，但唯独在韩春面前我想当个好人。
韩春接过糖，然后摁着糖的两侧，一掰。
“慕阳哥，你也吃。”她将那块稍大的推到我的手里，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着，一幅我不吃，她也不吃的模样。
刘百学是个混蛋，我那个赌鬼亲妈也是个混蛋，所以融合了他们劣质基因的我，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韩春，这个和我融着相同骨血的妹妹，却意外纯真的像一张白纸。
直到看到我将那块糖放到嘴里，韩春才笑眯眯地将自己的那块塞入嘴中。
她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脸上满是笑意。
我很喜欢她的笑，那会让我觉得她是在幸福中的。
等我卡着点，走到村口的一棵大树下，果然看到了那辆黑车。
状似无意地路过黑车旁，早在几分钟前就被我戴上脖颈的玉牌，正在我的锁骨上散发着温润的凉意。
三，二，一
当我倒数完成时，车门如约打开。
“您好，请问您认识刘百学和越晴吗？”
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朝我礼貌地问道。
苏扬，我那位好大哥最得力的走狗。
“我是他们的儿子。”
我怯怯地说出这句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谎话，脸上的表情也与语气完美适配。
原因很简单，秦未，现任秦家家主，正隔着单向玻璃看着我。
和秦未斗了那么多次，我比谁都知道这个人的狼子野心。他的养父明明正当壮年，却莫名其妙地得了脑梗，上月刚刚去世。
如果不是公司里其它董事的欺压，他急需一个有着秦家血脉的傀儡来镇住局面，否则他可以做到一辈子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不闻不问，甚至灭口。
余光中瞥见苏扬微微点头的动作，下一秒，苏扬就说出了那句我能倒背如流的话来。
“请问，您有时间和我单独聊聊吗？”
......
傍晚，我拿着张卡走进了破瓦屋。
越时川坐在木凳上，看着我走进来，眉眼弯弯，用甜的发腻的嗓音朝我喊道。
“哥哥，你回来啦。”
我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越时川的演技，就像现在，明知道我和他已经是死敌了，竟然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上的喜欢真的能抵得过死亡的痛意吗？
至少我不觉得。
冷眼瞧着越时川那张溢满虚假笑意的脸，我跨门走入了屋内。
从屋内找出证件后，我毫无留恋地走出了那座灰暗的破瓦屋。
就在我的脚跨过门槛时，背后响起了越时川的笑声。
“哥哥，你逃不掉的。”
我没有回头。
“拭目以待。”
说完，我就朝韩春的方向走去。
在我在秦家站稳脚跟前，这张卡是我能给她的最大的底牌。
用暗号把韩春叫出来后，我将手上的卡递给她。
“这张卡里的钱够你和韩叔过上好日子了。”
韩春眼睛睁大，“慕阳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一次轮回里，我将韩春带去了秦家，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她，让她成了我和秦未斗法里的牺牲品。
后来的上百次轮回里，我渐渐开始明白，只要我靠近她，她的命运就会不可逆转地偏向死亡的终局。
所以这次，我的视线描摹过她泛着粉的脸颊，我想放她自由。
也许在没有我这个哥哥参与的人生里，她会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幸福。
“我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也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蹲下身，和韩春平视。
“你要好好地读书，好好地生活，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韩春扑到我身上，“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抱住她，眼睛却看向夜幕中的点点星光。
“可能吧。”我回答道。
“那你有时间，一定要回来看我啊。”她的头埋到我的脖子旁，声音低低的。
“哥哥。”
感受着肩上的湿意，我没有说话。
是啊，我的妹妹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和她真正的关系呢。
视线移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金星，我轻轻抚过韩春的后脑勺。
只是，我已经厌倦你变成蝴蝶的结局了。
走到村口，先前的黑车已经等在那处。
秦未靠在车门上，指间猩红的花火一闪而过。
咬起烟，他抬眸，像是终于察觉到我的存在。
“你来了。”
他矜贵地朝我点点头。
我最看不过他这副模样，明明同样出生于泥潭，凭什么他就能褪去那身泥泞，成为云端上的白鹤。
目光在他鼻上的那点黑痣上停留片刻，摁下心中那份不忿，我仰起头，朝他一笑。
那人在我脸上扫视几秒，拉开了车门。
就在我即将上车的那刻。
越时川的声音在我耳侧轰然炸开。
“慕阳哥！”
我不欲转头，却耐不住秦未停下的动作。
“家里着火了！”
越时川漂亮的脸蛋粘上些许乌黑，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在黑夜里透出盈盈的白。
我看着秦未久久停驻在越时川那张清丽绝艳的脸上，心里的恶劣再也压不住了。
哈，死去的秦家家主怎么也没想到吧，自己一手栽培的养子竟然会爱上自己的亲生儿子。
瞟到越时川眼底的势在必得，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计策的有效。
反正我是做不到出卖色相来达成目的。
下车，我走到越时川身旁。
手看似轻放在他肩膀上，实则指甲已经深深地掐入肉里。
越时川神色不变，仍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阿姨和叔叔都还在里面。”
他边说着，边想把头拱入我怀里。
听到他的话，我一时有些愣神，竟然真让这畜生得了逞。
虽然我并不打算放过刘百学，但至少也没想过让他现在就去见阎王。
而且越晴，他竟然也舍得。
“哥哥，这样，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们知道这个秘密啦。”
外人看来，越时川哭的实在可怜，虽然脸埋在他哥哥的胸前，看不清神色，可那瘦弱的肩甲骨一抽一抽的，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只有我知道，这畜生哪是在哭，分明是在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低头，看着他不断耸动的肩膀。
眼神一暗。
“疯子。”
我贴近他耳垂，语气像是给情人的低语。
怀中的人不甘示弱，锋利的犬牙磨过一处，然后狠狠一咬。
我闷哼一声，重重地推开他。
越时川踉跄几步，尔后昂起头，面上是痴迷的疯狂。
“你也是，哥哥。”
“我们都是疯子。”
走过路过的朋友，可以给我点一个小小的收藏吗（睁大眼睛）（露出渴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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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们都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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