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光也一样如石雕,同阮媛媛隔着远远的距离,遥相面对面。
夏阳光傻傻的,这个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往事:市民医院,夏家没钱手术,是阮媛媛出钱和找关系,夏妈妈才得以及时救治。夏阳光十分感激阮媛媛:“谢谢你帮忙,救了我妈妈一命。”
阮媛媛还是夏妈妈的救命恩人呢。
他喊:“救救我们,救救我妈妈!”
他们的船也要沉了。
但阮媛媛的船竟然往远处飘了飘。
事实就是这么讽刺。
夏阳光和阮媛媛面无表情对视,他的船渐渐往下沉,以前他和阮媛媛一起跳时,说是模仿铁达尼号。其实现在才真身临其境,只是,只他一人在沉船上。
她是冰山,是他心里撞破的,下沉的的冰山。
快没底时,夏妈妈使出最后的力气把夏阳光一推。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用眼神示意他活下去,然后直坠着沉没。
夏阳光不会水的,拼命扑腾:“媛媛,救我!”说一句话,吃两口水。
好在另外两个陈意的朋友,有一个还活着,而且会游泳,过来托住夏阳光。
阮媛媛就去握舵,往右打盘,要把船开过去。
阮桥走过来,扶住女儿的手,要往左打:“媛媛。”
阮桥命令阮媛媛杀掉夏阳光。
阮媛媛愣愣傻傻,第一时间内,她并没有反应过来。
待阮媛媛回味过来,不由得惊悚侧头,面对阮桥:“爸爸,我——”
“回岸上!”阮桥打断阮媛媛,他语气决绝,不容驳斥。
阮媛媛拒绝执行命令:“爸爸,救救他吧。”
阮桥呵呵笑了两声:“救救他?爸爸知道,你看上了他。”阮桥的嘴角扬得更高:“爸爸看过照片,你和他……在相爱?”
阮桥将“相爱”两字咬得极重,这词一击戳入阮媛媛心脏,阮媛媛心虚地抿了抿唇。
阮桥观察到阮媛媛微小的表情变化,笑了。他用魔鬼一般诱.导的声音,唆使阮媛媛道:“就算你爱他,你想想,他妈妈要杀我们全家,而且已经杀了你凌叔叔,他恨我们全家,爸爸和妈妈也恨他们。”阮桥双脚后移,渐渐从与阮媛媛并立,变成退到阮媛媛背后:“这小东西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亲眼目睹了。他活下来……你想,他接下来会怎样?”
阮媛媛的身体在发抖。
阮桥再次命令阮媛媛:“媛媛,你就算救那个陈的,他参与绑架谋杀,也会坐牢的。”
阮媛媛坚持拒绝,但这次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震颤,带着哭腔:“爸爸,他不姓陈不姓方,也不叫希炼,他叫夏阳光。”
“夏阳光就是希炼。”阮桥说话现实而残酷,完全不考虑阮媛媛的痛苦:“不管他叫什么,他根本就不该是你的爱人。”
阮桥抬起头,目光遥遥望过去,盯着远方的夏阳光,那个护着他的叔叔已经快撑不住了,但仍努力带夏阳光游来这边,渐渐靠近游艇。
阮桥阮媛媛道:“媛媛,爸爸送你的那把刀还在吗?”
阮桥说的,是阮媛媛十岁时,阮桥送她杀牛的那把。
“在的,爸爸,我保管得好好的。”阮媛媛本能地回答。
“那说明你还是更偏向爸爸。”
阮媛媛竟如被人控制般,眼神涣散,握着舵的手不知不觉往左打。
夏阳光站隔着距离,阮桥的声音又小,夏阳光听不见阮桥在说什么,这个时候,夏阳光也无心去猜测阮桥的口型。但是——夏阳光只知道,当他还沉浸在失去夏妈妈的悲痛中,还在悲痛呼喊时,船似乎飘远了些。
他宁愿相信是飘的,不是她操作驶离。
海风阵阵吹来,伴着微咸的浪滴,刺骨又刺鼻,也许是在海里浸泡太久,夏阳光感到皮肤泡涨,仿佛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肤都在蜕皮。
夏阳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善良且相信爱的少年,到最后一刻,还在说服自己:阮媛媛一定会救自己,或许……她只是在开玩笑?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夏妈妈也会活过来。
夏阳光是身处漆黑中的少年,自己仍傻傻地坚持,为自己和阮媛媛点起一盏萤灯。
带夏阳光靠近阮媛媛船的中年人已经快到极限,拼尽最后的力量将夏阳光托起。夏阳光举着胳膊,近在咫尺,他的胳膊如果能超出人类的长度,就能抓住栏杆了,而不是像现在仅能触碰滑滑的船壁。
夏阳光痴痴央求道:“老婆,救我……”
他在央求阮媛媛,也在央求自己。
阮媛媛手一抖,本来阮桥一直在后头唆使她,她就仍有犹豫,这会忍得下去?阮媛媛眼眶中两行泪滚下来,就要上前去拉夏阳光,却感到指上被人推压,几乎在同一秒,打盘左转一圈。
阮桥同时把游艇的速度调到最大。
“突突突”的电机声,游艇飞速驶离。
“爸爸!”阮媛媛哭喊着,愤怒地哭出声来。
阮桥却无情道:“是你自己先往返航打的。”
阮桥只是帮她做得更明显而已。
阮媛媛无言以对,无助地摇头,她望前看去,看见夏阳光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已能透底,眼里全是惊诧。他似一只被人拍落的蜻蜓,跌坠进茫茫的天城蔚蓝海。
阮媛媛挣脱了阮桥,跑到栏杆前伸臂:“阳光,阳光——”
却亲眼睹见了夏阳光的眼眸变化。
他眼中的惊诧突然消失,变得绝望,接着,全是恶毒。
那一双清澈的眼,一秒浊如墨潭;那一张阳光灿烂的脸,从此阴沉满布。
阮媛媛被骇住,手上的动作停住,就在此刻,一阵巨浪打来,劈头盖脸打得阮媛媛身上全湿,睁不开眼,本能地抓紧栏杆。等她眨出眼中水滴,重新睁开眼能视的时候,夏阳光的身体,亦或者该称作“尸体”?已经被浪冲走了。
阮桥一直在往阮媛媛这边靠近,只是他走得慢,步伐迈得不大,直到这个时候才走近阮媛媛身边。阮桥告诉阮媛媛:“小东西活不了了。”
夏阳光被茫茫大海冲走了,沉下去。
他死了,阮媛媛没有救他。
阮媛媛摇头:“不,他只是被水冲走,他肯定可以活下来。”
阮桥似有不耐烦,干脆直击阮媛媛:“这里是深海,今天天气又差,他不会水又受了伤。”
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阮媛媛。
是啊,他早就死了,刚才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不都昭示着这一切么?阮媛媛,虚伪的女人,说他没死,妄求脱罪!阮媛媛,做了鬼事,还妄求心安,真是假仁假义至极!
“哈哈哈哈哈!”阮媛媛大哭似笑,眼泪稀里哗啦糊了面,她的丝丝乱发又被海风吹起,沾了眼泪,全粘在脸上,挡住视线眼睛看不清,挡住鼻息鼻子呼吸不了,甚至挡住了双唇……可她怎么还能哭呢?
阮媛媛嚎嚎痛苦流涕:“哈哈哈哈哈哈——”
……
天城近日出现了一起海上绑架案,歹徒丧心病狂,试图撞船谋杀,不慎起火翻覆,全部殒命。
受害者生还两人。
最终,这一场家族恩仇,竟以报纸上这则不算起眼的短消息作为了结,归为平淡。
阮桥平安回归,照样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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