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棠走远了些许,一边暗骂温庭晏误事,一边当真考虑起他所说的事情。
温庭晏的意见是,伪装成江湖算命的,给几人算几卦,言辞涉及路途不顺,经商受阻之类的话,然后不要给出意见。
商人多疑,你给出意见,反而他们会担心招摇撞骗,质疑真实性。可是不给意见,权当是有缘人分享,那反而会让他们忧心忡忡,进而主动开口问询。
那便是她的主动权了。
招摇撞骗虽说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她又不骗,她有这个能力说实话。
思忖半晌,正想着如何开始,却恰好有人拿着酒杯摇摇晃晃撞了过来。
江书棠不动声色,反而将他往人多的地方引。
两人沿着人群一路躲猫猫,男人喝多了把这当成了情趣,见这艳丽娇俏的粉色小蝴蝶飞得飘飘忽忽,追的更急了。
江书棠却一反常态,干脆站定,在男人扑过来的瞬间侧身一让。
“砰”的一声,男人本该顺从预想般撞上小娘子柔软的身躯,谁知直接撞上了一棵树,囫囵倒了个大屁股墩,惹得周围众人发笑。
他“诶呦”了两声,当下没能爬的起来。被人一围观,臊的血气上涌,见到年轻貌美小娘子的贼胆化作一股戾气,干脆反打一耙,气急败坏地怒骂江书棠:“你这小娘子,故意害我?”
有现场矛盾,自然就会有看热闹的人。没多时,本就嘈杂的庭院人头攒集。
坐于主座的油头肥耳的县令皱了皱眉,看向最热闹的那处,发现一个作乱的酒鬼,便问道:“那是谁?”
“您忘了?这是二小姐家的那位……”
“哦。”县令撇了撇嘴:“往日他两个也不往我门上凑,除了他们新婚,到现在已是许久未见。”他微微坐起身:“怎么?他惹麻烦了?”
旁边的师爷低声阐述了几句,县令当下收敛了表情,又坐了回去,道:“此事我们非必要不掺和。”
那边还在闹着。
现在这酒鬼咬死了就是江书棠勾引自己,又故意让他难堪。
江书棠笑了一声:“勾引?那你刚刚鬼鬼祟祟往我这里凑干嘛呢?我为了避开你,从那头走到了这头。你又是什么缘故走到这里?”
这角度和方向以及他色眯眯的表情,可看不出来任何不小心。
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脂粉味,味道廉价又熟悉,江书棠经常从隔壁不远的妓院闻到。而同时,他的身上还有些许血腥味,不像是人血的味道,略带有点膻气,比之牛羊肉又好了很多,想来家中是杀猪的。不止如此,他腰封里处有很重的纸币的墨印味道,藏得很深,生怕被人发觉一般,而参宴压根不必带这么多钱。
除非……
江书棠皱了皱眉。
此时,一个女人循声骂骂咧咧而来,她早就听说这边出事了,却没想到当事人是自己的丈夫。
这个女人身形粗犷,看样子脾气暴躁,十分不好惹。见到自己丈夫同一个女子纠缠,连忙将他一把揪过,一双眼睛瞪圆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勾引我,我不同意,她就将我推至树上,还害我额头磕了个大包。”男人委屈地道,声音完全不似当时凌厉,反而有些心虚。
原来惧内?惧内还去妓院啊?
女人将信将疑地看过来,觉得眼前这姑娘怎么都不像看得上自己家懊糟货的样子。她轻咳一声,问江书棠:“你怎么说?”
江书棠有些惊讶于她能如此冷静,竟然没有做出冲动之事,心中对她倒是多了分佩服。“我没有勾引他,是他想要调戏我,一路跟着我摸了过来,然后碰瓷。”
众人问:“碰瓷是何意?”
“碰瓷就是,他一个大男人,喝了点酒,自己撞树上,比瓷器还脆弱,先碎了。”
四周响起细碎的笑声。
女人皱了皱眉:“我丈夫是十里八乡的老实人,你的话我并能不相信。”
这却是个真正老实正直的女人,江书棠有些好笑,劝道:“好姐姐,那你真是被他骗的死死的。”
她干脆有话直说:“你可知,他背着你在腰封藏了多少钱,那钱又是要置于何处?”
此话一出,当下四座震惊。
她这样说,无异于自爆与这酒鬼不清不楚嘛?不是和他有关系,又怎么对人家的私事这么清楚?
女人还未做声,四周看客当下一片唏嘘。
“先别嘘,”江书棠笑了笑,“让我慢慢详细地道来。”
她对着女子说道:“你这丈夫啊,惯会人前老实那一套,实则背着你想来是很多花花肠子。你家中可是养猪?”
女子却迟疑地摇了摇头:“这和养不养猪有什么关系。”
江书棠却“咦”了一声,那分明是猪血的味道啊,她不可能分辨错的。
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女子心头一跳,脸色惨白地看向自家丈夫,怒骂:“你还和那个女人有来往?你不是说都是成亲前的事情了吗?你又去找她了?那你早和她成亲去啊,何苦现在来害我?”
男人的酒意在这样的审判中早就清醒了大半,虽然站稳,却又没忍住倒了下去。
他战战兢兢地看过来,却不是忌惮自家妻子,反而是忌惮江书棠,不知道她那张嘴里能说出多少他的秘密。
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行认错:“这位小姐,我醉酒说胡话,冒犯了你。现在我酒醒了,和诸位澄清一下,小姐没有勾引我,是我醉了酒不清醒差点误伤到小姐。”
江书棠见他认怂,笑着道:“现在知道道歉了?晚了。”她看向女人,道:“我这还有几桩事情要告知你,你可以选择听或不听。毕竟这事情说出来,一是有损颜面,二是有损夫妻情感。”
女人白了怂包的丈夫一眼,早就决心要和离了,当下道:“你说吧,我受得住,不过再多添几笔罪证。”
“好。”江书棠露出赞许的目光:“第一,他常常出入花街柳巷,之后为了维系名声,应该经常自己擅自清洗衣物,所以你闻不出来那些脂粉味。第二,他最近应该是在妓院有了相好,想要替她赎身了。不出我所料的话,今天他就把赎身银带在身上。唔,应该数量不小。”
男人脸色惨白地蹲下去,完了,已经全完了。
他此间无法反驳,那赎身钱确实在他身上,一旦搜身,他百口莫辩。
不再辩解的原因也在于江书棠。
这个陌生的女孩太恐怖了,她似乎能洞穿他的人生,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阴寒,被她注视着,感觉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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