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十七年前，克劳蒂亚皇后遇到伊娃皇后时，发生了什么。”
白雪问的第一个问题，当然是这个。
克劳蒂亚的回忆录里没有写，知情的露西也不愿意说。她只能问魔镜了。
但魔镜遗憾地表示，祂也不知道。
“十分抱歉，公主，克劳蒂亚皇后是十六年前找到我的……所以，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十七年前她的事，我也不知道。”
白雪当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吗？！”
魔镜被她的怒气震得缩了一下，悄悄往后挪了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说：
“……实不相瞒，公主，有很多魔法道具都会适度夸大自己的功效，这是为了早日被有潜能的巫师选中，那个……一起成长一起进步，实现互利共赢，共创美好未来……”
“行了，那下一个问题。”
白雪不耐烦地打断这虚假宣传满嘴废话的东西。
“你能不能直接展现菲利普国王和菲利普王子真实的思想世界？”
“我想知道，关于我，关于克劳蒂亚皇后，他们都有些什么想法，越清晰越好，越详细越好。”
白雪想过了，让他们写下想法也挺麻烦的，那些潦草的字，还看得她头疼。
要是能一步到位，就最好了。
这次，魔镜的声音听起来响亮了许多。
“这个简单！只要你把我带到他们面前，我就能投射出他们的想法啦，绝对精准，绝对详细！”
白雪对此感到怀疑。
“这么麻烦？难道皇后每次问你问题，都得把你带到相关的实物前面吗？”
那也太麻烦了。
十几年了，她觉得克劳蒂亚不至于一直容忍这么一个废物。
魔镜的声音又弱了下来。
“……可是，如果他们距离比较近，我也不是不能直接给你投射，哈哈哈……”
这玩意儿果然在跟她耍滑头！
“那你就快点投吧，我等着。”
白雪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
魔镜试探道：“公主，您能不能高抬……不是，高放贵手，先把您手里的椅子撤了？这样有点影响我发挥……”
没办法，白雪只好暂时把椅子放下，坐在椅子上，继续监视魔镜。
一开始，镜中的影像是她自己，还有她身后的房间。
在这些影像抖了几下之后，魔镜为她先后投射了王子和国王的思想。
白雪越看越后悔自己选了高清详细版的。
她真的很想重金求一双没看过那些脏东西的眼睛！
难怪菲利普王子可以轻易发誓放弃王位继承权。
他父亲本来也没打算把王位传给他，在发现他的秘密以后，已经修改遗嘱，绕开他这个独子，立他叔叔，自己年轻能干的弟弟为继承人了。
哪个正常人能接受自己的继承者是个把大部分钱都用来买防腐棺材，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寻找美丽尸体上的变态？
但王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只怪父亲不够开明，他一边给父亲和叔叔下慢性毒药，一边暗中寻找一个理解他的有力支持者，来对抗支持他叔叔继位的人。
白雪的父亲菲利普国王，就是他找到的完美合作对象。
菲利普国王选择支持他的理由，也十分令人作呕。
一个正常的女婿，是不会容忍他对自己女儿的龌龊心思的。
但一个变态，还是个需要他提供龌龊帮助的变态，当然能够答应他的龌龊要求。
“尊敬的未来岳父，您大可以放心，我并不是那等迂腐自私的人。只要您愿意帮我夺得王位，并且助我寻找那些特殊的好货，我当然也愿意与您分享您的女儿。”
“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本就理所应当得到更多男人的疼爱。更何况，您是她最亲的人，也会知道如何好好疼爱她。”
“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人，只有你最懂我！唉，我能有什么错呢？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子，自然该配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可惜伊娃去世得早……除了我和她的女儿，世上最没有其它女人，拥有如此让我心动的美了！”
“你放心，我会排除万难，让她成为你的妻子！……就算那个贱人反对也没用，我已经发现她的弱点了，一定会找机会除掉她！”
听到这些话，白雪胃里难受，开始干呕。
见到父亲幻想中，她的新婚之夜，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怎么还真吐了？早知道就不逼你喝那么多药了……”
一个熟悉的关切声音自身后响起。
白雪的三观刚刚受到了巨大冲击，又吐得有些发晕，一时大脑糊涂，忘了前因后果，下意识地回答。
“没事，不是因为药苦，是因为他们太恶心了……我缓缓就好……”
那个关切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转为严厉的斥责。
“谁允许你擅自带走……这个了？！”
“……以后不许再碰它！！”
等白雪回过神来，魔镜已经重新回到了克劳蒂亚皇后手上。
克劳蒂亚甩下这两句话，便快步转身离去，飞起的衣袖，抽得白雪脸疼。
她定了定身，追了上去。
“！……你听我解释！”
白雪紧张地想着如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但她慌乱的步伐已经暴露了一切。
她用一种不太规则但非常惊人的步法，先克劳蒂亚一步跑到门口，堵住她去路。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想……”
白雪委屈地开始辩解，晶莹的大眼泛着水光，声音软糯可怜，像随水漂流的花瓣。
克劳蒂亚无奈地倚在门廊，乜斜着眼看她，脸上写满了“来，我看看你这次又编出什么理由狡辩”。
意识到自己又被她纵容了，看着她在闪亮的走廊灯光下，姿态慵懒，长发散乱披拂，似海漫山，一贯苍白的脸罕见地泛着点红晕……白雪的呼吸和脑子又陷入了混乱。
……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不受控制地，她想起在魔镜中看见的一个细节。
她的父亲，克劳蒂亚名义上的丈夫，就连在幻想中，也要吃猛药才能行。
这百分百意味着他平时是不行的。
这也难怪。这些年他疏于锻炼，日益体虚，稍微多走点路就气喘吁吁，几乎已经成了个空有其表的花架子。
可是克劳蒂亚……不像是低**的女人。
她还记得那一晚，她闭着眼，意识模糊间，皮肤却比往日鲜活温热，在她指尖呼吸，跃动……
当她啜饮她锁骨盛着的月光时，她很不习惯似地一缩，一绷，但无所依靠的手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指节轻轻摩挲她的手掌，似忍耐似等待……
如果那不是出于爱恋，便是出于纯粹的欲念。
一个一年也出现不了几次，还力有不逮的丈夫，怎么能讨她欢心？
“父亲能满足你吗？”
阴暗的好胜心冲昏了白雪的头脑，让她说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凭什么好女人要找这种萎男结婚？！
就算在最浅薄的意义上，她年轻力盛，不比他强得多？！
无论是狩猎，射击，还是游泳，赛跑，她都远远比他强！！
而且她还忠心于她……比她那个肮脏的父亲至少强上一万倍！！
“父亲能满足你吗？！”
等不到回应，白雪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克劳蒂亚呼吸一滞，手一抖，把魔镜摔到了地上。
白雪抢着去捡，以此找机会窥测她低头时的表情。
她死死按着贴在地上的镜子，跟她角力，镜子起起落落，还是被她按下，她感到得意。
“这点小事让我来吧，你知道的，我青春正好，充满力量，应该多做一些出力的事。”
她没错过克劳蒂亚眼中闪过的一丝窘迫和羞恼。
这让她更加得意忘形，双手顺着画框的边缘游动，想去捉她的手。
克劳蒂亚出其不意地给了她一个肘击，在她摇晃不稳时，快速把魔镜捡起来，盯着白雪的眼睛，掷地有声：“我、会、做、好、我、的、事！”
“与你无关的事，你也少掺和！”
白雪不甘心地追问。
“与我无关，但是与我母亲有关，对吗？”
“你可以为了她忍受你不想要的人生，但是不可能为我改变，对不对？”
如果她不是伊娃的女儿就好了，如果她能早点出生就好了……这样伊娃就不会死，她也可以用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去思慕克劳蒂亚。但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克劳蒂亚失望地看着她，目光有如实质，把尖锐的钉子扎在她心上。
“我以为你该长大了，可你还是这么幼稚！我早就说过了，我既然承诺过她，会弥补她过早离开给你留下的缺憾，就会用一生去践行。这是我深思熟虑的选择，我甘之如饴，你无权议论！”
“我再强调一次，你给我好好记住，白雪，伊娃离开之后，我就是你的母亲，永远如此！哪怕我和你父亲不再是夫妻，哪怕你的父亲不在了，我也是你的母亲！”
“你如果再……咳咳咳……”
克劳蒂亚又剧烈咳嗽起来，眉毛皱成一团，怀中魔镜随着身体颤抖，终是再次滑落。
这次，她没有力气将祂捡起来。
“……别说话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搀扶她时，白雪才注意到，因为急着来找她，克劳蒂亚连鞋也没穿，是光着脚跑来的。
此时，她的身体凉得吓人，肩膀与手臂僵得厉害，难以动弹，跪在门框旁，冷汗随着混沌的咳嗽声不断流出，简直像一尊被诅咒的，融化中的冰雕，在颤抖和哀鸣中加速掏空生命。
负罪感呼啸而来，压倒了白雪的兽性。
先前有五分是为了装可怜才酝酿出的眼泪，真正被逼出了眼眶。
“对不起，母亲，真的对不起……”
白雪一边啜泣着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为她按摩，擦汗，缓解她的僵硬与痛苦。
“不要赶走我，让我赎罪吧，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放心，我会乖乖的，当一个好女儿，不会再做惹你生气的事。”
克劳蒂亚本来就病着，却因为她的任性，一再伤心伤身。
她身处危机，身边人算计她，想落井下石，要她的命，许多人猜忌她，恐惧她，随时准备成为害她的帮凶……
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不能全力帮助她，还在为一些低级杂念分神！
都是她的错。她大错特错。
她改变主意了，她不能为了逃避无果的感情，就一走了之，就算死缠烂打也要留下，至少在克劳蒂亚的隐患解除之前不能。
她不能放任那些恶心的男人上位，把克劳蒂亚当绊脚石一样除掉！
她之前觉得自己被私情困住，当不了合格的国王，这个国家，交给克劳蒂亚就好。
现在她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贤后称帝的大道上布满荆棘。
她不能走，她必须留下，当她的后盾，当她的利剑。
克劳蒂亚此时无力拒绝白雪，全身简直虚软成烂泥，只好指示白雪帮自己拿出项链里的随身药，喂自己吃下，只好任由她搀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稍微缓过来一点，克劳蒂亚就拿起床头桌上的手帕，递给白雪。
“擦擦眼泪，别哭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厉。
白雪一边擦眼泪，一边抗议。
“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的！”
“我只是关心你，特别关心你。”
幸好这种话，以女儿的身份也能说。
“你这次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虚弱，是不是使用魔法的……”
白雪的疑问被克劳蒂亚扼杀了。
“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吧？我只是有些讨厌的遗传病罢了，科技和医药会解救我，你不用太担心。”
白雪还想再试探一下。
“你是说魔法不存在吗？但是我确实可以跟动物对话……”
克劳蒂亚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那只是你一种返祖的天赋罢了。原始人本就能与动物交流，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人类逐渐失去了这种能力。”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幸运地拥有这种几乎失传的稀有天赋，所以我让你不要声张，以免惹祸，毕竟枪打出头鸟。”
白雪知道直接的追问得不到她想要的，于是聪明地闭嘴，决定迂回打探，徐徐图之。
克劳蒂亚又吩咐白雪把魔镜还给她。
不过，就像不承认她有魔法一样，她也闭口不提她有魔镜。
“你说过乖乖听话，不再惹我生气的。”
“那么去把画像拿来，并发誓没有我的允许，永不靠近它。”
白雪乖乖照办。
只是，在克劳蒂亚没看见时，她与魔镜达成了一个秘密交易。
一直感觉童话里吻白雪公主的王子挺变态的，正常人谁会对一具陌生尸体心动还直接上嘴啊！还要把尸体带回去！
国王一直隐身，放任女儿受苦，他就没错吗？凭什么他不用受罚？
格林童话里还有逼着自己女儿跟自己结婚的国王（记得是披着兽皮的公主），理由是妻子死了之后，除了女儿再也找不到如此美丽的女人，炸裂。
他们都好好地活到了最后，是我童年一大阴影。
为了治愈我自己，这种角色必须在我文里惨死。
白雪公主亲和力强人气高人人爱，皇后有魔法有魔镜，她们联手简直是王炸组合，把贱男都弄死，自己上位，不香吗？
童话里魔镜的品味我一直觉得不太行，我要是它我估计天天对皇后喊姐姐你最美了。冷傲御姐明明才是天下第一！（大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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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雪×克劳蒂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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