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的父亲菲利普国王,还有她的前未婚夫菲利普王子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点也不惊讶。
她早就从教堂的鸽子那儿得知,他们前几天就悄悄地来过,并且一直没走远。
见到他们,她假装惊讶,假装欢喜,只是为了更轻易地打探出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昨天,路引被毁,教士被揍,今天,他们两人就在广场大张旗鼓地给灾民们发抚恤金,带来的钱还正好可以弥补那笔税款的窟窿……白雪不相信这是单纯的巧合。
“真是太巧了!父亲,菲利普王子,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孩子,当然是因为这里需要我啊!”
“我的美人,当然是因为我感应到你需要我啊!”
他们如此敷衍她以后,便不肯开口了,专心营造他们的慈善形象,挥舞着自己喷了昂贵香水的手臂,笑着说:“大家不要急,慢慢来,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吃亏的……”
白雪远远观察着,看到人们欢天喜地地拿钱,对他们千恩万谢,白雪心头郁结。
“露西,你说,大家真的没怀疑过自己被骗了吗?”
“王子是异乡人,也就算了,可我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为什么没有人去问他,灾情发生的时候他在哪里?为什么他恰好在风险过去时出现?他发的抚恤金,又是从哪里来的?”
露西在白雪耳边小声说。
“公主,你从未缺钱,你不懂很正常……这么说吧……对大部分缺钱的人来说,如果装傻就能拿钱,这是求之不得的。”
“如果基本的利益难以保证,良心和真相,就会成为奢侈品……公主,世上有许多人或许渴望奢侈品,但无力负担。”
晚上,菲利普国王举办的忏悔大会,似乎更论证了露西的话。
国王在广场的临时舞台上声泪俱下,忏悔自己没有管理好国家,让重要的引路人,神圣的教士们受到恶人蛊惑,做了错事。
他承诺一定会彻查此事,根据教士们招供的“线索”,揪出幕后女巫,还大家一个公道。真凶一日不除,他一日不会再碰荤腥,也不会再佩戴皇冠。
然后他自罚三杯,用痛苦的神情喝下上好的葡萄酒,用棉花做的绳子软绵绵地“惩罚”犯错的教士们,让他们招供。
昨天带头闹事的市民们热泪盈眶地鼓掌赞颂他们的担当,好像自己真的被感动了一样。
作为见证人的邻国王子菲利普,也跟着应和国王立下的誓言,表示自己和白雪公主的婚约虽然因为某些变故取消了,但他对她一片真心永不会变,当然也会帮她和她父亲清理国家的害虫。他还说,他的真心日月可鉴,如果食言,他将无法继承自己国家的王位!
台下有些人开始起哄。
“菲利普王子真是举世罕见的深情好男人,白雪公主错过他,太可惜了!”
“让深情的求爱者伤心,并非高尚的淑女所为,公主应该重新与他订下婚约才对!”
“那可恶的皇后见不得继女幸福,蛮横地搅黄了婚约,但国王是英明的,他应当做主,重新促成这桩美事!”
……
白雪当然看得出那些起哄的所谓“路人”,都是菲利普王子的随从假扮的。她记性好着呢。(再说他们的装扮技术,也比露西差太多了!)
她不相信她的父亲没看出来,可是他摆出一副从善如流,倾听民意的样子,摇头晃脑地思考了一阵以后,郑重说道:“既然大家也都认为白雪公主与菲利普王子十分合适,那么我做主,重新……”
“不合适!”白雪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
国王没有理她,自顾自继续宣布。
“——重新立下白雪公主与菲利普王子的婚约!”
闻言,少数人低头,保持沉默,更多的人则是从众欢呼。
“国王英明!国王英明!国王英明!”
那些欢呼的人中,许多昨天还在感谢白雪为他们出头,说要誓死追随她,今天就无视她的声音,附和着她的父亲。
白雪觉得周围的吵闹让她实在难以忍受。
国王也好,王子也好,帮腔的也好,要是不能说话就好了!
但愿他们被马蜂蛰肿嘴巴,被蚂蚁咬肿舌头,不能再说话!
但是在他们被迫闭嘴以前,就惨叫个够吧!这是他们应得的!
汹涌的恶意在白雪心头激荡。
渐渐的,那幻想中的嗡嗡声,惨叫声,都化为了实质。
人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连白雪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回想起来,她只记得自己当时被烧灼感刺激得神志不清,视野模糊,仿佛变成燃烧的火焰本身,牵引着四面八方无形的热流……
等她被露西喊醒时,刚才汹涌而至的蜂群和蚁群已经基本散去,被攻击的人捂着嘴,疼得在地上流泪,打滚,想求救,想指天骂地,却说不出话来。
没被攻击的人也被吓跑了。
露西也吓坏了,拉着白雪就要跑。
“没事的,露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也不会有事的,放心。”
安抚过她,白雪找了辆马车,把失声的菲利普国王和菲利普王子,送到最近的教堂忏悔室去。
她嘱咐露西在外面守着,然后关上了忏悔室的门。
“现在你们可以开始真正的忏悔了。”
“在纸上写下来,你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假话,我就送你们去见上帝!”
白雪拿着沉重的烛台,一边围着他们绕圈,一边对着他们的头部比划。
他们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白雪公主?
只得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写认罪书。
两人就跟提前对过口供一样,都说只是想借机向大家揭露皇后的真面目,同时再次促成白雪公主和菲利普王子的婚事。只不过因为心急,用了些手段,希望公主谅解。作为补偿,国王会多给她些嫁妆,王子则会增加聘礼。
白雪并不相信他们这些漂亮话。
可是如何让他们说真话呢?
想不出好办法,白雪暂时把他们打晕,出去跟露西倾吐烦恼。
她不得不在露西面前暴露自己的另一面了,其它的侍女虽然也不错,但是要么不够胆大,要么不够聪明,要么缺乏武力,只有露西是完美的分忧人选。
露西虽然有些震惊于公主的另一面,但也很快接受了。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把想到的办法告诉白雪。
“公主,其实克劳蒂亚皇后应该知道让他们说真话的办法……我们只要把他们带回宫中,交给皇后发落就可以。”
“十七年前,我和克劳蒂亚皇后一起被伊娃皇后救下,带回宫中,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时我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好奇心未泯,偶然撞见过克劳蒂亚,在与她的魔镜对话,问那面镜子,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无所不知的魔镜,请告诉我,我应该如何消除那些副作用,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她是那么说的。对面的镜子则冒出黑黢黢的影子,张嘴回应她……”
“我当时太害怕了,很快逃走了,没听清后面她跟魔镜说了什么……我也相信她不会用它做坏事。”
“我一直隐瞒这件事,大家都对巫术抱有恐惧……我不想让克劳蒂亚受到更多误解。”
“可是既然你实在需要,我想我必须坦白,克劳蒂亚皇后的确并非常人……如果你为此事深受困扰,开口请求她,她想必会愿意满足你这个小小的……非常规愿望。”
“毕竟,我们都一样,衷心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是啊,把他们交给克劳蒂亚发落。
本来就该这样,毕竟他们败坏的是她的名声。
自己早该想到的,这么简单的事。
但是,比起斥责自己的愚蠢,白雪现在更关心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露西,我母亲……我是说伊娃皇后她,十七年前,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忠心?”
索纳特这座城市也受过伊娃皇后的莫大恩惠。她曾在这里扶贫济困,带来珍贵的种子,传播她家乡先进的鲜花种植技术和文化旅游业发展经验,待了整整两年,让这里变得更加美丽富裕。
这里有她的塑像,有她的颂歌,也依然有许多中老年人充满怀念地提起她……可是这里如今还有多少人会爱屋及乌,关心她女儿的喜忧呢?
至少很难做到克劳蒂亚和露西这个程度。
克劳蒂亚护了她那么多年,尽心尽力。
露西现在正帮她想办法对付国王和王子。
她不得不追问。
“十七年前,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记忆中一向勇敢开朗的露西,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恐惧神色,垂下头,哽咽道:“……公主,别问了,求你别问了,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了……”
白雪不忍再强迫她,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儿,等她恢复如常后,承诺道:“你如果不想说,我就永远不会再问。”
然后,她对外谎称国王和王子病了,需要好好诊治修养,把他们带回了王宫。
经过两日的颠簸,国王和王子看起来更加面如菜色,但也比听闻白雪来意的克劳蒂亚皇后看起来好些。
白雪当然没有直接说她想要使用魔镜。
万一被拒绝,还会让克劳蒂亚更加警觉,把魔镜转移到更加隐蔽之处,这样不好。
她选择继续装傻,苦着脸,告诉克劳蒂亚,菲利普国王和菲利普王子突发恶疾,她不知道怎么办,就把他们带回来求助她了。
克劳蒂亚皇后瞪了她一眼,剧烈咳嗽起来。
“突发恶疾?!那你还不离……咳咳,不离他们远点,咳咳咳……”
“要是被传染了……咳咳……”
“真是不让我省心……咳咳咳……”
“我让御医给你做个全面检查,其它的晚点再说……咳咳咳……”
见她第一反应是为她如此担心,白雪又兴奋又愧疚。
用金钱贿赂御医时,这种愧疚感增强了不少。但她还是抛弃了愧疚感,换来了一些催眠的香料,抹在自己身上,回去找克劳蒂亚。
“母亲,御医说我没事,只是路上有些中暑,喝点去暑的药就好了。”
“可是这药好苦……我能不能少喝点?就少喝一点点?”
“真的不行吗?……大不了,我明天多喝一点!”
“求求你了母亲,我最近真的很累,如果一下子喝这么多苦药,恐怕会呕吐的,你也不忍心看到我这样,对吧?”
白雪端着一大碗药,东拉西扯,拖延时间。
和她意料的一样,她越是表现出抗拒喝药的样子,克劳蒂亚就越坚持要盯着她一滴不剩地喝完。
“药喝少了就不能发挥疗效了!这事没得商量!现在就喝,一滴不剩地给我喝完!”
“你要是敢剩下一滴,我就拉开你的嘴,给你再灌一碗!”
白雪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十分缓慢地喝完了,脸上的难受不是装的,她确实怕苦。
但是去暑的苦药,没病时喝点也没关系。
更何况还能哄克劳蒂亚关心她。
更何况还能拖延时间,让她身上的香料发挥作用,让克劳蒂亚不知不觉睡着。
屋里大大小小有二十多面镜子,白雪把它们都轻轻敲了一遍,低声跟它们说话,说是要跟魔镜做一笔互利互惠的大生意。
没有一面有回应。
白雪觉得自己的方法太低效了。
她开始威胁。
“喂,魔镜,你看见窗外那些鸽子了吗?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只要我一句话,它们就会冲进来,在你身上尽情排泄……”
依然没有回应的声音。
但是一扇窗边,伊娃皇后的画像微微颤抖起来。
敏锐的白雪没有错过那动静。
她冲过去,把那画像取出来,抱在怀里,快步跑出了克劳蒂亚的房间。
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公主,你不能……”
克劳蒂亚的侍女想拦下她,夺回画像,但白雪跑得飞快,把她们都甩开了。
白雪把画像带回自己房间,锁上门,仔细研究起来。
很快,在撕掉了背面那层伪装成画板的护膜以后,魔镜露出了祂的真面目。
一开始,祂还是显得很坚定不移的。
“公主,我想好了,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就算我的身体脏了,臭了,我的灵魂也要保持洁净,绝不能背叛皇后,被别人使用,毕竟我是一面有原则的魔镜——”
白雪搬起她梳妆桌旁沉重的玉石椅子,对着魔镜微笑。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试试呢?”
魔镜话锋突变。
“——可是转念一想,适当的变通也是非常重要的。您是皇后最珍贵的人,为您服务也不算太违背我的忠诚原则,哈哈哈。”
“尊敬的白雪公主啊!您请问吧,无论您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普通物理攻击,魔镜是不怕的。
但是白雪一出手就不是普通物理攻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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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雪×克劳蒂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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