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驰野走了。
与他们擦肩而过。
易川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他说什么?”
沈无涯:“说年姐知道他的名字不奇怪。”
“牛逼。”易川张了张嘴,就憋了这俩字,顿了顿又说:“我们之前说的那些,他应该没听见吧?”
沈无涯摸了摸下巴,“不一定。”
易川惊悚:“那他会不会找我们算账啊?别是找个机会抹脖子…嗷!”
付年一巴掌抽他背上,“胡说什么呢,动动脑子行不行,他要真这么无法无天违法乱纪,还能在学校里待?”
“不说了不说了!”
易川老实巴交连忙摇头。
有那个闲情八卦别人的真假,不如想想他自行车的事,怎么才能把那贼人抓到。
易川忙了起来,为了他的宝贝车哈迪斯,可惜连着三天,都一无所获。
他白天上学,晚上回去找线索,熬夜在小区四处蹲守,迟到的次数直线升高,一来学校就埋头补觉。
沈无涯本来想叫他一起去小卖部的,看这情况一脸无语,“他怎么回事,晚上做贼去了?”
付年低声说:“没,抓贼呢。”
“因为他的哈迪斯啊?”沈无涯也跟着降低音量,“川儿年纪轻轻,这点儿夜都熬不住,虚成这样,以后还得了。”
付年很不厚道的笑了。
易川转了个脸,眼睛都没睁开,嘴巴倒先动了:“我有耳朵呢,你才虚!”
——是有点虚。
陈驰野心想。
因为他妈陈莉感冒咳嗽不吃药,硬抗,他实在看不下去,买了中药回来熬,陈莉喝了,倒是一身轻松的又出去打牌。
而陈驰野当天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
以往他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大多睡一觉就能好,而现在,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确定自己是被陈莉传染了。
而且似乎还挺严重。
陈驰野起来吃了药,上次买的陈莉拆都没拆,现在倒轮到他用了。
他起得有点晚了,吃完药摸了个口罩就出门,早饭是在路上随便解决的,抵达学校时已经迟了,平日里要是没人抓迟到倒也能混过去。
但今天点背。
碰上教导主任。
校门口站了一排的人,包括陈驰野在内,一个个的全被挨着训。
“你们这些学生,简直不知轻重,大好的念书时间,偏偏拿来浪费……”
教导主任四十多岁,姓赵,平常最喜欢端训学生的架子,擅长且热衷于给学生们进行思想道德方面上的教育,爱唠叨爱操心,人到中年秃了一半的顶。
陈驰野吃了药,药效一起来,再加上听念经似的叨叨,就有些昏昏欲睡,嗓子也有点不舒服。
他无意间抬头,便见不远处一个猫着腰身往这边看的男生。
鬼鬼祟祟,颇为滑稽。
显然又一个迟到的,且来得更晚。
他面无表情的移开眼。
但没能忍住喉咙里泛起的痒意,低着头:“咳咳。”
赵主任正滔滔不绝,他这蓦然的出声咳嗽突兀的打断了训话,虽是无意,但落在旁人耳中却莫名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他立马严肃转头,眯眼一瞧,脸色都变了。
而不远处闪闪躲躲打算拔腿就溜的易川顿觉不妙。
下一秒赵主任瞪着几欲逃跑的易川中气十足的一吼:“那边的学生!你给我过来——”
操。
易川整个人僵住,接着一脸晦气的走上前。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给我站好。”赵主任指了个位置,正巧是陈驰野身旁。
他不情不愿的走过去,老老实实交代:“高二文科3班,易川。”
赵主任背着手哼了声,“又是文3,你们可真给老杨长脸啊,光今天迟到的就有三个!”
另外两个齐刷刷的朝易川看过来,眼里带了点苦逼的幸灾乐祸。
“……”易川烦躁的抵了抵脸颊,刀子眼恐吓过去。
收回视线时瞥见旁边的人,他微顿,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他的眼力向来很好,哪怕对方戴着口罩遮住半张脸,也认出了这人是谁。
见着赵主任来回的边走边训,距离远了点时,易川压低了声音,不爽的咬牙切齿:“你故意的?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
他怨气很大。
要不是这变态突然咳嗽,怎么会引起教导主任的注意,那他就不会被抓包迟到。
陈驰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
空气里似有火花飞溅。
但没碰撞起来。
因为陈驰野嗓子眼里再次发痒,当着易川的面又咳嗽了两下,声音又沙又哑:“不是。”
一副病容明显。
是真的有病。
易川:“……”
每个人身上都有种不同的气质,易川对陈驰野的印象大多也只听说于传闻,短暂的见过几面,一是觉得这人挺装,二是觉得他这人特别阴沉,给他的感受就像是湿冷的苔藓植物,在沟渠中、墙缝里、石隙间,阴暗不见光。
像他,甚至是付年和沈无涯,一般都不会跟这种类型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而此刻,易川看着那双漆黑的眸里满是沉静平和,没有丝毫挑衅,甚至还有点无辜。
他心里烧得再凶的火却跟突然跟戳了眼的球似的,泄着气但又觉得憋得慌。
烦的一批。
暗骂这小白脸尽会装!
嫌弃的离他站远了点儿。
这次迟到以两千字检讨结束,易川拉着个臭脸一直到教室。
付年见惯不惊,自从他的哈迪斯‘受伤’后,他天天早上都这表情。
但她又看了两眼,觉得不太对劲,比起之前的冤种神情,他今早似乎还多了些憋屈?
付年打量着他,问:“怎么了,大清早的,谁给你气受了?”
易川一屁股坐下来,没吭声。
付年耐心的等着。
果然,安静几秒后,他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话噼里啪啦往外冒——
“我真服了,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妈就说小区里又有人的车遭殃了,估摸着可能还会下手,为了蹲人,我大半宿没睡,今早直接睡懵了,又在校门口碰到赵主任逮人,原本打算翻墙的,咱们楼下那货,理3变态那个,真他妈不是东西,好死不死犯病咳嗽一声,直接就把赵主任给招来了,当场给我逮个正着,现在好了,两千字检讨,牛逼。”
“蹲人?”付年有些意外,“胆儿挺大啊,你不怕对方是团伙作案。”
“不像是,要是人多肯定容易被发现。”易川说,顿了顿,有点无语:“年姐,你抓的重点呢!”
付年扬眉,“这难道不是?”
毕竟易川心心念念,还做法,又牺牲睡眠时间来抓人,她怎么也得给点回应以示尊重。
易川张了张嘴,承认:“…是。”
“那不就得了,有什么收获没?”她问。
“……没有。”
易川咬牙切齿:“不过这事儿没完,我非得给我宝贝车报仇不可。”
付年感觉挺悬的,但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下自习后,付年抱着收好的英语作业去了趟办公室。
老杨正在悠闲的喝茶,见了付年搁下茶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收齐了啊?”
付年点头:“齐了。”
老杨面露笑意:“不错不错。”
要是老杨知道,这些作业里大多数都是抄的,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付年转身出了办公室,她闷头走着,没怎么注意,刚过门口,迎面就撞上一堵温热的‘墙’。
“嘶。”
碰撞的力度还不小,付年登时捂着鼻尖后退两步。
来人脚步也顿了顿。
付年抬眼,便看见一个高瘦挺拔的人站在她跟前,视野里,是男生随意敞开的校服领口,两颗纽扣全解,脖颈修长,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刚刚她就是撞在这上面,磕得她鼻尖发酸。
“抱歉。”对方耷着薄薄的眼皮看着她,声线低冷。
“没事,是我没注意。”付年揉揉鼻尖摆摆手。
陈驰野的视线在她微红的眼角上停留了半秒。
付年想到之前说坏话被抓包的事还有些不自在,连忙抬脚离开。
只余一抹淡淡的柠檬清香,很快也飘散在空气中。
办公室里,嘉姐正在批改作业。
觉察到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便出声道:“今天怎么回事,赵主任跟我说你迟到了?”
陈驰野嗯了声。
嘉姐放下红笔,看了他一眼,“怎么,还觉得挺光荣啊?”
“没有。”
“原因呢?”
陈驰野面不改色:“起晚了。”
嘉姐都气笑了:“能耐啊,这么理直气壮,我是不是还该给你颁个奖,表扬表扬你啊?”
“不用。”
嘉姐作势拿起作业本就想抽他,瞥见他精气神不如往常那样,又多余问了句:“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陈驰野没吭声。
嘉姐皱眉,“问你话呢,刚不是挺能说,当什么哑巴。”
陈驰野:“发烧。”
他盯着地面,他额前的碎发长,低头的姿势落下来遮住他的眸眼,瞧着倒是一副沉闷乖顺的模样,但嘉姐知道,这人轴得很,骨头硬。
“去医院没有,吃药了吗?”嘉姐关心道,又劝说:“你别不把自己当回事,正是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你觉得自己能扛,什么大病小病都没关系,再长几年你试试?沉疴旧疾找上来有你难受的。”
陈驰野言简意赅:“吃了。”
看他这样嘉姐也清楚再多的问不出什么,摆了摆手,“那行吧,要是不舒服就请假回去休息,别硬撑。”
“嗯。”
嘉姐示意他离开,顿了顿又把人叫住,“还有你那个头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让你去剪掉,长得把眼睛都遮住,上课怎么看黑板啊?是不是还想学人家姑娘,后面还扎个小辫儿?”
陈驰野脚步微停,然后又抬步往外走:“知道了。”
嘉姐无奈的摇摇头。
是知道了,但就是不按照她说的去做。
付年回了教室,都还感觉鼻尖那股酸意还在,直直的往眼眶里蹿。
她抬手按了按鼻梁,也没摸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挺直的,又高又滑。
易川在打完上课铃之后醒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偏头一看付年,愣了愣,眼神都变得清醒了。
他绷着脸皮严肃的问:“有人欺负你了?”
“没啊。”付年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人有点懵。
他问:“那你怎么眼睛红了。”
付年人长得白净,皮肤又好,脸上稍微有点什么痕迹都很明显,易川刚一抬头就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心里都吓了一跳。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付年很少哭,就算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两三次而已,大多数时候只有她让别人哭的份儿。
付年:“……”
她哭笑不得,“我就是不小心磕了下,真没事。”
“哦。”易川又盯着她多看了几眼,直到老师走进教室,他才慢吞吞的收回视线,压低了声:“别骗我。”
付年同样低声:“我骗你干嘛,能多长两斤肉还是怎么。”
“可别,太胖了不好打球,你就这样挺好。”
“……”
易川:“放学打吗?”
付年往讲台上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翻开书,“打。”
然而天不遂人愿,放学后他们没能在球场待多久。
因为变天了,付年担心下雨骑车不方便,便跟易川商量着提前回去。
易川自然没意见。
也算是幸运的。
付年前脚刚到家,雨就落了下来。
渐渐地从小雨变成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
“要降温喽。”
电视看乏了的外婆披着厚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屋檐下望着灰蒙蒙的雨幕,回头对付年说:“明天要多穿点衣服,小心别着凉。”
“我知道的外婆,你先去休息,别在这儿吹风了。”付年应了声。
她进屋去拿了把伞出来,“外婆,我去后院看看猫。”
付年家类似小洋楼,两层,分前院和后院,后院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一些流浪猫就喜欢往里钻着玩耍。
后来付年跟外婆在围墙上凿了个小洞,方便它们进出,又敲敲打打的做了个木屋,供猫们取暖睡觉。
目前为止,养在她家的流浪猫已经有四只,偶尔还有别的家猫跑过来凑热闹。
“冻不着它们,之前你那些穿不了的衣服,我给做了新窝。”外婆关门往屋内走,想起什么又说:“年年,把门外垃圾扔一下。”
“好,外婆你别看电视啦,早点睡。”
屋里传来外婆乐呵呵的笑。
付年有些无奈,提着垃圾袋去后院。
她打着伞借用昏暗的院中光线往小木屋里瞧了瞧,窝里乖乖的缩着四只猫,懒洋洋的对她探出了头。
“喵~”
“喵。”
付年好心情的伸进去摸了两把,又软又暖的:“橘座,你怎么又胖了,屁股这么大,都挤着花臂狸了。”
她把狸花猫从夹缝中掏出来往大橘身上一放,大橘低头舔了舔它的脸,饼大似的脸满是傲娇。
付年笑了。
陪着它们玩了几分钟,才去扔垃圾。
没想刚打开门迈步,脚尖蓦然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付年不明所以的低头一看,魂差点儿没被吓飞——
她所有尖叫跟惊悚都憋在嗓子眼里。
乌漆麻黑的,门口竟然横躺着个人。
等付年把心惊肉跳都按回腹中,她伸出脚踢了踢那人的背:“喂,醒醒。”
没反应。
付年先去把垃圾扔了,想这人是不是避雨而不小心睡着的流浪汉。
因为在这条后巷里,就她家门口有檐角,挺隐蔽的,能够挡雨,有时过路行人都往里躲。
付年往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雨夜里黑得发沉的巷子里照亮了小部分。
走近后,发现地上那人不是流浪汉,而是个学生,身上还穿着他们三中的校服。
“同学,你还好吗?”
她正欲把人叫醒,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躺的那块地,淌了一片血印,有些被打飘的雨水晕染冲刷,看起来像极了杀人作案现场。
这人别是死在她家门口了吧。
男生侧趴着,脸杵着地,付年用脚勾着人的脑袋从地上刨出来。
“哥们儿,死了没?”
他头发湿透又长,挡住了大半张脸。
付年迫不得已弯腰,手电筒直直的怼着人的脸,把他头发抓着往上一捋。
她顿时怔住。
眼前的人长长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大概是被光照的,遭受刺激。
他眼皮抖了抖,带动着颧骨上的那颗痣也在轻颤。
不断抖动着将眼睁开了些,一条缝里露出双乌黑的眼珠。
两秒后又突然闭上,头歪过去,脸颊贴在付年的掌心,温度烫得灼人。
“……”
付年抽走手站起身,掌心的那股滚烫热度还没消。
男生无力的往地上栽,怕脑门儿上再砸个口子,付年伸脚挡了下,让他垫着。
在选择报警叫人和置之不顾之间沉默了许久。
最后她皱着眉把人身上翻了一通,除了手机钥匙,就一张学生卡。
榕市三中,高二理3,陈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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