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杜宾的刹那,陈昭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他若无其事地合上书包,转头望向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教室。
这所学校是京城全国重点私立之一,不同于其它普高紧张的学习氛围,这里的老师提倡劳逸结合,若是碰见课后还在教室里做卷子的学生,他们还会主动把人带到操场或是休息区放松。
大概又进了一个球,篮球场上的热烈欢呼此起彼伏,而陈昭冷静地坐在椅子上,大脑清醒地飞速运转。
树上聒噪的蝉鸣,关掉空调后潮热的空气,微微翕动的鼻腔里争先恐后涌进的血腥味。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处于现实。
那他书包里装着的究竟是他妈什么怪东西。
凉意攀附上陈昭的后背,他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决定再看一眼书包,确保这不是自己可笑的梦境。
可当书包底部如同猪肝色一般的浓稠液体渗出后,他的心跳和坏掉的时钟一同静止。
心思却就此活络起来。
狗他妈真的死了。
怎么死的。
谁杀的。
为什么要放进他的书包。
陈昭不清楚这和许婷婷今天请假是否有间接关系,但以她的为人,如果只是简单的狗死了,她一定会跑到学校把自己大骂一顿并且当场报复回去。因为就在昨天,陈昭还扬言要剁了她的狗,然后像杀狗那样杀掉她。
可现在狗死了,许婷婷却该死的没来,难道她也出事了?
不不不……陈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还不能确定死的一定是许婷婷的狗,但不管是谁进行这场低劣的恶作剧,栽赃陷害的目的也太明显。
如果娃娃丢了还能勉强算作巧合,那么这次**裸的挑衅彻底挑起了陈昭的反击心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脏话和气息一并吐出。他甚至有种往每人脸上扔滩脑浆报复社会的冲动,反正这里没有一个好东西,指不定还能恶心一下幕后凶手,但这样做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他极大可能因为惹事失去“家”的帮助。
狗和许婷婷死没死一点都不重要,他在意的是学校是否会对他的父母进行约谈。
一旦尸体的事情暴露,学校一定会就人格心理与学生安全问题和他的父母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探讨,到时他就彻底完了。
他那傲慢好面子爱用鼻孔看人的商界女强人养母一定会不顾舆论的影响把他扫地出门,尽管她当时默认陈昭进门也只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慈善事业推动企业股票。而他那没用的抛妻弃子的废物父亲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陈昭深知社会的残酷,也明白像自己这种既没本事创业也没力气做苦力活的人如果连一张高中文凭都拿不到,那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而养母也是料到这一点才会把他送到凭他自己根本负担不起的昂贵学校就读。
陈昭烦躁地啃咬指尖,大脑乱作一团,精神的高度集中让他身边何时站了个人都不知道。一转身见白南筝抱着堆乐谱安静观察自己,他连尖叫都是无声。
操!他一把抓起书包藏在自己身后。
许是白南筝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吓人,她后退几步出声解释,“陈同学别怕,我只是看你状态不太好,担心出什么事了过来看看……”
若是平时陈昭早在心里大骂这蹩脚理由并诅咒对方下楼踩空楼梯,但面对白南筝他总是像吃了哑炮一样熄了火,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世上还有白南筝这样不为名利真心待人的老师。被她帮助的自己就像短暂被烛火照明的黑暗,尽管算不上喜欢,但这种感觉不赖。
他吁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我没事,谢谢老师关心。”
见男生依旧对自己充满警惕,白南筝却习以为常地笑笑,她往桌上放了条能量棒,再次双手叉腰嘱咐道:“遇见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老师沟通知道了吗?你们现在年龄太小,麻烦事情必须交给大人解决!”
陈昭余光瞥见自己的书包开始滴血,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语气诚恳,“我明白,您放心吧,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听他这样保证,白南筝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在带的所有学生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昭。
尽管老师们都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父母自己都不管,又何须一个外人来插手,甚至还有人调侃她的正义感太重。
可白南筝始终认为孩子的出生就是一种变相强迫。难道他是自愿出生在这种娘不疼爹不爱的泥潭家庭吗?家庭救不了他,难道外人就要忽视他伸出泥潭求救的双手吗?
想到这白南筝忍不住靠近,抬手拍了拍陈昭的肩安慰道:“上次老师提的建议你再考虑一下,你放心,我供你一个小孩读书绰绰有余,你父母那边我也会继续沟通,争取为你办理住读。”
陈昭默默听着,内心却在反驳她一个月工资连学费的十分之一都缴纳不上,况且他根本不想把白南筝牵扯进来,她就不该和自己这种人产生交集,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正犹豫着拒绝,白南筝却突然皱眉嗅了嗅空气,视线开始搜寻,“……什么味?你们教室死老鼠了?”
夏季往往是老鼠和犯罪率最高的季节,犯罪分子们极端、暴怒,炎热是滋生他们暴戾情绪的兴奋剂,而高温加快了尸体的**,重金属般的血臭味很快会引来蝴蝶这种美丽却危险的食腐动物。
白南筝停下脚步,用一种疑惑思索的目光投向地上的书包,那上面停留了一只蝴蝶。
陈昭屏住呼吸,手半握成拳头,一颗心脏绷到极点,一举一动都随着她的反应走。
女人迟疑地迈出一步,可下一秒她就看见自己的鞋带松开,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蹲下来重新系上。长长的乌黑发丝倾泻遮住了女人大部分面孔,但陈昭知道她在盯着书包,凝视那阵恶臭的来源。
“陈……”
就在女人开口之际,陈昭噌地站了起来,他手腕发抖地拉开书包夹层拿出一条巧克力,笑容勉强道:“……老师,我想出去透透气了,我回教室就是为了给蒋琛拿这个。”
白南筝顿了顿,视线从书包转移到陈昭的脸和他手中的巧克力,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显得心事重重。
良久过去,久到陈昭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她转身将窗户开得更大,轻声询问道:“蒋琛?你们成为朋友了吗?这是好事。”
陈昭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白南筝应付过去,他胡乱点了点头,“嗯……他人很好,给我买了很多药,还想带我去医院治疗腿上的疤。”
白南筝微微讶异,“原来他申请外出是为了这件事。”
她曾经也领着陈昭去几家权威医院咨询过,可一方面瘢痕面积太大,手术费高昂,另一方面是医生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祛除或是不再复发,而陈昭也知道她家里还有个植物人弟弟需要抚养,于是说什么都不肯治疗。
听说蒋琛家的私人医院是从德国请过来的全球最强的医疗团队,如果他愿意为陈昭治疗,白南筝当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自己接下来还得去另一栋楼上课,她走到教室门口与陈昭道别,又忍不住叮嘱,“老师说的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和我说,不要不好意思。”
“我明白,谢谢老师。”这次陈昭是发自肺腑的。
避免引起疑虑,他和白南筝一起走出教室,两人的目的地不同,因此方向也是错开的。
女人却在这时叫停他,“陈昭!”
他疑惑地回头,手里还捏着那条沾血的巧克力,深红色的血与黑色包装完美融合在一起,就连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老师,您还有什么事吗?”
白南筝嘴角嗪着淡淡的笑意,缓慢摇了摇头,“我和你提过吗?你很像我的弟弟……我只是想说,我一直都相信你不是坏孩子。”
陈昭怔了怔,心情蓦然变得复杂,让他生出一种想要逃避的心思,他心慌地撇过头,不再看她了。
直到对方走远,陈昭才从拐角处绕了回来。他回到教室,重新提起沉重的书包,甚至还找了一个垃圾袋套在外面。
白南筝的那番话彻底点醒了他,无论凶手是谁,死的是不是许婷婷的狗,当务之急他必须尽快处理掉包里的尸体,不然人赃俱获,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但这里是学校,大课间还有十五分钟结束,土壤最多且能松动的小树林为抓情侣出格行为监控密布,其余地方也时常有学生和保安经过。
他……该把尸体埋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