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臻躲进厕所隔间里,从口袋里扒出几板药,无需就着水往嘴里塞,又胡乱地摁喉咙让他们顺着食道下去。
从出租车上下来,看见这个神圣的地方的全貌她还是不住颤抖,她装作平淡无奇的样子一步步走上门口的石阶,一步一步像是走过刀剑,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有多糟糕,嘴唇没有半点血色,得体的只剩下那身临时披上的毛衣。
走进大堂来来往往的警员很多,貌似没有人在注意她,这让她心理好受一点。等她乘电梯至三楼,一声刺耳又难听的尖叫打破了难以维持的安稳。
那一声声惨叫从刑讯室传来,像是某种生物濒死发出的嘶吼。
幻觉、晕眩、低血糖,沈以臻几乎是一瞬间弯腰跪倒在地,整理好的资料白花花散落一地,她抬臂捂住耳朵,视野模糊无法聚焦。
“您没事吧!” “您好!您好!”
不断有人过来搀扶她,询问她的状况。
不要在意我,不要在意我,不要在意我......
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沈以臻撞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往最近的洗手间的方向跑去,藏似地摔进隔间里锁上了门,木板相撞之间发出巨大的响动。
她把自己蜷缩起来,眼底干涸地瞪着。
她不知道在隔间里呆坐了多久。
她过往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次害怕的时候就会将自己躲进隔间里,这是她的小天地。
药效很快起作用,听觉慢慢恢复,视力变得清晰。这是孙多仁交给她的,有助于她恢复过度反应的心神,不至于出状况。
她缓了个口气,推开门,已经很糟糕了,不能再耽误了预约好的见面,要为自己挽回最后的体面。
许今时走进洗手间,她俯身打量脸上的划痕,血液已经干涸,留下一道崎岖的新疤。
她啧声,从旁边的卷筒抽取纸张,用凉水打湿开始擦拭。
什么怪物啊,已经给他人造成困扰了啊。还想着装作那个善解人意的完美样子,比蒋书婷可要差得远了。将脸整成那个模样又能改变什么呢,能完全掩盖过去么,行为上的缺口可是补不上的啊,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崎岖的模样。
她将染污的纸张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打算回去休息,隔间传来推开门的动静。
许今时转过头,遇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情况,心中的猜测的落实让她感到心情很好。
“呀...这不是,沈同学?”
沈以臻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这个噩梦中的角色,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地点,这个情况下。
孙多仁开的药效果很好,她还能够稳住身体和眼前人对视,但不足以分出神来思考对策。
她像是对上美杜莎的眼,一瞬间石化成了雕像,只剩下汗珠顺着背部流下。
也太明显了吧。许今时勾起一个比刚才都要真心的笑,
“刚才听王队长提起有一位沈姓博士就猜测是你,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见上面,着实让我有点小惊喜了。”
沈以臻在南方地带四五月的春季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寒意绕着她的血管跑了四五圈,她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让自己尽量得体。
“是有一点巧了。”
后半句的颤音还没有藏住,她迈开步子想要往外走,
“只是我现在还有急事,就没必要在此叙旧了。”
殊不知自己落在猎人眼中的模样是多么的有趣,许今时很轻地往右边迈了半步,她很纤瘦,但挡住过道绰绰有余。
沈以臻在撞上她的一瞬间就猛地往后退去一大步,跌撞在背后的墙壁上,肩胛骨发疼。
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啊......沈以臻。许今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缓步走过去。
一步一步走的格外慢,和沈以臻额头汗珠的掉落速度齐平,是一个极其恶劣的猎手,不肯放过猎物的每一刻状态。
沈以臻眼前又开始跳动碎片幻觉,许今时脸上那抹鲜红格外刺眼,场景在她眼前不断跳动,半刻是学校废弃的隔间,半刻是公安局敞亮的廊间,阴影落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将她笼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住她的肩膀,将她眼前的碎片打消一半,使她足矣站立。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
“...许今时,”
那只手的温度不容忽视,烫得她难以呼吸,她坠入冰火两重天。
“我真的有急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施暴者没有立即回答,对于沈以臻来说一分一秒都难以挺过,她的脑海中好像种下一个时钟,在不断放贷。
许今时垂眼看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数到第七根才开口,
“你喊我名字真的很好听。”
她感受到掌心下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这让她的劣根性得到满足。
“特别是在这种心虚的,令人恶心的情况下。”
“让我有一点点上瘾啊。”
沈以臻的瞳孔剧烈颤抖。
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撒旦,倒不如确切地说她本来就是。面前人的模样与八年前重叠,那样熟悉的带着笑的桃花眼,上扬的唇角,一切都是那样相似,相似的场景,同样的灯光。
那天许今时的唇上下碰撞,
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的是......
“捅向这里,杀了我吧。”
沈以臻用力推开许今时,许今时恢复一副冷淡的表情,没有向这个接近于崩溃的同行伸出援手。沈以臻搀扶着墙壁站起来,肩膀不住地抖动,最后径直越过许今时走出这个狭窄的地方。
“沈以臻。”
沈以臻停在原地,拳头攥紧发着抖。
许今时缓慢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笑。
“不要落入徐文那样的处境啊,发疯的样子并不好看,对不对?”
这一次沈以臻没有停留。
许今时的表情恢复平淡,左手抬起掀开衣领抚摸某个久远的印记。
洗手池的镜子映出她白皙的侧颈处蔓延着一道深长的痕迹,像是宣纸上的一笔脏墨。
触碰过后,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立起衣领出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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