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忠心吗?
柯内莉娅是相信的,在另一个时空,有人甘愿将忠诚与生命一并献给她,舍身时的赤忱令魔女动容。
但她不觉得这种美好品质是伦斯特所拥有的。
背叛的理由有很多,有人为了名利,有人为了复仇,还有人为了将破烂污浊的世界撕扯得天翻地覆,比如她的好弟弟鲁路修。
在另一个时空,柯内莉娅充当了旧秩序的维护者,现在,她要靠自己的手,撕碎压在头顶的铁幕。
那么伦斯特呢?
柯内莉娅拿不准,也没法问,如果她敢问出口,眼前这神鬼莫测的审判厅副厅长十有**会杀她灭口。
她只能在不犯忌讳的程度内,小心试探:“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伦斯特睨了她一眼,似乎不解她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胡安殿下的案子是我结的,这事传扬开,利维坦第一个不会轻饶的人是谁?”他冷冷反问,“而且,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在翡兰宁安插下的钉子,可不是为了让人拔除的。”
科内莉娅其实想问,你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安插自己的势力,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身居高位如副厅长大人,要么为权,要么为利,最离谱也不过是像鲁路修那样的疯子,总之绝没有“见好就收”一说。
“想除掉我的是谁?”既然伦斯特暂时没有与她为难的想法,柯内莉娅也转了思路,除掉审判厅副厅长难度太大,不过利用得当,未尝不能成为一股助力,“是利维坦家族内部的人,但又不能摆在台面上,所以……”
她想到某种可能:“是一个女人?”
“她虽然冠以利维坦的姓氏,却从没被利维坦当作自己人,一旦被真正的话事人得知,她借着利维坦的招牌自行其是,反而会招来麻烦。”
“但她也有一定的势力,可能是来自母族的支持,她的娘家一定是教皇国名门。”
“最后,她和胡安关系匪浅,宁可危及自身,也要替他报仇。”
柯内莉娅将线索一条条理清,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胡安的母亲是谁?”她直击要害地问。
伦斯特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但这一刻他几乎想击掌赞叹。柯内莉娅的反应太快,逻辑思维也太清晰,根本没有给他否认的余地。
“教皇国的名门有很多,维利坦家族能成为执牛耳者,是因为这一任教皇出自他们家,”伦斯特说,“在现任教皇之前,接连两任教皇都出自一个叫梅洛斯的家族。”
“二十年前,梅洛斯嫡系长女嫁入维利坦,那个男人现在成了教皇。她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名雷克斯,次子名胡安。”
所有的蛛丝马迹串上了。
“这位教皇夫人知道小儿子惨死在翡兰宁,不肯善罢甘休,执意要找我报仇?”柯内莉娅继续猜测,“她怎么知道这事与我有关?”
她问这话时自然而然带上狐疑的语气,伦斯特却仿佛没听出来。
“她不一定知道,”伦斯特淡淡地说,“如果利维坦知道内情,他们不会放过你。如果连利维坦都不知道真相,那她也不可能知道。”
“但她一定知道,胡安出事前,曾强行绑走你的妹妹,那个名叫尤菲的女孩。而当胡安遇刺时,暴民袭击了教皇国驻地,救走了那个女孩。”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两者有关联,可是对梅洛斯夫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伦斯特冷静地看着柯内莉娅,一语双关:“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比证据更准确。”
“因为证据可能伪造,但直觉不会。”
柯内莉娅没见过这位梅洛斯夫人,但她已经开始对素未谋面的贵妇人感到佩服。可惜这不是什么好事,能让女武神佩服的人物同样意味着危险,魔女公主对危险的态度从来是先下手为强。
可对方身份高贵,娘家是名门梅洛斯,夫家同样是名门利维坦,下手难度太大,即便真得手,也很容易引起利维坦的怀疑。
柯内莉娅有些头疼。
伦斯特可不知道,自己本意是让柯内莉娅见好就收的谈话,反而给她种下了杀心。
“兰斯银行太招摇了,胡安枉死,你却从一个贫民窟的下等人受封骑士,还主导了银行挂牌,哪怕胡安的死与你无关,他的母亲也很容易将一切归咎到你头上,”他冷冷地说,“赚够了就收手吧,不管你心里想什么,至少现在夹起尾巴做人,不要再挑衅教皇国。”
柯内莉娅没说话。
不是她不想,而是来不及了。
伦斯特点到为止,这人来与去都悄无声息,像一阵拂面而过的风。
柯内莉娅忽然叫住他:“有一个问题。”
伦斯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我很好奇,你的人是怎么进入这座堡垒的?”
这不是什么紧要问题,却的确是柯内莉娅的疑惑。这堡垒高居山巅,宛如天堑,至少女武神想不到在不借助机甲的条件下潜入。
伦斯特的答案很简单:“悬崖。”
然后他脚步如风地走了。
柯内莉娅:“……”
他的意思是,异端审判厅的外勤是从后山悬崖爬上来的?
这到底是外勤,还是猿猴托生啊?
三天后,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教皇国前往各附属城邦收取赋税和赎罪金的队伍被抢,领头的盗首赫然是那位以侠盗自居的罗宾汉。
彼时,柯内莉娅已经带着尤菲、娅塔以及亲卫队返回翡兰宁。她把强盗城堡和足以炸毁堡垒的□□留给伦斯特,对外宣称自己带领亲卫队集训时,突然遭到强盗袭击,幸亏审判厅的人及时赶到才化险为夷。
她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消息,因为在教皇国的队伍遭劫后,罪魁祸首趁夜潜入翡兰宁,出现在芙蕾雅堡。
然后被听到动静的柯内莉娅用一把银刀钉穿衣领,挂像似的僵在墙上。
那银刀是切割牛排用的,质地柔软,力气大的人甚至能将刀锋弯折。但在柯内莉娅手中,它的威力一点不逊色于最好的龟兹钢,把强盗头子惊出一身冷汗。
“用刀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待客礼仪。”
柯内莉娅慢悠悠地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拔出银刀:“那是因为你没有遵守做客人的礼节,未经许可就进入女性的闺房。”
重获自由的罗宾汉耸了耸肩:“我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来,只是那样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你应该也不乐见吧?”
柯内莉娅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瞳孔眯成一线:“你做到了?”
是的,这才是柯内莉娅和罗宾汉真正的交易内容,由罗宾汉出手,以强盗的身份劫掠教皇国的收税队伍。柯内莉娅不关心这刚被手下抛弃的强盗头目如何招揽足够的人手,反正他能活到现在,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罗宾汉办成了。
“教皇国的家伙总是一副将灵魂献给神的崇高模样,搜刮起来手可够黑,”他把一张纸抛给柯内莉娅,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是统计后的劫掠所得,“按之前说好,一人一半。”
柯内莉娅只瞥了一眼,眉头就皱紧了:“这么多?你把金币都抢光了?”
“不然呢?”罗宾汉摊开手,“冒这么大风险,不一次吃够本,岂不亏了?”
按照柯内莉娅的预想,收税队伍必定护卫重重,不指望罗宾汉劫掠一空,能抢走几箱金币,让教皇国出点血,就算达到预期。
可她忘了,教皇国是亚平宁大陆的宗主国,只要是神光笼罩的地方,没人敢和教皇国作对。久而久之,庞然大物很难不掉以轻心,收税的队伍又不可能配备异端审判厅那样的先进火器,被罗宾汉有心算无心,受到了惨重教训。
“我把金币放在你说的地方,但我很好奇,这么大一笔财富,你准备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花销掉?”
柯内莉娅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那么大一个兰斯银行,是摆着看的吗?”她反问,“充作这个月的存款或是兑换营收存进银行,转一圈出来又是干干净净,谁敢查兰伯特的账?”
罗宾汉默然片刻,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
“这样倒是方便了,以后咱们再合作,我那份也可以存进银行,洗白不说,还能赚利息……”
罗宾汉话没说完,脖颈突然品尝到凉意。他低下头,看到银刀重新抵住贲起的血管。
“在城堡,你埋下的□□差点炸死我,”柯内莉娅冷笑,“你觉得,还会有下次吗?”
罗宾汉感受到凛冽的杀意,但他非但不惧,反而微笑起来。
“当然,”他说,“你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银刀逼近一分,挑破了油皮。
罗宾汉只好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欠揍:“因为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种预感,你跟我是同类,都想把这个腐朽的世界捅穿个窟窿。”
这句话救了他的命,柯内莉娅沉吟良久,还是放了他。
消息传来的当天,她被斐迪南召去了兰伯特庄园。谁都知道教皇国不会善罢甘休,所有人都在担心那巨鲸浮出水面时的咆哮,会是多么的震天动地。
面对惶惶不安的斐迪南,柯内莉娅却笑了。
“大人,您不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她委婉提醒,“强盗猖獗的理由不是您的放任,而是翡兰宁的装备确实不足以铲除这些亡命徒。如果教皇国派人问罪,您完全可以借机诉苦,说不定可以从利维坦家族手里弄到点好东西,比如只有异端审判厅才能配备的火器图纸。”
斐迪南心动了,但他还有担忧。
“被抢走的赋税呢?教皇国不会再搜刮一遍吧?”
柯内莉娅微微倾身,用耳语般的声量说道:“就算搜刮也需要时间,谁能保证教皇国的运转可以支撑到那时候?”
“您同意开办银行,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斐迪南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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