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平淡的,日复一日,无聊而安宁。
腊月二十七开始,朝臣不用上朝,赵尘星和李顾都闲在家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起床,吃饭,看书,散步,聊天,赏景。
赵尘星是个很好很随和淡薄的人,不会讨人喜欢,也不会特别的喜欢什么。这二十年,她好像把所有的勇气和脾性都用在了等待杨柚这件事情上,临了头发现两手空空,竟然连表达自己的心意都不会了。
她不喜欢摄政王屋子里的熏香,味道太浓,她不喜欢府里有这么多湖,却只有几座桥,她不喜欢摄政王的冷淡,明明是他要娶她。
两人做了夫妻,生活不冷不热,像是嫁娶了好多好多年,她时常怀疑摄政王是素着久了,看她顺眼就娶回家了。
——摄政王的正君是谁都可以,而恰好,她入了摄政王的眼。
躺在床上,赵尘星扯住摄政王的衣袖,慢慢往他怀里靠,孕中的坤泽很需要乾元,她也不例外,摄政王不靠近她,她只能自己走过去。
好在李顾虽然从不主动,但也不拒绝,即使深夜赵尘星需要,将他吵醒,面色依旧漠然。
他伸手扣住赵尘星的肩膀,侧身将人拢进怀里。
乾元的信香能够很好地安慰敏感的坤泽,即使只是这样轻微的靠近,也比床上残留的温度浓郁很多,赵尘星安了心,沉沉入睡。
翌日大雪,如鹅毛般团团落下,铺在地上形成霜白的清冷之感。
赵尘星走在摄政王身后,在路过小竹林时,趁没人看她,手指弯曲抬起一片叶子,轻轻往自己这边一来,叶上带有脉络的剔透薄冰就到了她手里。
摄政王就跟脑后也长了眼睛一样,回头将她逮个正着。
赵尘星脸上没什么神情,把叶子冰丢在地上,小跑两步追上摄政王,轻轻开口:“王爷。”
李顾冷淡地“嗯”一声,继续往前走,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她,赵尘星被看得不自在,侧头盯着白花花的地面。
路上的积雪都被扫走了,只剩一层薄雪,不伤眼,李顾霸道地不让她看,拉住纤细的手,往前走着,道:“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赵尘星一怔,道:“知道的。”
“叫什么?”
赵尘星看了看四周,见谨言慎行惊语采薇,以及宁宝都只是远远跟在身后不敢上前,她无人求助只好道:“顾。”
“知道就好。”李顾随意点点头,“这个名字是母后起的,说是要我顾念正君,与她琴瑟和鸣。”
这样吗?赵尘星一呆,想起来自己就是摄政王的正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向来不善言辞的。
幸好李顾也不需要她接话,自顾自道:“你若喜欢叫名字,以后都叫名字吧。”
赵尘星道:“不喜欢叫名字。”
李顾道:“那就叫王爷。”顿了顿,“叫夫主也可以。”
赵尘星只低着头,叫——王爷。
来到春林桃园,简单吃过早膳,两人又到书斋。
赵尘星的书册另外找了房间存放,但她觉得摄政王好像挺喜欢自己在书斋里停留,就把最近看的书都搬到了这里,另外,摄政王送了她全册的——《七个乾元一个坤泽》。
这个笔者文采斐然,还能画图,好几本话本都卖的很好。
不过听说笔者已经死了,以后都不会再写书了。
赵尘星收到书的那日是婚后第二天,她想了想还是把书藏了起来,只拿正经书来摄政王的书斋。
在书斋,两人一个看与宣宗相关的书,一个批阅奏疏,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好像都没多久就已经中午了。
书上字迹密密麻麻,赵尘星看得眼睛疼,转而看向窗外,外面冰天雪地也没有什么能看的,就将目光移向摄政王。
平心而论,摄政王长得极为俊美,世上所有称赞男子容颜的话都可以用在他身上,这样的男子只论酒色是很讨人喜欢的,很多人趋之若鹜,偏偏却不是,他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赵尘星摸摸腹部,开始想象她与摄政王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想着想着,脑子里的摄政王变成了杨柚。
若是杨柚和赵尘星有了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呢?赵尘星想。
是像杨柚多一些,还是赵尘星多一些?
她想象的赵尘星好像脱离了本身,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在另外一个世界和杨柚白头偕老,生的孩子不像谁,可是细看眉目又是像他们的。
三口人一起过年,一起过日子,一起变老,一起死去。
杨柚只有赵尘星,赵尘星也只有杨柚。
“尘星?”
一旁的李顾看赵尘星发愣,想着是时间用午膳了,便走了过去。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和动作,来到赵尘星身边时那人竟然没有被他打扰,平放在桌上的书上有两个新添的、落笔潦草的字——杨柚。
而笔还提在手里,赵尘星无意识的,丝毫没有察觉的,在后面写下“赵尘星”三个字。
李顾什么表示都没有,按住赵尘星的头让她回眸看自己,道:“饿吗?”
赵尘星一点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她以为她只是想,到现在还沉浸在思绪里,过了片刻才回神,低声道:“不饿。王爷是饿了么?”
李顾道:“有些。”
“好。”赵尘星答应着,转头要将笔放下,视线扫过纸面,一眼看见了那五个字,猛然去看摄政王,见他也在看那里,顿时心里发冷脸色苍白。
李顾道:“走吧。”
赵尘星害怕地缩着肩膀,身子细细抖动着,没应声也没站起。
李顾等了等,见她依旧低头不敢看自己,俯下身双臂撑在椅子扶手上,似是要将赵尘星圈在怀里。可赵尘星颤栗得更加厉害了。
“那是我要罚你才能好受些吗?”
赵尘星恐惧地看着他,双眼含泪,令人难过,想要怜惜。
李顾的心肠却是铁做的,半点不会软下来,接着道:“那你抄书吧?将《道德经》抄一遍。”
“抄一遍?”赵尘星轻声问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放过自己,“只是抄书吗?”
李顾直起身子,把她拉起来领着往外走。
外面一片飞白。
现在人在身边,再生气有什么意思呢?
李顾从来知道,赵尘星到了摄政王府,便与杨柚再无关系,写个名字算什么,便是在府里画满杨柚的画像写满杨柚的名字,赵尘星也是他的正君。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李顾握紧赵尘星的手腕,对慎行道:“过几天王府施粥,去给正君请个平安护身符来。”
京中达官显贵逢年过节都会施粥,摄政王府没特立独行,每年都会在苍翠观乐善好施。
赵尘星瞧了摄政王一眼,低声道:“那我也要去吗?”
李顾道:“雪大,路滑,你陪我去拜访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摄政王的姑姑,先帝唯一的乾元姊妹,政治能力不出众,吃喝玩乐很有一套,娶了先君家偏房的一个男子坤泽,府里还有很多莺莺燕燕。
赵尘星听罢,“哦”着答应,只听摄政王在前面又道:“正月一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吗?”
今天二十九,后天就是她的生辰。赵尘星生辰恰逢新年第一天,还没人给她过过,也没人问她要什么。
所以摄政王是看过她的八字吗?没有直接送去钦天监走场合?
赵尘星嘴一动,没想好要什么,但已经开始期待起来。
有人惦记总是让人开心的。
李顾没说话。
年前几天,来王府送礼拜早年的人很多,有的摄政王见,有的不见,赵尘星陪着招待了两位,都是生活中不常看见的人。
毕竟阶级不同,她从前只是听说过这些人。
府里人也开始减少,都回家过年了,留下的月钱不会少,还会发压岁钱。
赵尘星往年也会得压岁钱,赵征虽然不关注她,但阖家欢乐的时候也不会冷待,她与赵尘阳都有。
压岁钱可以有两种,一种是真的钱,可以用来买东西,一种是用真钱买来的形制类似钱币的辟邪物,做成可以佩戴的样式,挂在脖子上腰上,或者手上,通常用红绳系着。
赵尘星算着,今年摄政王会给她三件礼物,平安护身符,生辰礼,压岁钱。
除夕,燕伯领着人将王府从里到外收拾一新,贴窗花换新的年历,钉桃符,粘春联。
赵尘星就和摄政王在屋里剪窗花,夫妻俩不用将府里要用的窗花都剪了,只是象征性地剪两个,显出主人家对新的一年的美好期望。
两人都是学过的,可惜学艺不精,丑的万里挑一,看不出“福”和“鱼”,剪完了相视一笑,都很高兴,一起贴在了成婚时的“囍”字边上——就是桃棠院窗户上。
贴好,李顾圈着赵尘星的腰,与她一起看红纸的喜庆,白雪的如意,木窗的静好。
不知道是蠢还是不想动,两人都站着,站到腿麻打颤才去前院。
年夜饭很丰盛,分了两桌,谨言慎行惊语采薇宁宝等一桌,赵尘星和摄政王则在里面。
吃到一半,外面传来爆竹声和烟花声,赵尘星端起炒花生跑到窗边,灯火照在她脸上,顾盼烨然,眉目清冷而魅惑。
李顾紧随其后,胸膛抵在她后背,将慎行带回来的平安护身符挂在她脖子上。赵尘星一愣,回头看去。
李顾道:“新年快乐。”
赵尘星也道:“……新春如意。”
“这是你的压岁钱。”李顾将一枚五瓣花的钱币系在赵尘星手腕。
她低头去看。
钱币是铜色,绳子是红色,在炸起的火光中衬得她腕子如雪,定睛一看有“年年胜今日”的字样,字迹瞧着是摄政王写的。
赵尘星低声道:“谢谢王爷。”从怀里摸出一条紫色绦子挂在摄政王腰间,往后抻头看了看,觉得很配。
幸好摄政王的衣服多数是紫色的。
这章应该除夕那天发的,但好像文有些清冷,发不发也就没有意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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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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