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门外熙熙攘攘哄闹的一群人就散开了。
松青打发了府卫,连忙着急忙慌的蹿进了室内。
“公子!”
宋青刚一喊出声,抬眼便瞧见了坐在正上方的肖鹤渊。
此时面色潮红,衣衫凌乱,衣襟处也被人揉开,胸口处的肌肤若隐若现。
而他跟前的桌案上,也是凌乱的不成样子。
松青心中一紧,拿不准主意,可抬眼就瞧见肖鹤渊那分外清明的眼神。
松青微微的松了口气,可脑子依旧还是发着懵。
“都走了?”肖鹤渊问道。
嗓音中暗盛着沙哑之意。
松青不由的回想起方才,在门外听到的动静,耳根又是一阵发烫,垂首答道:“都回去了。”
肖鹤渊闻言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即往后仰着,将头搭在椅靠上,喉头滚动,嗓子中又发出一声似是压抑了许久的喘息。
这一动静,瞬间听的松青老脸通红,半分不敢抬头。
公子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到底是把人家姑娘怎么了?
这情况瞧着倒不像是实际发生了什么,可两人的关系又绝非完完全全的清白。
而方才,瞧着表小姐出去时的模样,是一副全然不想与公子扯上半点关系的模样。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章程?
松青虽心中有惑,可却实在是不敢张口问呐。
纠结之间,便听上首之人又道:“去给我打一盆热水来。”
松青闻言,以为自家公子是脑子不清楚,说错了话,复又问道:“公子不该是凉水吗?”
可话落,上首之人再次笃定的说道:“就要热水。”
声音里是一副压抑的调子。
这?
这!
可一如像他这般欲求不满的状况,不是合该冲个凉水澡,压压心头的火吗?
怎的还叫上了热水?!
可话已至此,松青得了确切的回答,也不敢再迟疑,连忙奔出。
往日里,像这种杂碎的小活,他总想躲懒,时常会将这些活计丢给院内其他的人,可现下他却全然不敢了。
上手之事皆是亲力亲为。
等松青备好了一切,立即过来搀扶着肖鹤渊前往盥洗处。
转眼间,便瞧见自家公子左手处握着的那一个浅色物件,想来应当是方才丢弃在桌案上的那一枚锦帕。
松青心中还未来得及多想,肖鹤渊宽阔的身躯便陡然压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若隐若现的膻味,迎面袭来。
松青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压制住自己想要惊跳而起的冲动,心中的狂涛骇浪生生不息。
惊慌之中,松青将肖鹤渊送至浴桶旁,侧着目,极快的替公子除去了外袍,便立即麻溜的蹿了出去。
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随着门被合上,松青靠在门上,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
外头的冷风吹的直叫他清醒。
松青忍不住在心中盘算,看来往后对那位表小姐还需再恭敬一些才行,西苑那边也不能再有任何不敬之意了。
松青理清了思绪,心中忍不住想要松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尚未松完,便又浅浅的听到门内再次传来一些叫人面红心跳的声音。
松青顿时如临大敌,连忙又站直了身子,眼睛瞪的老大,朝着四下巡视了好几圈。
活像是个护仔的老母鸡。
西苑内,张氏将顾若芙搀回了房中,将人里里外外的瞧了一遍,才安定下来。
可顾若芙却全程不言不语,只失了魂似的任凭摆布,漂亮的眼眸中还含着微润的湿意,直瞧得张氏心神难安。
“蓉蓉,你跟姨母说实话,你表哥他,当真没有欺负你?”张氏轻声的问着。
顾若芙却一言不发,只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瞧着张氏,脸上的神色透着倔强,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埋怨。
张氏慌了神,可想着方才在门口时顾若芙的那些话,肖鹤渊应当是未尝过壶中酒水的。
“蓉蓉,你别吓姨母,可是那混球说了什么,你只管告诉姨母,姨母替你……”
张氏急于狡辩,她自认事情未成,自然也不想揭开心中的阴暗算计,不想给蓉蓉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她却未曾发现,顾若芙眼中的神采在她一句又一句的辩解中消失不见。
顾若芙低下了头,遮掩住眸中情绪。
“姨母。”顾若芙轻唤出声。
张氏听着言语中的了无情绪,顿时哽住了声,想要抬手抚一抚外甥女的发顶,却被眼前人散发出的悲怮气息所制止,片刻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叹息似的应了声“哎。”
顾若芙闻言顿时委屈不已,眼中的泪意怎么也止不住,豆大的泪水瞬间滴落在锦绣的衣裙上。
张氏见状亦是心疼不已,连忙将人揽在怀中,低声的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姨母对不起你。”
顾若芙觉得心都快要闷化了。
两世因为此事受的委屈,瞬间都被宣泄了出来。
顾若芙掩在张氏怀中痛哭出声,心中压抑了许久的质问终是忍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期期艾艾的声音字字泣血。
上一世,她也是在这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带着药酒进了肖鹤渊的书房。
只不同的是,上一世二人皆是全然无知,而上一世的她因着姨母的嘱咐,亲自软声细语的哄着肖鹤渊用下那杯酒。
药力发作时,她还讨好卖乖的在一旁问人滋味如何。
后来,被药力和怒火吞噬了理智的肖鹤渊,在那方狭隘寒冷的方案上,没少斥她不知羞。
可她也确实无可辩驳。
不正是嘛?
药是她亲自端来的,又是她软言软语求人喝下的,事后居然还能堂而皇之的问出那一句滋味如何?
顾若芙只觉得上一世的她活该受到那样的冷待,也活该最后郁郁而终。
这样设计而来的姻缘,处处都透着卑劣。
张氏此时也是内疚万分,听着怀中人如怨如泣的哭声,张氏只觉悔不当初。
或者说,在将那一壶下了药的酒递给蓉蓉时,在看着蓉蓉踏出西苑的门时,张氏便已经悔了。
只是筹谋已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真心想要将蓉蓉留在身边,想要让她长长久久的留在这永安侯府,想要她此生都金尊玉贵的养在这金玉窝中。
况且,此前瞧肖鹤渊对蓉蓉的紧张程度,以及关心程度,张氏认为肖鹤渊对蓉蓉并不是全然无情,这样她的乖宝嫁进来,绝不会受太多的委屈。
张氏虽这么多年与肖鹤渊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有时明里暗里的,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但她比谁都清楚,肖鹤渊只是嘴硬心软,是个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
家世好,相貌好,有责任心,前途也是一片大好,这样的人对她的蓉蓉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人选了。
况且她自己还在这侯府之中,蓉蓉也不必担心婆媳关系。
有她护着,有肖鹤渊那样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照料着,蓉蓉此一生都会平安顺遂,事事顺心。
张氏也想好了,即便事后事发,传出些不好的风言风语,她也可一并将骂名揽下。
蓉蓉不知实情,稀里糊涂的成了这番事,倒也算是个受害者。
而张氏自己凭借着这么多年,与老侯爷的夫妻之情,这件事情想要在府中悄无声息的按下去,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张氏明明自觉,自己已经筹谋好了一切。
可事不随人愿,无法预料的结果和事态的发展,这些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只是现在,人已经全须全尾的好生回到了自己身边。
张氏那颗没有着落的心,才堪堪放下。
姨甥二人就这样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顾若芙将堆积在自己心中的各种情绪,好生的宣泄了一番,哭出来之后,闷在心中的不甘与羞耻都好受了许多。
她又怎么能真的忍心责怪自己的姨母?责怪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筹谋,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
顾若芙自知,在这世上所剩的真心护她爱她的亲人已经不多了。
顾若芙缓缓从张氏怀中坐直了身子,看着也是满脸泪痕的姨母,心中最后的一丝埋怨也烟消云散,立即伸手轻轻的擦拭着张氏脸上的泪痕。
张氏抚上顾若芙的手,神情伤痛的问道:“蓉蓉,可还怨我?”
顾若芙连连摇头,“姨母,我不怪你了,也没有怨恨你,只是觉得有些心痛和不甘。”
张氏未曾想到她会这样说,便听顾若芙又接着道:“姨母,蓉蓉今年才不过二八年华,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前方还有很多有待追寻的美好事物,还有很多很多的可能。”
“父母早逝,不能陪伴在旁,但是他们给蓉蓉留下了数不尽的珍宝与财富,足以让蓉蓉此生都安乐无忧,金尊玉贵。”
“况且蓉蓉这不还是有你在嘛!为何就一定要早早的将自己困在这一方宅院之中,做一个只能被囚在闺房中的妇人。”
“姨母,蓉蓉想像母亲一样,出去试一试,出去闯一闯。蓉蓉想做高飞的鹰,而不是困在笼中的雀鸟。”
说这话时,顾若芙的脑子乱的很,但是这些话却像是诵读了千百遍一样,让她在不知前言的情况下,也能说的毫不磕巴。
可这样广阔的一番言论,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犹疑沉思之间,顾若芙忽的释怀一笑。
才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那个见过女性独立自主,见过女性可以身着光鲜亮丽,自由自在的游离在各种场所,与男人比肩平分秋色的时代。
顾若芙在心中暗斥自己的失神,怎么就能忘了自己的来处呢?
果然啊,这金玉细软堆成的安乐窝,实在不能太久的逗留。
张氏听着顾若芙这番言辞,亦是满目震惊,“蓉蓉,你想效仿你母亲?”
顾若芙倒也不遮掩,点了点头道:“我想成为跟母亲一样的人。”
闻言,张氏眼中还未干的泪水再度溢出,用帕子捂着唇。
眼前这个振振有词的模样,俨然让她看到了曾经的长姐,那个年少时的闺阁典范,后来却成了翱翔与长空的鹰。
长姐确实耀眼。
可只有她知道,长姐所走的每一步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家族不容,爱人背离,骨肉分离。
张氏心头顿是酸涩难忍,拥住了顾若芙的肩,连连急切的说道:“孩子,你怎可这般想?你可知你母亲受了多少罪?得了多少流言蜚语?你身子骨弱,又患有心疾,怎可走你母亲的老路?”
见顾若芙眼中似有不悦,张氏又急忙道:“你若是不喜肖家,姨母大可再替你选一门旁的亲事,再叫你姨夫保媒,在盛京总可以找到一桩称心如意的。”张氏说的几度哽咽,到最后竟成了哀求,“蓉蓉,你切不可走你母亲旧路啊。”
她实在是怕了。
若不是后来,顾氏上下齐心合力,得了皇商之号,成了宫中特供,与皇室宫廷沾了些关联,长姐才被允许在母亲临终前见了一面。
彼时,长姐伏在母亲榻边痛哭的场面,叫她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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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诉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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