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恩，溶液带回来了。”诺兰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你记得，别让加西亚离那溶液太近，这东西渗透性很强，可能会干扰他的神经系统。”
五十分钟之后，莫恩拿着溶液回了警局，纳马多给他寄来了个相同型号的变频器。保险起见，莫恩从建材店又找了些铜丝，铝合金板。
莫恩亲自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把早就准备好的电路板也掏了出来。将那溶液滴在了各种零件上。
十分钟……溶液像清水般流走，金属表面并没有任何明显波动。
一小时……莫恩拿起扫描器看，零件表面仍然没有任何痕迹。
眼看快到了下班的时间，莫恩把零件小心用玻璃罩子罩起来，收进了一旁的柜子中。加西亚在他临时隔离出的实验间门口探头看他。
“加西亚，这溶液，在金属上形成晶花的时间大概要多久？”莫恩忽然抬头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
“你还有不知道的事情？”莫恩把护目镜往头顶一推，斜睨加西亚。
“嗯……到处都查不到这种信息。你再问，我就只能现场胡诹了。”加西亚边说身子边往门口缩。
莫恩把护目镜一扯：“先放着，走，回家。”
晚上莫恩要遛狗，加西亚罕见地说累了，不肯出门。
难道是我们都搞错了？那零件上的东西是不是真就只是长得奇怪的海盐……莫恩自己出门，思索间差点被马修带上高速通道。
“加西亚你……原来你是故意不出门的对吧？”莫恩跟马修散步回来，床垫上的四件套已经大变样了。
“上次的床单被我的修复液弄脏了，我买了新的四件套。你回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换完呢。”加西亚回头看了莫恩一眼继续套被子。
“上面都是什么东西？”莫恩憋着笑上前。远看那米白色被套跟整个房间格格不入，上面还带着一片片图案。
“长颈鹿，大象，河马……”加西亚伸手指给他看。
“你这是非洲主题动物园？”莫恩揉揉加西亚脑后问他。
加西亚把被套拉链一拉，直起身子满眼期待看莫恩：“好看吗？”
“你的品味一直都很大胆。”
“那就是……不好看……”加西亚垂下眼手里还抓着被角捻。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换做我，大多数时候肯定下意识觉得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成年男性的房间里。”莫恩忽然发现有些时候他跟其他人一样，被这个世界规训得太好了，比如新生儿庆典上蓝色代表男孩，粉色代表女孩，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图案，花纹，动物，颜色这些大自然本来就存在的东西，什么时候也没有规定过，该属于哪个年纪哪个性别。
而此刻他忽有种回到孩提时代的感觉，每个图案都是父母精挑细选，抱着满心欢喜希望他们的幼苗能喜欢。
“其实我挺喜欢的。”
“那我去把旧的洗一下。”加西亚终于放开了被角，抱着换下来的四件套往浴室走。
莫恩没跟着，换上浴袍展开手臂自由落体那样倒在床垫上，新床单和加西亚身上一样，有股阳光晒干毛绒玩具的味道，陷进去不一会儿就来了股困意。睡过去了。
没二十分钟忽然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加西亚还没从浴室里出来。不应该啊，把床单放进洗衣机里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莫恩起身拉开浴室门。
一股白色泡沫顷刻间涌了出来，泡沫下降的瞬间，莫恩从泡沫堆里找到了被埋住的加西亚。
“你……”莫恩愣住半晌。加西亚坐在浴室地上，身旁的洗衣机里还在不断往外吐着泡沫。
加西亚茫然抬头，金色发丝被泡沫浸湿了，一绺绺贴在额前，手里还抓着那个被修复液弄脏的床单，上面几乎已经被搓得看不见什么痕迹了。
“你洗床单还附送自我清洁和浴室清洁？”
“啊……”加西亚用手臂往脸上擦了一把。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
莫恩上前一把把加西亚从泡沫堆里捞出来扔进浴缸，打开淋浴喷头把地上的泡沫慢慢冲进下水道。
看莫恩没说话，加西亚在浴缸里坐不住了，双手抓着浴缸边沿探出身子：“那个……我……是不是搞砸了……”
花洒里的水温逐渐热了，浴室里起了雾，加西亚身上的泡沫渐渐消退，被浸透的衬衫隐约透出他漂亮的身体线条。
“没有，挺好的，刚刚好。”莫恩半跪下来，轻吻加西亚耳后，温热鼻息吹得加西亚从脖子一直麻到尾骨。下一秒莫恩抬腿跨进了浴缸。
“那泡泡……”加西亚伸手指还在不断吐泡泡的洗衣机。话没说完，一股暖意从背后袭压而来。
“别管那些泡泡了……”莫恩托住加西亚脸颊，侧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唔……”
“看着我，现在是我离你最近的时候……”
……
入夜，整个公寓被洗衣液香氛的味道占满。加西亚双手抓着被角贴着脸，金棕色睫毛覆盖在眼下，时不时抖动两下。自从他这次回来就总是这样，夜里蜷缩得像个还在母体的孩子。莫恩下意识伸手抚上加西亚胸骨下端那个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的背紧紧贴着自己身前。莫恩几乎已经摸清楚了，用手心贴在加西亚受过伤的地方，他身子就会渐渐舒展。
“晚安，加西亚。”
第二天一早，莫恩迫不及待地凑近那玻璃罩子看，可左看右看却仍没什么进展。莫恩不死心地把扫描器的录制影像调出来在电子屏上放大了翻，那些零件表面仍是什么也没留下。
是诺兰的溶液过期了？还是根本就不是这种东西。而是当年存在某些未被检出的外界操控……要真是那样……可能所有事情都将石沉大海。
心里有种东西胡乱翻腾，甚至觉得要么把那维修工绑了打一顿撬开嘴算了。莫恩中午只吃了半个汉堡就怎么也吃不下，又站起身去玻璃罩前面看。日光被警局旁侧一栋建筑的玻璃幕墙折射，透过窗棂正落在电梯变频器上，一片盈盈闪动的东西瞬间映入莫恩双眸。莫恩拿起扫描器看，没错！就是这种晶体！
晶体形成时间大概在接触溶液后的第十九个小时。如果按照电梯检修的时间来算，晶体的形成时间恰好在第二天下午两点。鲁迪想用这种晶体干扰变频器运行？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只为了赌这部电梯会在这个时间接到妮娜一个人？那埃米尔呢？车辆自动驾驶无法解除为什么没有向车辆制造商后台发出求助？他真是抱着必死的心去撞护栏？
“纳马多，申请联合调查！溶液初步比对吻合，鲁迪的嫌疑最大。我去进一步送检，等联合调查批准，我马上逮捕鲁迪！”莫恩虽然想不通的地方很多，但这溶液应该就是知道内情的鲁迪放的。
……
三辆警车呼啸抵达鲁迪租住的房子门前，莫恩刚要伸手敲门。
“他从后门跑了！”加西亚忽然绕过房子向后院的方向追。
所有人一时间手忙脚乱，撒腿跟着加西亚身后追。莫恩只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黑灰色外套的背影，忽上忽下地翻越隔墙围栏，颇有些跑酷的味道。莫恩跟着翻了两道，右手臂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换了条路，沿着街道跑。“加西亚！给我位置！”
“他在朝着银杉路和格鲁洛斯大街的方向跑！”加西亚的无线电里带着呼呼风声，翻过几道围墙之后加西亚抓住鲁迪左手。不等出手擒拿，鲁迪反手钳住他手臂，看清追来的人是加西亚，鲁迪瞳孔骤然一缩，一脚踢中加西亚胃部。力道被防弹衣分了大半，但剧痛顷刻间贯穿神经。
糟了……那感觉……又来了。加西亚身子瞬间僵住，下一秒，双腿一弯跪在地上，鲁迪又朝加西亚背后猛跺一脚。居然招招都在弱点上……
不行……不能让他跑了！加西亚忍痛翻身，一把抓住鲁迪脚腕，手肘猛击他膝盖，鲁迪踉跄几步，灰绿色眼眸里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片刻间他站定身子横飞一脚，抡向加西亚脖颈。
“躲他！”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加西亚闻声俯身，一阵冷风贴着后颈擦过。
“干得好！加西亚！”趁着鲁迪没站稳身子的空档，莫恩一脚勾住他后脑。鲁迪随着莫恩腿上的力道嘭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莫恩趁机攥住他手臂。
“我要去见我妻子！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鲁迪在莫恩手下拼命挣扎。
莫恩用手铐死死卡紧他手腕。“还轮不到你对他动手！”
鲁迪被手铐箍得龇牙咧嘴的功夫，戴伦气喘吁吁带着其他警员也追来了。一人架着鲁迪腋窝，两个人抱着他拼命蹬动的双腿塞进了警车。
“还好吗？”莫恩没管鲁迪，伸手拉起坐在地上不停大口喘息的加西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像人类一样喘气缓解疼痛的。
加西亚摆摆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跟着莫恩朝警车走了两步，腿一软又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胃部，蜷成一团。
“怎么了？受伤了？”莫恩也半跪下来，伸手环住加西亚肩膀。“还是这里疼？走，先上车。”莫恩没顾众人直接一路抱着加西亚上了戴伦的警车后座。
“奎尔，拜托，你把我的车开回去。”莫恩对着副驾驶的奎尔警员说。
“我出门饭都没吃，倒是先吃了碗狗粮。”奎尔嘟囔着开门下车。
“那你也找一个？”戴伦挑着眉调侃。
“我去哪里找这样长得好看，性格又乖又软的，这就是公费恋爱的天花板吧！”奎尔绕到后座，敲敲莫恩的车窗眨眼：“一杯咖啡。”
“十杯也行。”莫恩短促地抬了一下头。手上解开加西亚的防弹衣，搓热手心，贴住加西亚衬衣。“他打你这里了是吗？”
“他第一脚就踢我这里……”加西亚委屈地嘀咕。“你教我的我学会了，就是……这里……疼……疼得动不了……”
“我不是怪你，今天你做得很好，学会躲了。以后我不在场，你自己也要躲，记住了吗？”莫恩手上加了点力道，按得加西亚的皮肤轻微凹陷。
莫恩把自己的防弹衣也拆了，敞开外套拉链给他靠着，身上的温热在加西亚身体中四散，加西亚缓缓闭眼歪头靠在莫恩臂弯，浑身舒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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