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肺部像被灌进滚烫的砂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医院的轮廓终于在夜色中浮现。西沉的满月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紫色神经网络在皮肤下急促闪烁，如同倒数计时器。
急诊部后门的保安正在打瞌睡。林夏悄无声息地翻过栅栏，紫外线手电照到自己的手臂时，她发现那些紫色纹路已经蔓延至指尖——这是基因锁完全激活的征兆。陆明远输入她神经系统的终止代码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擦除，就像沙滩上的字迹被潮水带走。
电梯停在七楼不再动弹。林夏转向消防通道，刚推开楼梯间的门就僵住了——两个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转角处，后颈的烙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XI和XII。
"妈妈说你一定会回来。"XI号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嘶哑，"VII号是你的弱点。"
林夏的神经网络自动分析着逃生路线。她假装踉跄后退，实则将紫外线手电调至最强档。当两人扑来时，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他们暂时失明——这是陆明远数据里提到的实验体缺陷：改造后的视网膜对特定波长敏感。
XII号的针管擦着林夏耳边飞过，扎进防火门里。淡紫色液体腐蚀金属的嘶嘶声中，林夏一个肘击打在XI号喉结，顺势夺下他腰间的门禁卡。她奔向楼梯时听到身后传来机械关节的咔嗒声——这些实验体已经高度机械化。
重症监护区的走廊异常安静。林夏贴在转角处，看到陆沉舟的病房外站着四个"医护人员"，他们的瞳孔在暗处泛着紫光。更棘手的是天花板上的监控探头正在规律转动，显然整个楼层都已被控制。
林夏的指尖触到后颈疤痕，那里传来的温度高得异常。她闭上眼睛，尝试调用陆明远输入的记忆数据。神经网络响应了她的召唤，视野中突然叠加出建筑平面图——通风管道系统用红色标出，正好经过陆沉舟病房上方。
消毒间的通风口螺丝已经锈蚀。林夏用手术刀撬开盖板时，金属疲劳断裂的声响让她浑身紧绷。但纳米机器人立刻调整了她的肌肉强度，让她能像猫一样无声地钻入狭窄管道。
爬行过程中，某种低频震动从管道壁传来。林夏的神经网络将其解码为对话片段：
"......烙印完成度89%......"
"......满月落山前必须......"
"......直接注射神经溶解剂......"
最后这句让林夏的血液几乎凝固。她加快速度，肘部在金属管道上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当终于到达陆沉舟病房上方的出风口时，透过百叶窗看到的景象令她险些失控——
陆沉舟被绑在病床上，胸口贴着电极片，而欧阳岚正将注射器针头刺入他锁骨下的烙印。银发女子的白大褂下露出机械义肢，指尖弹出的手术刀与林夏那半把如出一辙。
"再坚持一下，VII号。"欧阳岚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等你的小女朋友来了，妈妈就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林夏的神经网络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她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检测到同频震动——来自病房角落的阴影处。当那人走到月光下时，林夏的呼吸停滞了：是机械化的陆明远，或者说，他的某个克隆体，眼中闪烁着与欧阳岚相同的紫光。
"她来了。"机械陆明远突然抬头，直视通风口，"在管道里。"
林夏在枪声响起前滚向侧面。子弹击穿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在管道上留下冒着青烟的弹孔。没有时间思考了，她全力撞开出风口盖板，在坠落过程中瞄准欧阳岚手中的注射器——
手术刀脱手飞出，精准击碎玻璃针管。
林夏落地时顺势翻滚，抓起掉落的注射器残骸。残留的液体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彩虹色，与她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产生排斥反应。这根本不是神经溶解剂，而是某种基因催化剂！
"聪明的女孩。"欧阳岚鼓掌，机械手指碰撞出金属声响，"但你还是没明白，VII号的烙印里藏着什么。"
机械陆明远突然按下某个开关。病床上的陆沉舟猛然睁眼，紫光从瞳孔扩散至整个眼球。他轻松扯断束缚带，像提线木偶般坐起，转向林夏的方向。
"杀了他。"欧阳岚轻声命令。
陆沉舟扑来的速度快得不似人类。林夏勉强闪避，还是被他的指尖划破肩膀。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渗出紫色晶体——他在通过接触植入某种程序。
"陆沉舟！"林夏抓住病床栏杆翻身到另一侧，"听我说，你父亲......"
机械化的拳头击穿床垫。陆沉舟的攻势毫无理性可言，每次攻击都瞄准要害。林夏不断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她的神经网络疯狂运算着，突然锁定一个可能性：陆明远给的终止代码需要两个烙印在月光下结合，而现在——
窗外，满月已经触到西山轮廓。
没有时间了。林夏在下一波攻击来临前突然前冲，任由陆沉舟的手刀刺入自己左肩。剧痛中她死死抱住他，将自己的后颈疤痕贴上他的烙印。
"记住圣诞树......"她在剧痛中咬紧牙关，"星星和月牙......"
这句话像某种开关。陆沉舟的动作突然停滞，眼球里的紫光开始明灭不定。林夏趁机将他推向窗口，让最后一线月光同时照在两个烙印上。
奇异的共鸣产生了。两人的神经网络突然同步，林夏"看"到陆沉舟意识深处的画面：年幼的他们确实在圣诞树前合影，而陆沉舟偷偷把星星发卡别在她头上，轻声说"你才是该被祝福的那个"。
紫色光芒从结合处爆发。病房里的电子设备同时短路，欧阳岚发出愤怒的尖啸。当强光消退时，陆沉舟眼中的紫光已经褪去，变回熟悉的深褐色。
"夏夏......"他嘶哑的声音让林夏眼眶发热。
窗外，满月终于沉入西山。几乎在同一秒，机械陆明远突然僵直，眼中的紫光转为血红。他转向欧阳岚，用与陆明远本尊完全相同的语气说："协议启动，清除所有异常值。"
欧阳岚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不可能！你的控制芯片......"
"被真正的陆明远覆盖了。"林夏扶着陆沉舟站起来，"他早就预料到你会克隆他。"
机械陆明远——或者说，承载着陆明远最后意志的复制体——扑向欧阳岚。两人撞破窗户跌落中庭时，林夏分明看到银发女子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她的白大褂在风中展开，露出腰间闪烁的装置：倒计时00:00:07。
"炸弹！"陆沉舟用恢复知觉的左手将林夏护在身下。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窗户。林夏的耳膜嗡嗡作响，但神经网络已经自动调节了听觉敏感度。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中庭升起紫色烟云，在夜空组成巨大的"Θ"形。
"还没结束......"陆沉舟艰难地撑起身体，"她早就转移了意识......"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老陈带着特警队冲进来时，林夏正用床单按住陆沉舟重新裂开的伤口。紫色的血——混合了纳米机器人的血——浸透了白色布料。
"气象站......"老陈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发现了十三具培养舱，其中十二具是空的......"
"第十三具呢？"林夏的心跳漏了半拍。
老陈递过平板电脑。监控画面里，标着"XIII"的培养舱已经被破坏，但舱体内部检测到近期使用痕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舱底残留的DNA与林夏高度匹配，却显示样本来自"至少二十年前"。
林夏的后颈疤痕突然刺痛。她的神经网络自动接入医院广播系统，银发女子的声音从每个扬声器传出：
"游戏继续，我的女儿。你毁了我的容器，我就用你的备份。满月再见。"
广播结束的瞬间，林夏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在病床栏杆上刻下一行字：
「当月光同时照亮两把钥匙，真相终将浮现。」
陆沉舟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两人目光相接时，林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转向窗外——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但西边山脊线上，还挂着最后一缕不肯消散的月光。
在那光影交界处，仿佛有个银发身影正对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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