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暗殿内，少年置身暗处，眼神噙着寒冰，透过一抹缝隙锁死在那对母女身上。
地上的小女孩儿遍体鳞伤，心口插着一把刀。
为毁掉这孩子的魂魄，众灵者轮番上阵，还耗掉两个承人七成灵力。
“尊主，来接您了。”幽蓝色的灵光逐渐将少年包裹，另一个声音自蓝色灵力传出，蓝光消散，走出个蓝色素纹锦衣，玉面狐狸眼少年。
“这个破帐子，总算变薄点了。”
“消耗这么多灵力，灵帐也就不牢固了。”
玉面少年仔细勘察四周的灵帐，见少年目不转睛盯着外面，顺着看向外面。只见一个少妇被一股灵力托在半空中，哪有什么小丫头？莫不是在这纯灵之地关太久，眼睛出了什么问题。细想下，不对啊，少年在用自己的天眼，岂不是他的天眼出了问题？
无论如何，眼前樊家众人灵力空虚，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还是尽快离开吧。”
少年一眼便看出这灵阵乃是锁魂咒开出，这么厚的灵璧实属罕见，费这么大力气都要杀死的魂魄，定有大玄机。
“你让九凤候着，等我号令。”
少年盯着城音的魂魄，喃喃道：“今日能离开，还得多谢你。”
母亲似乎看不到她游离的神魂，城音看母亲先是抱着她，又极快掏出一枚令牌，接了一滴她的心头血，血落在花纹之上，一股紫色飓风瞬间将圆形玉牌卷上半空。秦妤姝嘴里呢喃，霎时间幽紫灵光冲天，两人的身体也被拖至半空。
“是‘锁魂咒’！”大长老率先反应过来。
“快拦住她！”
为时已晚。
锁魂灵盾世间至坚，咒法一但发动，除了启咒者自行破除，无人能撼动。七年来她尝试了各种办法想打破，都没做到。
如今是最后的机会，她办到了。
待咒阵凝结完成，便可一命换一命。
“疯子！想害死我们吗？！”
众人又气又急，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若此刻她真死了，咒成，更令他们寝食难安。
“听说，锁住的魂魄就……就灭不了了，不是真的吧……”
有人私下讯问，听到之人无不胆战心惊。
可恨方才，除自己以外，竟一个手脚不灵活的笨蛋都没有。若有个人能和她同归于尽，如今便不会这么被动。
“秦国百万之众。”
樊伯道率先开口，众人立刻噤声，这场谈判关乎樊家存亡，且不说用方才的法子，集众人之力都不一定能打开锁魂咒灵盾，更别提他们已经消耗全力在城音身上，一时半刻难以恢复。只能寄希望于秦妤姝能想通破阵。
“停下阵法。”
秦妤姝温柔捋起城音散落额前的头发，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惨不忍睹。
阵中一切皆为她号令，秦妤姝转向樊伯道，顺势看一眼樊愠。
“你们这些人，自诩强者可无德无信！五十座城，想给就给，一国想灭就灭！”抬手直指定光，“这灵力本该用来保护弱者，却将我们变成无能为力的蝼蚁，今日，你们也体会一下这滋味。”
樊伯道指向秦国的方向，外围其中一个灵者迅速结印，使尽全力一道灵光抛出天际，那方向直奔秦国。
“这一式，打丰台山。”
丰台山是一座无人荒山。临近兴安坝，山下村落无数，山势陡峭，巨石碎块会砸死无数人。
秦妤姝紧咬牙关，眼圆睁，瞳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此处焚烧殆尽。
打在荒山，只要不伤人，此等后续便如同天灾。
“再说一遍，停下！”
眼见那人结印的灵力加大一倍，方才若波及范围是山下的散落四处的村镇，这次，怕至少一城遭殃。
秦妤姝犹豫间一直盯着那人，樊伯道眼神示意，那人加大灵力注入。
突然，那人手臂整个掉落，掌中灵力溃散。
“救命，啊啊啊啊啊——！！！！”身体自内被溶解，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化作一滩血水。
众人触目惊心，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
“难道，荒山有人？！”
有些人已经猜出，这或许是触犯“有灵不杀无灵”法则。
樊家情报向来缜密，方才发出前也势必探灵问询过，怎会有误？
剩下的灵兵人心惶惶，若没看到方才的惨状，或还敢一腔孤勇献身，此刻身体颤抖，恐惧难以控制，根本无法结灵。
“樊列！”
一个面若冠玉，剑眉斜飞入鬓，眸光明亮深邃的男子上前解释：“灵探今早的消息，落点都排查过啊！”
一手灵力甩得樊列翻滚在地。从未见樊伯道如此震怒，众人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樊列勉强爬起身忙道：“父亲，此事是我疏忽，等我查明……”
时间已经来不及。
樊伯道闭眼凝神，“是我小看你了。”
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随樊伯道目光重新汇聚在秦妤姝处。虽不知她怎么办到的，方才情形，她没有一丝惊讶，八成与她有关。这些年天涯海角逃亡，一届素胎，竟能躲过那么多灵探追捕。
此刻，樊伯道才有些醒悟，自己或许真小看了这些素胎的生存智慧了。
既然如此，看一眼樊愠，樊伯道手上聚起一道灵符，“不管多少人，都不在意吗？”
秦妤姝已不似方才那般淡定，这些年灵力招式左右她早烂熟于心。遮天符，可将整个秦国瞬间压为灰烬。
梵音四起，无数身披知更鸟纹金色纱衣的光头僧者，叠成厚厚的墙壁，挡在樊伯道面前。
“樊愠！”
身后的白衣青年跪在地上，“此乃儿子家事，怎能让父亲受累。”瞬间凝出一道遮天符，虽不急樊伯道的灵力厚重，可毁掉秦国也轻而易举。
樊愠飞身到紫色屏障外围，看看秦妤姝，又看一眼她旁边的城音。看来人模样，城音想起母亲曾作过一副画，挂在屋内日日端看，有一日突然摘下丢入火盆，对着火盆念叨：“不是他，不是他”。
眼前之人，五官虽像画上之人，神态却不像。
“收手吧，你没必要搭上性命。”
明明方才还有一丝慌张的秦妤姝，突然镇静。
“他叫什么名字？”
看秦妤姝眼神笃定，樊愠惊诧万分，瞬间明白她所问为何。那些记忆，只有他们才有的记忆，他以为足以让她相信了。
“你怎知……”
秦妤姝冷笑，“知你不是音儿父亲，知我嫁错人，还是知你亲手杀了亲兄弟！”
秦妤姝上前，明知她不会走过来，樊愠还是下意识和后退几步。
“即便一样的字迹，声音样貌，甚至还有我们独有的记忆……可你绝不是他！不过现在，倒要感谢你不是。”
秦妤姝看一眼头顶玉石的纹路，转向她看不到，但下意识感知到的城音魂魄的方向，“丰台山下，有机会，替娘去看看。”
“娘，别离开我……”
城音难过想哭，可魂魄无法落泪，拼命想抱住秦妤姝，手只能在她身边划来划去，就是无法触碰。
空中的玉佩已被血浸得鲜红，秦妤姝一把抓住血玉，念道：“血魄以祭，改命问天，至情志坚，神魂不灭！”
一瞬间乌云突起，天地变色。秦妤姝拿起尖刀直直插入心脏。
“娘！！！！”
血从秦妤姝心口涌出，城音拼命用手捂，弥留之际，秦妤姝看向自己，手伸向空中。
“樊愠，趁现在，她魂魄还没重建！”
樊愠感觉脑子混乱不堪，秦妤姝的话让他心绪难平，他自认为这些年已经努力靠近那人的一切。
“为什么？究竟哪里不像？”
见樊愠中魔一般无动于衷，剩下的人迅速凝结灵力射向半空。紫色灵帐逐渐变薄，城音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长了筋骨，紧紧聚拢。
秦妤姝弥留看着樊愠，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你也会这么选吧……”
气息抽离，紫色的灵璧骤然碎裂炸开，樊愠接过秦妤姝尸体，轻轻放下。
“竟是如此。”
樊愠恍然大悟，她终究还是给他解了惑。
他差点忘了，自己有多怕死。
若非因为怕，当年他不会狠心杀死亲弟弟。如此，又怎会变成那个明明能赢却不忍杀亲人偷生的人。想起秦妤姝最后的“感谢”。那神情似乎在对他说：
你才不敢死……
所以不会真的与秦国玉石俱焚，樊愠苦笑，她对他唯一的坚信，竟是他的虚伪和胆怯。
樊愠回神神情坚定，迅速聚集周身灵力，既然注定要走极致求生之道，这世间的人情道德，再无法桎梏他了。
强大的梵音汇聚樊愠身后，明明灵力耗损过半，灵光却比方才还要强一倍不止。众人不知发生何事，只眼巴巴看着，一些人忍不住兴奋起来，如此强大的灵力，必定能一击即穿。
灵光凝成硕大的灵剑指向城音，城音聚精会神，感觉还差一点，她不知如何做，只能尽力不再分心，凝神聚神。母亲拼了命为她保留魂魄，此后即便是孤魂野鬼，她也要活下去。
此刻，两个极致求生的神魂都在与时间拼速。
魂魄没聚拢她无法移动，眼看灵剑当头劈下，却见身后出现一道蓝色灵光，也化作巨剑迎上面前的金色灵剑。
一瞬间电光火石，灵气蔓延，强光耀眼，众人不由闭上双眼。城音觉察身体可以移动，自己被吊在半空中，腰间缠绕着一道蓝色灵力化作的绳索。
“灵力……蓝色的……兽神族！”有人惊吼。
“千载难逢的机会！”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樊家众人，两人很快明白此事樊家众人灵力空虚，少年紧了紧眉头，掌间灵力再次凝结。
意外的蓝色灵力自祠堂后方而起，除了樊伯道樊愠，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又惊又恐。
千年前，兽神族灵力滔天几乎与樊家并立。可惜神尊残暴不仁，豢养上古灵兽，荡平四方企图统一云洲，以至山河变色，尸痕遍野。千年前的樊家承人樊青莜以□□凡躯承接定光灵力将其镇压，才换得后世前年太平。
世人都以为兽神族早已灭绝，如今竟突然现世。月色明亮，只见当空幽蓝色灵力包裹的少年立身通体雪白的一只巨鸟背上，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事出突然，樊愠凝聚所有灵力必杀一击，竟被少年生生挡回。樊伯道被锁在灵帐中，气急败坏。没想到，樊愠竟对他丢出自己的护体灵帐，两人灵帐共用，若强行破除，樊愠恐难抵御兽神族的魂灵之力。
若重临带走云音，后果不堪设想。今夜过后，樊家将有大变局已是注定，此刻必须先保住现有灵者，降低损失，徐徐图之。
“樊列，列梵音阵！”
众人反应过来齐齐上前，三五成群，灵力互连，很快聚片成网，若是平时，定无法如此快速列阵，这些人当然知晓，生死关头齐心才能保命，卖力程度与破除城音灵帐不遑多让。
少年看一眼定光，再看众人支起的梵音阵，一把将下方的城音拽上，“杀不完，先撤。”蓝衣少年盯着下方准备抵死顽抗之人，啐了一口，可恨自己灵力不够，不能跳下去将这些人杀个干净。
凤鸟展翅，众人很快飞上更高空。城音看着母亲的尸体一点点变小模糊。
“你究竟是什么人？”
身后传来的声音，少年目不斜视盯着城音眼睛。
他竟看得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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