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十九，秦云着实恍惚。易容换面好理解，可她如何做到身形也如此相似？若不仔细辨认，这俨然就是他的近卫吴辰。
药师族内有修灵之人，所修灵法虽都用于制药，非用于制敌，可灵力之强常人难以抗衡。
秦云从未与灵者交过手，心中不免忐忑。
若起冲突，即便带上紫龙卫这种秦国最□□队，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知者无畏，看十九将头探向窗外，悠然自得扫视过路景致。果然不知者无畏，倒有些羡慕她。
马车晃悠，十九困倦异常，不知为何每次碰到秦云，都会莫名产生困意。同乘马车，比在药思的药园困意更盛。只好将头伸出窗去，稍做缓解。
“十九姑娘。”
听见秦云唤，她坐回车内。
“待会儿进去若起冲突，遇到灵者莫要顽抗，免被误伤。”
原来强如秦云，也会惧怕灵者。十九瞬间理解，为何先前那些普通人听到云中城会如此恐慌。
药师族基本自给自足，药园之人更是深居浅出。十九先前便想过易容混进去，可几乎见不到药师族人外出，难以混入。今日机会难得，定要好好观察。
“什么人？”
马车停下，秦云先下上前说明来由。药师族存有供给给皇族延年益寿的滋补药品，秦皇病痛缠身半年有余，他自称来为秦皇取些药材自然合情合理。
门前之人一身墨绿色长衫，正好回头看到十九，扫了一眼十几个侍卫，有些警觉。
“往常秦皇都是派内侍前来，可有凭证？”
十九替秦云捏把冷汗，本就是临时出来，哪来的凭证。正犹豫如何应对，只见他自腰间拿出一把短剑交到那人手中，又上去小声说了几句。那人让他等候，不到三刻钟回来毕恭毕敬将短剑交换秦云，并请他进去。
十几人顺利进入，十九看向窗外，当真山明水秀。
任谁都想不到方才那个高不足一丈，匾额都不设一块的地方竟然是药师族入口。
进来方知此处隐世悠然，漫山错落有致的绿意与田地勾连，药田显然被人日常悉心打理，整齐划一。
“此处地脉肥沃，与外面的田天壤之别。”
“我看过安宁……村的田。”话到嘴边已来不及收回，秦云微微咳嗽一声，继续道：“倒与此处不相上下。”
秦云仔细对比了安宁村与周边的田。土质细腻疏松，定有懂得人花了许多心思打理。
十九有些出神，当初安宁村的人起早贪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多拓了几亩田。
种植园到待客的主殿，路途遥远，马车整整行了一个时辰。接近内廷，十九胸口的避毒珠忽然发出微弱荧光，药思曾说，这虫有极强的领地意识。此处没有迷障，无需随身携带避毒珠。如此说来药思在这附近。
十九将猜测告知秦云，想先在附近寻找，有消息回来汇合。秦云前去刚好能替她吸引目光，打个掩护。
荧光越来越近，十九走到一处小屋，两个衣着墨绿之人守在门口。
“待会儿换班，还得去理田，得干到天黑了。”其中一人不耐烦往屋内看一眼，“晦气！居然要守着这种人，哎，不是说毒理要取消了吗？”
“听说近日在修书，就是为了整合药理，将毒理有用部分纳入，如此应会毁掉一批歪门邪道的制毒方剂。”
药思平时将那些毒经视作命根，若她知晓，定会伤心。她回忆过往看过的毒经，中毒症状刻画详尽，对应附上解毒之法。弱化毒药用途，避免有心之人拿去害人。
药思那里许多残卷有许多字迹批注补充，药思修的《思修毒经》也是经年累月提炼测试出来的。毒林内许多隆起的土堆，是她埋的试毒活物。最外面立着的石碑上密密麻麻刻着条纹，每试验一次，她便会加上一笔。
已经成熟的解毒试剂，她甚至会自己服毒测试。药思曾说，书中那些人的毒发症状，大都是毒师们自行服毒测试。也有些歪门邪道之人会草菅人命，拿别人做验。
药思说，药师族从未出有这种毒师。
药师见死不救，毒师以非己之身试毒是药师族两大死律，若有犯者打上凌霄印，逐出药师族，再见其犯戒，药师族人人可诛。
“药明，你看会儿，我……”
看对方捂着肚子，同为药师不好上前诊断，面相观察其并无大碍，大抵是想偷个懒，药明懒得拆穿。
那人离开，门口之人坐下闭目养神。
此处屋墙有六尺高，墙体建造规整很难爬过去。好在屋内有棵树，拿出一个弓弩轻叩发射，射出的爪牙快要越过树枝，十九迅速拉回。
这一招田桑带她练过几百次，放才有如今的一击命中。
树枝茂密，几乎将她瘦小的身躯挡个严实，树缝空隙，药思熟悉的绿色身影在院内忙碌。
“哎呦。”
莫名被砸，药思本想破口大骂，低头，看到地上熟悉的绿色糖块迅速反应过来，慌忙捡起，四处扫视。
“谁让你在这儿睡觉的！”
十九本想示意，却被那人声音打断。
男子拍拍门口之人，晨光微抚其松花绿绸衫，柔光反扑其面额，眉头因微怒自中心拉出一条细沟。
与此出多朴素棉麻加身不同，不似药师，更似她在外面看到的商贾老爷。
“药山师长。”药明揉揉眼，忙起身行李。
“叫你看人，你倒是会偷懒的。”
训斥几句便急匆匆入内。知是来寻自己的，药思一直坐在院内石桌等着。
“听说师叔如今去药植做了堂主，果然今非昔比。”
对方自袖中掏出几枚青梅。“你啊，从小就喜欢吃这酸不拉几的东西。”说完忍不住撇一眼，吞一口口水。
药思拿起一枚，“没下毒吧？”
药山别她一眼，“后山的青梅树没几棵了，且吃且珍惜吧。”
捏着青梅，药思突然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迅速回神。
“师叔如今已不在毒脉，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那人眼珠子一转，一脸堆笑：“我记得，你阿婆那些毒经都在你这里。我如今负责药植，再无机会碰毒，那些毒经借我抄录一份，留个念想。”
药思冷笑：“毒经都在药经堂，想要去抄便是！”
那人叹口气，略带抱怨解释道：“自你那好哥哥当了族长，药植和药理分得仔细，我这种外围之人哪还能进得去。”
“阿婆在时，你嫌毒脉没前途，日常誊录都懒得动手教给他人代劳，如今怎想起毒经？”
药思狠狠将青果丢在地上，“说，究竟是谁让你来的？”
见被识破，药山也收敛笑意，恼羞成怒道：“你还有脸提你阿婆？若非你学艺不精胡乱用毒，害她难忍毒发之痛，投河自绝，毒脉如今何至一脉断绝！”
药山狠狠踩了几脚地上的青梅，“到这儿假惺惺，呸！”
说罢将桌上所有青梅丢到地上，扬长而去。
药思气得浑身发抖，惯性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绿色糖块。忽然想起方才的糖块，抬头看到树上易容的十九。
若非那颗糖果，她定会认错。
“你怎么会来？”方才气得发抖，如今看到十九又惊又喜，药思眼眶含泪，直直盯着她。
又被一眼认出了，药思当真天赋异禀，这易容之术丝毫骗她不得。
“秦云在外面周旋，我来找你，快走。”十九看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
药思不解，如今十九定已经知晓她先前的诓骗，十九似乎并不怪她。如今顾不得考虑这些，先出去最要紧。
递上一枚透明针，两人顿时心照不宣。初次相识二人遭遇那两个歹徒，十九想到田桑做出来的小“射针”。本是他弄出来，小孩子间打闹又不会受伤的小玩意儿，装水便能射出水珠。
药思精炼了浓度，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等药山远去，药思浅将这几日的摘录收入包裹中，等到天黑，十九本想自己动手，却被药思拦下，只见她出去很快回来。
药思在小院内翻出以往的衣服，虽现在可能早换了样式，可颜色相似，天太黑，一般人难以辨认。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被扎晕的药明瘫倒在地，看四周为没人快速乐离开。
十九跟秦云约定好，若她得手便原路返回至来时两人共看的一处树下躲避，等另一方，若有机会能脱身便先自行离开。
走至一半，药思突然停了下来。
“帛林田就在这儿。”
药思眼睛突然亮起，“去抓一把土！”
如此要地，原以为会有许多人看守，不想竟无一人。
“此处平日就无人看着吗？”十九警惕看向四周
外人只知晓帛林田神奇，药思有印象以来，内廷药师几乎都可以随意出入帛林田，研究药理的药师培养的药植也都可以随意出入。因来往人多，上锁太过麻烦，帛林田几乎四季常开。
药思凭记忆摸到帛林田入口，此处常有夜采之人，好在如今换了衣服，蒙混一下对她来说不难。
帛林田分东西两块，药思就近选了东帛林。
“你怎么被抓了？”十九突然想到，曾听说要进药师族，一拿拜帖提前一日告知，得到准许方可入内；二便是药师族人独有的暗语，是方便本族人进出。暗语体系复杂，且每换一次族长便会重新设定一次。只有内廷药理师和药植师才能习得。药思显然先前一定是内廷药师。
“暗语被换了，每当有内廷药师被逐出药师族，族长可更换暗语。”
更换暗语代表永远驱逐，搁着夜色，十九也能感受到药思的失落。
方才树上听到，推测之下可知药思有个哥哥，是如今的药师族族长。族长可以更换，自然也可不更换。被亲哥哥驱逐，被抓之事，药思心里一定难过极了。
想到这些人欺负药思，便不忿。若让她遇到那个眼盲的药师族族长，定要将他丢到水里，洗一洗眼睛，治治盲。
正想着，却看药思突然停下，神情凝重。再看入口的大门紧闭，狠狠上了一把锁。可看锁上的灰尘，应是许久未有人打开进入。
“怎么会？”
她的心如被不安网住的鱼，想要挣脱只能惊惶乱跳，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究竟出了何事，才会将一整个东帛林田都封了。强烈的直觉，此事或许和阿婆之死有关。
已顾不得许多，她想起十九悄无声息上了树还跑到园子里，定有办法进去。正要问，却看十九已准备好工具，等她回神。
“进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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