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做贼心虚般，一手掩住手机的话筒，眼睛心虚地瞥了一眼其他人，见到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后，她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凑近话同，有点小声地说：“喂……你话别说的那么大声……我还在外面。”
“你不是还要找我要钱吗？这点就承受不住了吗？”电话那头里的人的声音更大了，他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还有嫁妆嘛……自己花钱去。”
“我……”妇人一咬牙，握住手机的手也微微加紧，她含糊，小声地说，“我的之前就补贴完家里了，现在没有了……”
“那不活该吗？”电话里的人毫不顾忌她的想法，冷哼了一声。隔着老远的距离，迟不晚都能听见他那头的麻将声，和喝彩声，“谁让你不出去找工作的？这下好了，还要找我来拿钱。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当时不是你说，你养我的吗？”妇人简直不敢置信，她说，“不是你当初追求我的时候，说的话吗？”
“都过去了多久了，你还记得这？果然，女人就是小肚鸡肠。”电话那头的人慢悠悠地扔下了一个冷酷无情的话，伴随着一阵激烈的麻将碰撞麻将的清脆响声，和一声“胡”，他说，“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有正事要忙。钱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没有。”
“你不给我，我哪里来的钱买吃的做饭？”妇人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嗓音，然而那边的人早就不管她在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妇人望着手机，久久没有吭声。
“诶，那个，你没钱吗？”迟不晚看见她如此为难，往她那边走了几步，装作不经意间开口。
“额……”妇人慌乱地低下头。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窘迫还是被人看见了，于是有点手忙脚乱，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最终羞愧地，下意识地拒绝道，“没事，我……”
“正巧，我现在还凑单还差一点东西。要不，我帮你一起付了吧？”迟不晚眼尖，瞥见了妇人篮子里的菜，她开口道，“各取所需罢了。”
“这……”妇人有点纠结，她的视线流连在自己的菜和迟不晚身上。思索再三后，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说，“这样，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回去就还你钱。”
“可以。”迟不晚痛快地说。她一手捞过了妇人的菜，扫描了条形码，再付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最终，迟不晚将妇人的菜装进一个袋子里，递给了她，道：“喏，你的菜。”
“感谢感谢。”妇人向她投向了感激的眼神，坚持掏出手机，要跟迟不晚加v信。
离别时，迟不晚漫不经心地说：“诶，你家那位，是不是对你不太好啊……”
妇人一愣，随即注意到迟不晚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手腕上。她低下头一看，发现一块如黛青色的山的淤青露出来了，在袖子的半遮半掩下欲说还休。
“我……”妇人将袖子拽下来了，更加窘迫了。
“没什么，别担心，我没有恶意。”迟不晚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她扫了一眼问珣，突然灵机一动，凑近妇人，小声地说，“是这样的……对，我这不是，快要结婚了嘛。所以想听听，向您这样在婚姻里带了那么久的人，想必应该很清楚这种生活，都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妇人听到这个说辞，先是一愣，看向迟不晚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悲哀和怜悯，道：“我……我的建议是，不要轻信别人许下的承诺。”
“啊？”迟不晚琢磨了片刻，抬起头，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问，“您觉得，什么情况下的承诺，才不能轻信呢？”
“……无论如何，都不要丢掉你的工作，这是最最基础的保障。”妇人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很难看，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沁出眼眶，有点悲哀地说，“我当时……我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的。”
“那现在呢？”迟不晚下意识地追问道。
“……现在，是一位照顾家里的衣食起居，完完全全寄人篱下的老妈子喽。”妇人自嘲道，“没办法，现在，谁还会要我这种，又老又穷，有长时间工作空窗期，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什么都不会的老妇人呢？”
“可您现在……看起来也不老啊。”
“和错误的人在一起，婚姻便会变得非常可怕。”妇人答非所问，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随即她握住迟不晚的手，仔细叮嘱道，“你们领证了吗？”
“还……还没。”迟不晚摇摇头。
“那……你还可以有后悔的机会。”妇人捂住迟不晚的手用力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瞄了一眼问珣后，扭过头，对上迟不晚的视线，细细道来，“婚姻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你穿一双不合脚的鞋子，长途跋涉。有些人虽然不是很合脚，但是这双鞋子又没有其它的毛病，所以就忍忍，也就习惯了。
而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款鞋子只是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真的穿时，反而异常地磨脚。穿着继续往下走吧，就会两败俱伤，脚被磨得伤痕累累。可是又不能不走，所以就只能互相折磨。”
“那为什么不换一双鞋子？或者干脆不穿鞋子？”
“当你只有一双鞋子的时候，你离不开它，却又丢不掉它。”妇人苦笑了一声，眼底一片晦暗，“至于丢掉的话……你不但要面临着周围其它路人的异样眼神，还要走在就像布满了刀子一般的地面上。像小美人鱼一样，钻心的痛，不是谁都能克服的。”
迟不晚拍拍妇人的背，以示安慰。
“所以，一定，一定，要有一个工作。”妇人语重心长地说，“至少，可以不让自己有求于他人，能将自己粉碎的尊严拼回来。”
这时，她身后的问珣突然发话了。
“红姐，我们在这里。”
他向远处挥了挥手。迟不晚看过去，红姐依旧是激情满满的。
两个人的年龄相仿，但是眼神透露出来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迟不晚拉住了那名妇人的手，拦住她离开。
那名妇人疑惑地回头，就听见迟不晚笑着，问：“我这里有一个工作的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我？”妇人难以置信，她四处张望，略带局促地指了指自己，再重复了一遍话，问，“你是在……对我说话？”
“除了你还能有谁。”迟不晚点点头，说，“不过，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那名妇人激动地说，“我非常非常需要这个机会……”
“那就行，你就在我旁边吧。”迟不晚拍拍身上的衣服，将自己的着装整理了一遍。
红姐正好跑到来了，扬起笑容，问：“呀，迟不晚啊，问珣跟你说的那个职位，我们正好已经录满人了。但是仓库正好缺了一个人，你想不想……”
“红姐，给你推荐一个人，如何？”迟不晚指了指旁边的妇人，妇人此时带了点局促，浅浅地向红姐问了个好，“您好……”
红姐打量了一番妇人全身。
妇人被视线扫得有点不安，她的手指在裙边婆娑了一会儿后，正打算放弃，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时，她的手被红姐执起来了。
红姐笑眯眯地说：“哎呀，可以呀。正好，守仓库的那份职位需要很多时间呆在那里，我还担心迟不晚没有时间呢。你白天有空吗？”
“有空，非常有空！”妇人用力地点点头，眼睛隐隐泛着泪花，她极其渴望着尝试抓住这次，也许会改变她这一生的机会。
“行，你明天来吧。”红姐拍了拍妇人的肩膀，道，“好好干，到时候给你升职加薪。”
“好耳熟的饼。”迟不晚小声向问珣吐槽道。
但是她的话被红姐和妇人听见了，迟不晚僵硬地笑着，说：“额……我是说，红姐的婚姻很幸福，你们应该也有共同的话题……”
迟不晚不经过自己大脑思考，就抛出了这几句话。
她越说越不妙，心里暗道不好，向问珣投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问珣清了清嗓子，为迟不晚解围道：“她的意思是，红姐人很好，你不用太过于担心自己被骗了之类的。”
迟不晚疯狂地点头，随即杵了杵问珣。
问珣秒懂，向红姐她们提出告辞：“我们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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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拎着东西回到了家。
也许是因为她意外拿到了一个“工作岗位”，她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长年累月积压在她肩膀上的重担和压力，此刻也显得意外的轻盈。
明天，就要去“试用”了。
但是她……好像，没什么能力。
妇人的步子慢了下来。
她此刻到家了，推开门。
心里的忧愁却悄悄地多了起来。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进入到“职场”中了——虽然，这只不过是一个看超市仓库的管理员。
不，红姐说了，她可以做到的。
妇人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烦丝甩出了脑海，换好了鞋子，进入厨房，将手里的菜整理好，放进冰箱之中。
“妈，你回来了？”客厅的声音响了。
是蔚雨安。
“嗯，我回来了。”蔚母也回了一句。
“妈，你今天心情好像还挺好的。”
“没事……咦？”蔚母放菜的手停下来了，她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把没有拆封过的剪刀，有点疑惑。
她好像没有买剪刀。
难不成……是那个孩子给她的？
那下次连同菜钱，一起转给她吧。
蔚母将剪刀放在厨房的刀具旁边。钢铁般的刀锋在微弱的灯光下发着锐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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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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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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