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阙第三层中——
褚明歌疾步飞走着，手中的赤羽不断挥出浩荡凶猛的剑意。
搞半天原来是个隐形的阙灵！
她就说怎么一进来就阴测测的呢，还害得她后脖颈处被打了一下，现在那里应该肿了。
褚明歌眼神犀利，脚下飞快掠起的步子使得她整个人有了残影。她将剑气形成一个放大的圆弧圈体，将楼中一切全然笼罩在内。
嘭——
似乎有什么与她散发出来的屏障相碰撞上。
褚明歌目光紧锁发出声音的那一处，黑发中露出的耳尖动了动，她飞身一跃，翻身就是反手将剑一旋向后刺去。
浑厚古老的哀嚎声响起，直入人的灵魂，褚明歌来不及顾及头脑的胀痛和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颤悚，及时从那阵浩荡余音中脱身而出。
……
褚明歌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座阁楼中待了有多久，她一路往上，在第十一层的时候已然觉得精疲力尽。
方才第十层的悟意差点儿没让她就此折在那里，不是悟意的阙灵有多厉害，而是在于悟意一层讲究的是对过往的反省和领悟。
她一身反骨，并未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事，导致在对阙灵发出攻击时，阙灵无坚不摧，毫发无损，却是将她施展出来的招式全部反噬到自己身上来。
褚明歌每走一步，脚下就淌出骇人的血流来。她身上多道剑伤，全都拜手上的那一把赤羽所赐。
褚明歌寻了一面墙靠上，手指颤抖地触摸上手指上那一尾白玉灵戒，血丝浸入，白玉灵戒发出辉光，一大堆丹药灵剂抖落在地。
她慌忙捡起地上散落的丹药，胡乱捡起一把全部塞入口中。
元鲤宗的丹药果真上乘，丹药入口的那一瞬，全身霎时松了不少。
形影寞落的少女紧闭着眼，鸦羽一般的睫毛已经变成了暗红颜色，黏腻的黑发贴在雪白颈间不断往下滴着血，她囫囵吞枣地吞服着口中的丹药，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狼狈和可怜。
褚明歌弯腰咳了几道血，等到翻滚暴动的灵海稳定下来后，才提着剑一步一步缓慢向第十一层内部走去。
自她踏入之际，第十一层墙壁之上就赫然浮跃出一道金光。
超脱二字映入眼瞳。
第十一层，超脱？褚明歌心中有了一点猜测，同时也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褚明歌怀着好奇地走进，第十一层不同于其他楼层，它空旷而华丽，上下都是黄金铺遍，褚明歌感觉自己的钛合金狗眼都快要被这泼天的富贵给闪瞎了。
赤羽剑剑尖划在地上，打出细微尖锐的响音。此时还尚能听清，可不过一会儿，这点儿细微响音就被随之而来的偌大声响掩盖。
“——轰”
“——轰”
“——轰”
刺眼金光蓦地绽开，大团大团的金光中逐渐走出一座巨大金身佛像。
褚明歌眉心一跳，眼前的佛像与在千朝佛都的佛像相重合。
而眼前从金色光芒中走出的佛像动作笨拙而缓慢，褚明歌紧紧盯着眼前的一个接一个走出的佛像，并未因他们移动速度的缓慢而掉以轻心。
她弯着身子，半蹲下来，如一头幼兽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动作，全然作出一副防备与随时进攻的准备。
果然不出她所料，十一层的佛像哪有这样缓慢的动作等待她去攻击。
原本笨拙行走的佛陀突然从原地抬起，然后就朝她面前压来。金光发出的威力叫褚明歌身体沉重得难以承受。
幸好她反应迅速，在佛陀拔地而起之际，就飞快滚落一边儿，这才没被压成肉饼。
褚明歌心中的一口气还没落下，就又有身前从金光中走出的佛陀朝她砸来！
她要紧牙关拖着如灌了铅的身体又向空旷处滚去。
就这样来了个许多个回合后，褚明歌精疲力尽，眼皮沉重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合上一样。
这么来也不是个办法。
褚明歌躺在地上看着被零零散散堆满的佛陀像。
这些佛陀像只是会朝她发出一击，且都是从顶上直线垂落下来，再做完这一个攻击性的动作的之后就不会再发出攻击了，就此伫立在了那一处。
她面对佛陀的直线垂落，只能滚向尚是空旷的地方，要是整座殿宇都被佛陀填满，那她还有何处可滚？
褚明歌咬了咬唇，满头大汗，想要抬手去拾躺在一旁的赤羽剑。
但她全身力气被压制住，手还是抬不起来。
“啊——”
褚明歌不用双手，纯靠汇聚灵海中的灵气将赤羽剑唤起，那一柄通体赤红的剑身微微颤抖着停在她的上方，想必它也受“超脱”威压的影响吧。
“赤羽，剑立！”
褚明歌话音落下，那一柄长剑就突然立起，剑尖朝上，剑柄朝下。
她在赌，赌靠她的灵气输出到剑上，能不能刺穿从高空坠下的庞然大物。
从金光中走出的佛陀好慢好慢，慢到让人窒息，躺在地上听着巨物踏地的巨响，叫人止不住的心悸颤抖。
褚明歌喉咙滚动了下，直勾勾地看着散发着红光的赤羽剑。
“——轰”
佛陀腾空而起，携带起一股莫名诡谲的力量，那力量又席卷全身，褚明歌依旧朝着那一柄悬空在自己面上的的长剑灌送着从神骨抽出的灵气。
“…噗。”
褚明歌横躺在地上，猝不及防吐了口血出来，双眼和鼻腔也开始缓缓流出血液。一滴一滴的血顺延她的鼻尖落下，跌落出一朵一朵绚丽盛开的小花。
此刻，从天而降的巨物正停留在那一柄赤红长剑的剑尖之上，形成了抗衡。
褚明歌受到波及与反噬，体内的那些灵气好像正在迅速流失。
赤羽剑剑身之上的红光与佛陀像周身的金色辉光相抗衡。
褚明歌滚到一边，原本痛钝不已的骨头又立马松懈下来，好似梦中一排一排碎落如银粒的牙齿，连酥脆断！
老天爷！她可以直接滚到出口吗！
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褚明歌眼角有了一滴晶莹泪珠。
“轰！”
被一声巨响惊醒，褚明歌讷讷回过神来，眼眶中顿时充满泪花。她的耳畔好似响起了邈远悠长的黄钟大吕之声，佛号震荡，只余轰响。
眼前的景象瞬间朦胧，那一尊金身佛像的落下，她的赤羽剑不见了踪影。
“啊！”褚明歌失声，几乎是连滚带爬极为狼狈地爬过去，她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显目的血色残痕。
她的赤羽剑……
好不容易相遇，好不容易在沧海经年之后，遇见了自己前世旧物。
……就这么没了？
豆大的泪珠落下，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滚烫之意。
褚明歌颤颤巍巍地支起了自己身体，她尝试着弯曲腿部，站起身来。
可每每她一站起，就又会被那一股力量压制。
“轰！”
瞬间，又一飞跃至她头上的巨物落地，褚明歌迫不得已，又只好滚至一边躲避。
她喘着气，必须要趁下一个佛像还未落地之前把赤羽剑救出。
褚明歌纵使一时间还没想到如何解救之法，但是还是朝那一处爬去。
此刻，她的背后的金光中又缓缓走出一座金身佛像来……
没有多少给她的时间了，不过须臾之间，那庞大大物就又会向她砸来了！
“万里独吟，迎雪携霜！赤羽，破——”
褚明歌汇聚重新在灵海中涌出的灵气，万千灵气如白雾，灵蛇似的就朝着那座金身佛像底座之下游摆而去。
果然，在继一段沉寂过后，她听到了一阵隐隐的铮然剑鸣之音。
虽然极为小声，但褚明歌仍感受得到那青亮的发着红色光芒的剑身的抖动，这是数年而来的羁绊所带来的心有灵犀。
蓦地，一阵剑意扫荡，一刃红面映着金光倏地向她面门袭来。面前的巨大金身倏地被一股浩荡剑气震开，重重摔落在地。
佛身横倒，慈目低垂，周围一圈金光蔓延。那悠长邈远的佛号似乎隐隐夹带几分呜泣。仿佛置身古庙，古朴幽然。
褚明歌唇角总算勾起了一抹浅淡弧度，她反手握住剑柄，剑尖抵着地面，支撑着她站起。
这就是超脱么？褚明歌颤抖着双腿，紧紧咬着牙关缓缓起身。
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耗费了她全身上下九分的力气。
面对众倒的佛像，面对慈悲目光之下的自己，褚明歌闭上了双眼，口中无声地念喃着方才听到的佛号。
“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瞬间，金光飞散，铺泻而来。
殿宇辉煌，金芒璀璨。
褚明歌忍住不金光刺眼，仅仅饱览这盛景一眼之后就闭上了眼。等她再睁眼时，金光已然散尽，身上压着的重负突然卸去，豁然轻松。
——
朝云阙之外，被换成了常衣的弟子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何时朝云阙之外集聚了许多弟子。
上完一整周课程的雪烬荣突然在人群中大叫一声，“第十一层亮了！”
齐锦下完最后一场课也正好赶来，恰恰听到了雪烬荣这一句。
她目光蓦地朝那高楼之上望去，目光中也难以掩饰激动。
不知为何，看到那个人闯入第十二层，她心中会有莫名的喜悦与激动。
页慈溪目光幽幽，“明日放假了，难怪能来这么多人，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传出去的她在闯朝云阙的。”
凌霜寒凉目光扫过最前方的雪烬荣，目光本是在朝云阙上的雪烬荣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回过头去看，却只见那几个面容平静的长老。
怎么感觉有点冷了呢？雪烬荣疑惑。
页慈溪也偷偷去看那冰霜似的女人的神色。
……果然不太好。
凌霜不希望那个人能闯进十二层。
梦中也出现过被一尊金身佛像追着压的场景，最后还是念了另一位神仙的圣号，才将那尊佛像给弹走的。真的极具压迫感。
ps：1、“万里独吟，迎雪携霜”改自张穆《送黄君简游大梁》“万里独吟迎雪去，平生一剑带霜携。”
2、 “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来自《地藏菩萨本愿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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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破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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