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说到做到,果真就领着向春和吕平,一马当先地去吕家了。
至于是找麻烦还是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周菊花唉声叹气地喊人拦着,但是大伙儿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拦。
开玩笑,刚才向明打人的样子他们可全程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要是拦了,在人气头上挨了一下两下的,找谁说理去?
周爱华倒是想拦,但犹豫了又犹豫,看到向春头也不回地离开,到底是没有开口。
她如何不知道,女儿这次是真心寒了,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当爹娘的一眼。
哎,她愁眉苦脸的,心里一片苦涩。
向遥看着向明出了院子,想起他一回来就开始大动拳脚揍人,愣是一口水都没有喝,也不知道吃没吃午饭,想了想,连忙跟了上去。
“明哥。”她追上去喊道。
向明停下脚步,扭头询问:“怎么了,你还真的要跟去啊?”
向遥笑着摇头:“当然不是。”
她走过去,往向明手里塞了两个大西红柿:“水都没喝,这俩西红柿你路上吃。”
向明看向手里红彤彤、水灵灵的西红柿,挑起眉尾:“哟,这番茄长得好啊!”
向遥笑眯眯地:“是吧,你爱吃的话,我还有,下次出门,带一点走。”
向明抠了抠脸颊,随口说道:“不出去了。以后就在家里种地。”
向遥睁大眼睛,十分惊愕,向明不是在学徒吗,怎么不去了?
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已经出师了啊。
不过她没有问出口,向春已经忍不住扯着弟弟问了:“你咋不去了呢?不是还没多久吗?”
向明顶着腮帮子,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打了他一顿,不干了。”
向春:……
向遥:……
吕平:瑟瑟发抖……
向遥点点头,对向明的话十分相信:“既然那里不好,那回来也挺好的。”
学木匠什么的,固然是一门好技术,但是再过几年,人们的路越走越广,木匠什么的,能赚钱,但并不能赚大钱,丢下这事儿,并不算多么可惜。
向春本来想说一下弟弟的,向明打小就是这样,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虽然每次他都是站在有理的一方,但久而久之,名声也不那么好了。
这已经是说亲的年纪了,原本家里想着以后要是出师了,能给人打打家具了,起码是个加分项,也好说人家。
但是现在向明又打了人,打的还是教他的师傅,这以后,可还有啥好姑娘能看上他啊。
哎,都说长姐如母,她这个大姐,是真的打心底里为这个弟弟操心。
但是向遥那么说了,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只好安慰道:“回来也行,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是这么说,但眉毛到底是皱在了一起。
向明自然也看到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就是这样,打定主意的事情,谁说也没有用,既然已经解释了,他大姐心思重,难免是要多想的,这他管不住,没有办法,索性当做没看到。
向遥又往向春手里也塞了两个西红柿,挥挥手,打破这两姐弟之间的凝滞氛围:“行啦,你们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向明点点头,转身离开。
路上,他偏过头看了眼正稀罕地摸着西红柿的向春,突然开口:“你刚刚看到遥丫头是从哪儿掏出这玩意儿的吗?”
向春抬头“啊?”了一声,摇了摇头:“怎么了?”
向明:“没事。”
他就是好奇,向遥是从哪儿弄到这么水灵的番茄的。
毕竟丰县这边,这小玩意儿还挺稀少的。
他学徒的地方在跟向家湾相反的、县城的另一个方向,回家路上路过县城,倒是也看到有人在偷偷摸摸地卖。
只不过没有想到,他妹这儿竟然也有,并且数量还挺多。
*
向遥还不知道,她轻易掏出了几个西红柿,马上就引起了向明的怀疑。
送走几个人之后,她没有进屋,背着手朝外走,打算继续溜达溜达。
反正干什么,都比回家面对向家那一家子来得舒服。
秋天的景色没有春夏那么有活力,向遥看着山上红黄相接的树木,又看看近处田野里的枯黄稻梗,不由得心生了些许怅惘。
大致算算,她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月,说不上多顺利,也说不上多不顺利,过着过着,倒还真适应了起来。
适应了几乎每顿饭都没有肉,而只有涮锅水一样难吃的没有油水的饭菜,适应了脏兮兮的茅房和粗糙的草纸,甚至还适应了及其难用的月经带……
她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不由得有些恍惚。
不过才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觉得穿过来之前的生活恍如隔世,仿佛只是一场漫长而充满想象力的梦,这有时候真的令人有些恐惧。
狗尾巴草的狗尾巴毛茸茸地挂在殷红的唇边,一颤一颤的,吸引住了向遥的目光。
她取下狗尾巴草,慢慢将之卷成一个小圈儿,套在无名指上,对着太阳自我欣赏了一番,俨然一个十分个性的戒指。
啊,这是一个连结婚交换婚戒的流程都没有的年代啊!
正漫无边际地感叹,远处高高的稻草垛子后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向遥停下动作,凝神静听,不由得有些想笑。
这熟悉的稻草垛子,还真是八卦的集中地啊,上次听隔壁刘小桃跟丁有志的互诉情衷,也是这个草垛子呢!
听不大清楚,向遥悄悄靠近了一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听声音,说话的应该是几个小男孩,而其中两个的声音,一个是属于堂弟向亮,而另一个,她在不久前就听过,正是大姑今天带过来的表弟李强。
这个年纪的小子聚集在一起,还悄没声地商量事情,往往没有憋好屁。
向遥才听了两句,就不住地皱眉,心说这个论断还真没有错,这几个十来岁的小子,可不就是没憋什么好屁么!
李强:“快说快说!”
向亮:“就五太婆家附近那座山里进去不远,那个傻子经常一个人去那边捡板栗!他家又没别的亲人,我估摸着今天也在捡板栗。”
一个明显在变声期的少年也立刻跟着说道:“对对对!我前两天去捡柴还看到他了,一瘸一拐的,走得死慢,嘿嘿!”
李强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那咱们现在就去!我们假装是野猪或者狼,吓死他,哈哈哈哈!”
向亮也兴致勃勃,并且出了个新主意:“我知道那片板栗林不远的地方有个陷阱洞,我们把他赶到那个洞里去怎么样?”
变声期少年:“好好好!我觉得这个好!”
有另一道声音这个时候带着些许担忧:“这样不好吧,那个付傻子人憨得不行,万一伤了他咋办……”
李强:“怕啥!伤了就伤了呗,他又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几个人说得兴起,丝毫不知道有个人已经站在了他们倚靠的稻草垛的背面,将他们带着浓浓恶意的计划听得一清二楚。
向遥也是没有想到,几个半大少年,脑子里塞的都是这种刻意设计玩弄人的玩意儿。
他们口中的“付傻子”,叫付林。她在队里闲逛的时候见过,是一个脑瘫患者,其实智力是正常的。
只不过这人时常脸上带着笑,性格大概也是憨憨的,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傻子。
上一回路上遇见,那人还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虽然行动不协调,但人真的很礼貌。
此刻听到这几个人竟然想出这样的主意要去欺负一个残疾人,向遥的脸上已无一丝笑意。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并没有打草惊蛇。
要是她直接就站到这几个人面前,疾言厉色地指着他们骂一通,固然能让这几个人今天不敢再行动了。
但是,这个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哪怕他们表面上是听话了,但实际上心里都是并不服气的。
换个时间,极有可能还会做这样的事情,而受到伤害的不是付林也会是别人。
所以向遥一边往他们嘴里说的那座山的方向走,一边思索着,该用什么法子,达到一劳永逸的效果。
路过向家的时候,她顺便进去拿了把柴刀,又揉了个布袋丢进篮子。
柴刀么,进山用着防身,至于布袋和篮子,待会儿没准还能捡到一些漏网之板栗,用得上。
拿完东西,在向家人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她又匆忙出去了。
一路上,她倒也想到了好几个办法,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直到走到那一小片板栗林,看到不远处一丛灌木花上飞着几只蜂子,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布袋,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
不过在此之前,她最好还是将付林给支走。
付林果然在板栗林里找板栗。
他身体不协调,走路不怎么顺当,手也做不了什么精细动作,哪怕大队部是格外照顾了,一年到头,赚到的公分也不及别人家多。
所以闲暇时期,他会到处找生计,像这片已经被大队组织人采摘过了的板栗林,他最近就常来。
一些长在高处的板栗落得晚,他进来一趟,往往多少有点收获。
向遥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艰难地踩开一颗刺球,蹲下去捡刺球里的板栗。
她装作也找板栗的样子,从容走了过去。
“付哥,你也在这儿捡板栗啊。”她热情地招呼。
付林听到声音,艰难地抬起头,额头上全是汗。
他憨憨地一笑,口齿有些许不清:“是啊。”
向遥点点头:“好!”
她笑道:“我刚从外边回来,想着这边小路回家近一些就走了这边,然后又想起这里大概还有点板栗捡,就来了,哈哈。”
“是还有一些,这边山里深,小孩子不咋来,那边树下我还没有捡,应该有一些。”
付林指着不远处的几棵树说道。
向遥点点头,看了眼付林身上陈旧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短袖衫,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付哥,我这儿弄了点花生,有点重,已经有点提不起了,你能帮我先提到一个人家里吗,我送你一点花生作为报酬,行吗?”
理由确实有些撇脚,但她觉得付林会同意的。
果然,付林想都没有想,就欣然同意:“行,这点小忙不算啥,你不用给我。”
向遥摆摆手,走过去,从篮子里掏出几把花生放进付林的篮子里:
“要给的,我得了很多,别客气。”
付林见她是真想给,又已经塞进了自己的篮子,当下也不扭捏,笑着谢了,就拎起篮子,问道:“你是要送到哪里?”
向遥笑眯眯地:“请帮我送到聂百川家,谢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