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景做了一个梦。
男人在他身前慢慢跪倒,勾着唇,死去。
江流景平静地转身离开,直到亡者在梦境的白昼里彻底消失。
梦境晃动破碎,窒息和下坠的痛苦让江流景求生般抓住前方的物体,他猛然清醒,眼前是沈归慈那张平静无欲的脸。
好近。
实在太近了,近到能看见黑色瞳孔的收缩,嗅出他身上极为微弱的檀香。
对了,沈归慈为了求得内心平静,偶尔会去北山禅寺礼佛。
希望他现在心情也很平静。
江流景慢慢缩回按在他胸上的手,按住佛串子,抖着手捏珠子。
……沈归慈的胸……手感不错。
沈归慈将怀中人所有表情纳入眼底。
这人刚才在车里突然极为痛苦,面色惨白,揪着他的衣服浑身发抖,无论如何都叫不醒,过了一分钟又无缘由气息平缓,仿佛无事发生。
车开到云天楼,江流景还未转醒,他只能将人抱下车,不过两步,江流景就突然醒来。
沈归慈抬头,语气含笑,招呼道:“辛苦了,回去吧。”
紧随在后的安秘书二话不说,几步跨上车,一个调头,一脚油门轰走了车。
沈归慈横抱着江流景进了云天楼行馆,许久,江流景实在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沈总,放我下来。”
沈归慈看到前面不远处深夜遛狗的人迎面走来,将他放下来,揽着他的瘦削的肩,顺手整理腰侧皱起的衣服,说:“可以走吗?”
“可以。”江流景浑身燥得慌,落地才感觉到浑身发软,幸好勉强能行走,不然真的要沈归慈一路搀回去。
两人保持一定距离,像饭后散步,各自没说什么话,静静地穿过一片绿化灌木。草间虫鸣,水塘荷叶下几声蛙叫。
两人到了门口,江流景见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问:“沈总,您不回去吗?”
既然是长辈人设,怎么能让醉酒后的苏南一个人呆着?应该在旁边嘘寒问暖,多加关爱才是。
沈归慈遗憾地笑:“怎么,不欢迎我来?”
这句话说得像大人物抛弃正主去找小情人说的**话,高高在上,偏偏垂怜他一个人。好巧不巧,两人就是这种不正当关系,江流景只想把他的嘴缝住,打包从阳台扔出去。
他拨了拨手上的佛串子,勉强打住离谱的冲动,开门邀人进屋。
这套房子比起租的老破小来,江流景更熟悉后者。他在这里住的几晚总有些别扭,睡不踏实,如今真正的主人一进门,和这房子的装潢相得益彰,他不自觉分神。
沈归慈这人,单是坐在那里就令人心动欲起。
沈归慈扫过室内。这间住所离公司近,他忙于工作不能回家时就常常在这里休息,一眼就能发现布局变动,茶几边上的兰草换成了米叶冬青,实木沙发另一头趴着一个巨大的白熊玩偶。
他见江流景远远地站着,投去疑惑的目光。
江流景回过神,说:“身上沾了酒,很脏。”
沈归慈倒是很有耐心,笑着说:“去洗澡。”
江流景说:“我比较喜欢睡前洗。”
沈归慈抬腕看手表:“正是时候。”
江流景无法,只好乖乖折去浴室,磨磨蹭蹭洗澡,他喊:【系统。】
他敢在刘丰面前狐假虎威,在傅承前不乱阵脚,在沈归慈前却总有种被看透的错觉,让人惴惴不安,两人签订的一系列协约合同也让他不敢过分造次。
而且,他莫名坚信沈归慈虐起人来,任人哭喊得嗓子发哑也不会停手,特别是镜子里这个清瘦白净的男生。
这具身体已经因为殴打布上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活像被人虐待得惨,要是沈归慈看见,被勾起施虐心,他真怕自己撑不住。
江流景擦干身体,叹了一口气,说:【系统,我害怕。】
系统非常自信:【别担心,我看见的都是马赛克!】
江流景万分难过:【万一他要上我,帮我也打一个。】
在今天之前,他认为沈归慈绝对不会和他有任何的亲密行为,但那个横抱实在是出乎意料,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等江流景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不见人影,他正高兴沈归慈反悔离开了这里,主卧的门打开,他转过身,沈归慈正靠在门边,一身水汽,穿着黑衣的睡衣,露肤度低,白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放下来,柔和了面部轮廓。
沈归慈正拿着手机,问:“没吹头发吗?”
“没有。”江流景别开眼。中央窗户一直在运转,房间里温度稍低,发丝上的水滴落到肩膀上,有些凉。
沈归慈招招手,示意他跟进去,江流景光是看着属于沈归慈的门框,猛然理解安秘书的感受——沈归慈的私人地盘也是他能进的?进去后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看见后会有什么后果?沈归慈能放过他吗?他能承受得了?
一连串的设想将江流景击退几步,他说:“我没进过您卧室,不太方便。”
沈归慈不解:“嗯?上次来苏曜留宿住的哪?”
江流景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和我睡一间,我们没有贸然进您的房间。”
这住所只有一间卧室,其他房间都被打通做成书房、衣帽间和健身室一类,江流景的那间卧室还不知道是从什么房间收拾出来的,只放得下一张大床。
沈归慈看了一眼卧室,说:“年轻人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家里没有安全套。”
江流景被他直白的话冲击到,淡淡道:“我和他是朋友。”
沈归慈笑道:“哦?是吗?刘诚可是说苏曜喜欢你。”
江流景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刘诚是坐在第一排的同班同学,不由得问:“您调查我?”
“你的安姐忙不过来,进江家之前的还没来得及查。等你闲下来,可以自己搜集资料,到时放桌上,我抽空会看。”沈归慈解释得理所当然,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放在身边人确实该做背调,如果沈老狐狸大大咧咧地收下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那才令人匪夷所思,江流景想通这点,觉得沈归慈今天一连串诡异的行为合理许多。
沈归慈进了卧室,说:“进来吧。”
虽然外面也有吹风机,但怎么能让金主兼大领导再说第二次,江流景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意料之外的,这里没有想象的什么道具和设备,装修和整体的禁欲风格相差无几,床是单纯的床,浴室也是单纯的浴室,人更是没有丝毫的想法。
江流景吹完头发出来,沈归慈正靠在床上打电话,语气温和,说:“没什么事,明天会带他去做一次检查。”
对方估计是苏南,说了什么,沈归慈看向江流景,说:“他吹完头发了,该睡了。没关系,我会照顾好他的,你也睡觉吧。”
沈归慈关掉平板,江流景懂事地走过去。
沈归慈关了灯,墙边微弱的落地灯亮起,他随口问:“想上床吗?”
江流景脚步一顿。
在酒店他敢往沈归慈身上贴,是形势所迫,他也确信沈归慈不会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未成年高中生做什么下流的事。
而现在,江流景的信心早就灰飞烟灭。
沈归慈看出他的犹豫,合眼假寐,声色低沉粘滞,倦意深浓:“那就跪下吧。”
江流景也不扭捏,温驯跪下,幸好是手工地毯,虽然有些硬,也不至于硌得疼膝盖。
半天,江流景困得眼睛睁不开,已经揉散了床边的一串流苏,疑惑问道:【沈归慈怎么什么也不做?】
系统:【他想做的你不是拒绝了吗?】
江流景:【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变态。】
系统机械音飘忽不定:【他和原世界线的人设相差略大,别掉以轻心。】
江流景悄悄抬眼看沈归慈,可能是卸下白日的形象,夜深未眠,落地灯的暖光下,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好像一直很忙,工作、暗流涌动的家族,还要在一众男人中提点苏南,现在身边还多了一个心怀不轨的任务者。
说起来,沈归慈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污点,对A市商业金融的渗透也无形无迹,最大的负面消息就源于自己……
可惜沈归慈是极度理性、最后自我失控毁灭一切的大反派,他的正面形象是伪装出来的,等主线推下去,他的一切势必会暴露。
一定要在此之前,从沈归慈手中完美脱身。
江流景跪久了腿软,双手悄悄摸上床沿借力,见沈归慈没反应,就干脆趴在床沿打盹。
他脑子里不断列出各种可能,每个可能都是向前无限延伸的金色河流,在黑暗的空间里交融分散,流入无际之地。
意识混混沌沌,彻底陷入睡眠。
昏暗的卧室里,沈归慈睁开眼,双眼爬满血丝。
他侧头看了床边人许久,动了动手指,从柜子的角落取出药瓶,将一粒白色的药片含进嘴里,古怪的糖衣融化,苦涩沿着喉咙滑落到胃里。
眼前幻象如万花筒旋转扭曲,江流景熟睡的侧脸缓缓浮出幻觉的雾岚,只有那张脸清晰明了,触手可及。
沈归慈轻轻抚上江流景的头发,顺滑、蓬松、柔软,他从头顶抚到耳侧,掠过耳垂,手下人动了动,沈归慈顿住,再次抬手抚过头顶,如安抚不安的猫,一遍又一遍,不疾不徐。
他俯下身,凑近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确认手下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轻唤:“江流景。”
江流景梦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唔”了一声,抓住在头上作乱的手,脸颊压了上去,正正好放在掌心里。
他又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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