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瑾这称病不去的戏是要演到底了,为了糊弄过尚书夫人,丹砚拿了银钱亲自出门去请郎中,在路上同郎中提前串通好演戏装病,以免夫人请的郎中来把脉,到时候就露馅了。
丹砚正走到福满楼前,就见一个人被打了出来,一群伙计围着他拳打脚踢,怒骂他没有银钱也敢来吃霸王餐。
地上这人一身脏兮兮的道袍,模样却甚是秀美年轻,薄唇一点红,生了双睥人时带着傲气的丹凤眼,任凭他们拳打脚踢,就是闷声不吭,只狠狠瞪着几个人,眼神似是剔骨剜肉的刀。
几个伙计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打怵,有些顾忌他穿的道袍,虽说十有**是假的,可也是怕他万一真会暗地里做点什么手脚,最后吐了口唾沫,纷纷作罢回去了。
丹砚站在一旁,忍不住道:“看你似乎还是个道长,修行之人,怎么跑到这种酒楼来吃霸王餐。”
那道士闻声瞥她一眼,抹了抹嘴角的残屑,冷笑道:“那你觉得我该吃什么,学那些秃驴和尚求别人赏点斋饭?粗糠咽菜我可吃不下去。”
“你这道士,明明没什么本事,沦落到连饭都吃不上,心气儿倒是比天还高。”
“没本事?”一听这话,道士像是想起了什么恨得直咬牙,“我本是师门中天资最高的人,我那狗师兄心生妒忌,联合同门栽赃构陷于我,师父偏心,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逐出师门,这世道容得我有本事吗?!”
“竟然还有这种事。”丹砚听了也跟着想起些陈年旧事,天道不公,她不由得心生出一点怜悯,从袖口摸出块碎银子递过去,“你拿去好好吃一顿饱饭,从头开始吧。”
“谁稀罕你的施舍。”谁知这道士竟还不领情,嘴巴依旧刻薄得很,“我不伤人是不想有损道行,懒得一般见识罢了。”
“你…!”一番好心却被拂了面子,丹砚气不打一处来,“像你这样招摇撞骗的我见多了,你很有能耐是吧?若真有能耐,有本事就将我这张脸变成绝世大美女啊!”
道士闻言冷笑一声,向她猛一拂袖,就这一瞬迷眼她什么也看不见,接着眼前好端端那么一个大活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哎,人呢?被我说得恼羞成怒跑了?”丹砚原地一转圈,真就再也找不着了,“这道士别的本领没有,倒是脚底生风,挺会逃跑的。”
也罢也罢,去给小姐找郎中要紧。
丹砚也不管了,扭头就走,一转身却不慎撞到路径的行人,她慌忙低下头连声道歉,已经准备好要被人用厌恶的语气怒骂,可这路人看到她小心的模样很是愣了一下,赶紧不好意思地笑着道:“都是我没看着路,姑娘你没事就好。”
丹砚愣在原地,看着路人远去,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陌生人对自己笑脸相迎……她心生疑惑,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路上总有行人忍不住侧目看来,从前她走在街上,周围的人都纷纷避之不及,有打量她的目光也是因为带着恶意的好奇。可如今他们的眼神里是一种陌生的艳羡和窥伺,而她回头看去,正对上目光时,他们还会立刻心虚地移开视线。
真是怪了……分明没什么大事,可她就是莫名感觉哪哪都和以往的感受不对。
郎中的药铺前头正巧是小姐常吃的点心铺子,这几日小姐就念叨着要吃新做的槐花煎,今日既然路过,她正巧买上一份带回去,新鲜槐花过了季一年里可就再没有了。
进了铺子,还是往日的伙计小吴在,丹砚下意识低头让额发微微挡着脸,开口道:“来份今日新做的槐花煎。”
“哎,好嘞!”小吴笑得很是殷勤,竟然又多包了一份油纸,“姑娘是头回来我们店里吧?我再给你装上份枣花酥,也是今日新做的,尝着好吃,回头再来啊!”
“小吴,你认不出我了吗?”丹砚奇怪道,“我是尚书府的丹砚啊。”
“啊?”小吴闻言也是一呆。“姑娘,你别打趣了,丹砚姐姐我是知道的,可不是你这个模样啊。你是尚书府新来的姑娘吧,你这么漂亮,我从前怎么会没印象。”
漂亮?她?丹砚愣住了。
这辈子她居然还能跟漂亮这个词扯上关系吗?
突然一刹念动,丹砚想起来自己刚刚对那道士说过的话,她扭头就跑了出去。
“哎,姑娘。你的槐花煎不要了吗?”小吴提着油纸包在后头喊。
丹砚此刻甚至也顾不上给小姐请什么郎中了,她脑袋嗡嗡作响,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促使她一路冲到护城河边,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看向河里的倒影。
水面上随之映出来一个身材细挑的年轻女子,那张脸却是何其陌生,只见她一对眉峰清晰的浓色黛眉,形状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鼻头形状十分精巧,秀口那点唇珠生得凸显而红润,玉肌冰白无暇,其姿容简直不在杜容瑾之下。
丹砚颤着手去摸自己的脸,水面映出的美人也与她同步动作,她摸过自己完好的发际,未拥有过的双眉,五官的骨相分明还是原来的形状,但都是完好无损的,她还有纤长上翘如蝶翅般的睫羽,如冰如玉的面皮上一点疤痕也不见……她从不知道自己生得这么美。
“这,这怎么可能呢…”丹砚捧着脸喃喃,一时无法回神。
“姑娘小心!”突然一声清喝,打断了她的出神。
丹砚回头,就见一壮汉横冲直撞而来,连忙侧身躲避。
那出言提醒的公子紧追其后,逃跑之人见躲不过,只能回头应战。丹砚赶紧后退让出地方,眼看面前这二人缠斗一起,难分难舍,不多时年轻公子就占了上风。此时只见这被追之人将身一扭跳入了河中,那小公子不甘心也跟着跳了进去,但那贼人十分精通水性,进了水里如浪里白条,在水中打晕了追他的公子,借机逃脱。
丹砚眼看那名年轻公子在水下昏迷,逐渐沉底,周围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忙,她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当即跳下水去,将昏迷的公子拽住,奋力向岸边游去,好容易才爬了上来。
“公子!公子你快醒醒!”丹砚反复推他胸口,又拍打他的脸,却看他一直紧闭双眼无法呼吸。
此刻救人要紧,丹砚用力按压他胸口,又往他口鼻中吹气,这时他猛地吐出一口水,呛咳着醒了过来。
“太好了公子,你没事吧?”丹砚见他醒了,终于是松了口气。
“咳咳……我没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年轻公子擦了擦脸上水渍,刚一抬眼看她,脸色突然一红,立刻别开视线。
丹砚不明所以,一低头才发现春装轻薄,她此刻湿透了,胸前什么都透了出来。她立刻捂住胸口,好在周围没什么人,没叫更多人看了去。
“姑娘,这个给你。”好在这位公子是知礼的,他背对着丹砚递来自己的外衫,不敢多看一眼。
丹砚急忙接过来道了声谢,虽然这外衫也是湿的,但好在不透,她立刻裹在自己身上遮了起来。
“我,我已经穿好了,公子可以转过来了。”
年轻公子这才敢转回身来,他虽然被水打湿了头发和衣物,面容却甚是俊逸,眼尾微微低垂,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气质,此刻水珠还挂在他墨色的眼睫和淡色的唇间,竟让人不由得想到清丽的出水芙蓉。
“在下一路追这歹人,被他引入河里,却不胜水性,今日若不是姑娘临危不惧,及时搭救,只怕我已经命丧河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拱手作揖。
“没关系,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要什么报答,你没事就很好了。”丹砚急忙说。
这清俊的小公子张了张口,红着脸道:“在下一时冒昧,竟然冲撞了姑娘……你要是不介意,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丹砚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要娶我?”
“在下绝没有趁人之危,强迫姑娘之意!”清俊公子立刻解释,“如果姑娘不愿,那实在是我冒犯,今日之事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姑娘救命之恩,我必涌泉相报!”
丹砚怔怔地,还从有人要娶自己这件事上回不过神:“你想娶我究竟是为了报恩,不得不负责,还是真的喜欢我?”
“我…”那小公子看着丹砚,又红透了脸,“姑娘英勇飒爽,跳河救我之英姿深入人心,我自然…也是喜欢姑娘的。”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说喜欢我。”丹砚喃喃。
“怎么可能呢?姑娘貌若天仙,想必仰慕者不会少,可我对姑娘一见倾心,这才忍不住表明心迹。”
“真的!除了我家人和我家小姐,也是第一次有人同我和颜悦色的聊天。”
“姑娘……”他听得有些心疼,“怎么会这样呢?”
丹砚此刻看他衣饰华贵,言谈举止也气质出众,想必是家底深厚的大家公子,忍不住又问道:“可我,我只是一个侍女……你是打算抬我做妾,还是就做个通房?”
“什么妾什么通房?”小公子闻言一愣,立刻认真解释,“在下自然是要备足聘礼上门提亲,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迎你过门,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是让你做妾,岂不是见色起意趁人之危恩将仇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丹砚被他说得脸一阵发烫。
“那姑娘……”
“我,我是愿意的,可是我身份低微……”
“在下并不介意家世,姑娘救命之恩如何与之相提并论?若是你愿意将家门告知,我定抬着聘礼上门提亲。”他又拱手认真道。
“不行不行,我还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丹砚心思转过几回,今日变数太多,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自己容貌的变化,她不能答应得这么草率,“我得回去问过我父亲和我主家。”
“是在下不好,思虑不周了,那…”他稍一思索,将自己折扇上的扇坠摘下,一枚精巧的玉佩双手递到人面前,“我身上也未带其他东西,这块玉佩就给姑娘做个信物。若姑娘回去后还愿意与我相见,就请姑娘三日后的午时带着这块玉佩,在这不远处的红墙下相会,或是托人传个口信来也可,我会一直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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