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杜容瑾从梦中醒来,看到一个身影坐在桌边,正慢悠悠地斟茶。
“丹砚?你回来了?”杜容瑾起身下了床榻,却发现自己身着侍女的衣饰,不等她奇怪,桌边的人回过头来,当场将她吓得魂飞魄散,因为这个人居然长着自己的脸。
“你,你是谁?”
“我是礼部尚书的千金,杜容瑾啊。”丹砚浅浅一笑,“而你是我的是侍女,丹砚。”
“什么?”杜容瑾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她抬手摸到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立刻难以置信地冲到铜镜前,镜中映出的自己满脸崎岖狰狞的疤,赫然是丹砚的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杜容瑾捧着脸,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断后退。
“小姐别怕。”丹砚理了理云鬓起身,“从今往后,你做我的侍女,我不会苛待你的。”
“丹砚?!”杜容瑾惊愕地回头看过去,“你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们换了容貌啊。”丹砚的姿态与她截然相反,不急不徐地解释。
杜容瑾太过震惊,等她反应过来后立刻推开屋门往外跑,却正好撞在了端着水盆进门的侍女小蝶身上,水洒了二人一身。
“丹砚你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呢?”小蝶抱怨道,“怎么不看着路点。”
“不,不!我不是丹砚,我是杜容瑾啊!”杜容瑾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摇晃。
“你胡说什么呢?”小蝶奇怪地看着她,“小姐就在这里,你发什么疯。”
杜容瑾又急又气,也不再与她争辩,提起裙摆就往会客的主厅跑去。杜老爷这个时辰还在上朝,杜夫人此刻正在清闲地侍弄一株海棠花。
“母亲!”杜容瑾看到杜夫人,立刻委屈地跑上前。
“你这是做什么?”杜夫人看到女儿的贴身侍女不管不顾地扑上来,立刻皱眉避开,“这里是前厅,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母亲,是我啊!我是容瑾,你的女儿,我的容貌被换了!”
杜夫人满脸惊诧:“你胡说些什么?”
“丹砚的父亲突然去世了,她从回来后就一直嚷着这些胡话,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还请母亲不要怪罪她。”
此刻丹砚缓缓迈进门内,脸上带着不多不少的焦急和担忧,对杜夫人解释道。
“你胡说!”杜容瑾气得不知怎么反驳。
丹砚的一颦一蹙与杜容瑾的神色全然一致,她们朝夕相伴十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杜容瑾。丹砚不仅能做到模仿杜容瑾的神态习惯,还熟知她从小经历的所有事,伪装得天衣无缝。
听到前厅热闹,杜家的二公子也正好进来:“这是在吵嚷什么?”
“二哥,我是容瑾啊!”杜容瑾上前焦急地抓住哥哥的衣袖,“你们都认不出我吗?”
杜容瑞看到这张满是疤痕的脸凑上来,立刻嫌恶地甩开:“妹妹,你的这个贴身侍女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大庭广众之下同我拉拉扯扯,莫不是想攀附我?”
“二哥……”杜容瑾伤心地愣在原地。
“就算她是家中亲人过世,尚书府也容不得她一个侍女这样撒野,看看都让她搅成什么样子了,若真是失心疯了,赶紧逐出府去。”杜夫人也着实生了气。
“母亲,二哥,丹砚跟在我身边伺候了十年,一时伤心过度才发了癔症,还请你们原谅她无心过失,叫郎中给她医治吧。”丹砚立刻恳求道。
杜夫人到底心疼女儿:“唉,罢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叫人把她捆起来,先丢进柴房里吧。”
杜容瑾双手双脚被麻绳紧紧捆起来丢进了柴房,口中也被塞上布堵住,她不甘心地发出呜呜声,然而无人理会,很快她就精疲力尽,躺在稻草上默默地流泪。
过了不知多时,丹砚独自一人端着饭菜和水进来,关紧门,将饭菜摆在一边,拿下了杜容瑾口中堵着的布条。
“小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体。”
“为什么?”杜容瑾流着泪抬头看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丹砚看着她沉默片刻,没有细讲缘由,而是幽幽道:“天生给你这样美丽容貌,给你荣华富贵的家世,可是却要亏待我,我在这世上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人人都恨我厌我,难道是因为我做得哪里不好吗?是我哪里做得比旁人差吗?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不公?”
杜容瑾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我为什么不能生而拥有这些,现在就把这世道换一换。”丹砚接着说,“小姐你别怕,我会好好对你的,像你从前对我一样好,你就安心用我的身份活着吧。”
丹砚低头将饭菜端起,喂到杜容瑾嘴边,但杜容瑾猛地用力一撞,她手中的饭菜摔落洒了一地,瓷碗也摔碎了。
“不用你现在这样假好心。”杜容瑾含泪咬牙道,“你若真是还有点良心,就把我们的身份换回来,解释清楚一切。”
丹砚停顿了片刻,默默将地上的饭菜和碎碗收拾进盘子里,只是说:“那我明天再来看小姐。”
丹砚端着食盘退了出去,将门关紧,对看守的家丁嘱咐不可苛待,更万万不可让她寻了短见,这才离开。
夜深人静,杜容瑾在心中默算着大约的时辰,这时她慢慢移开腿脚,将她用衣裙盖住的一小片碎瓷片露了出来。杜容瑾努力地一点点挪过去,将碎瓷片握在手中,不断割着绑在腕间的麻绳,不知磨了多久,终于割断了绳索。
四更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没人觉得一个受了刺激失心疯的侍女能翻出什么花来,看守柴房的家丁果然睡着了,杜容瑾偷偷从院子里翻出去,一路跑到了街上。
她也不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可是眼下究竟谁能证实她才是真正的尚书小姐呢?
杜容瑾一路跑远了,天也渐亮,她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现在又饥又渴,在路上快走不动了,她摸遍了全身都没有银两,倒是摸出一块雕工精巧的玉佩。
杜容瑾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咽了咽口水:“大哥,我现在暂时没有带银钱,可不可以先跟你借一个包子吃,等我回去拿了钱一定还你。”
“去去去,哪来的丑八怪,我是做买卖的不是做慈善的,不买别在这挡着。”老板嫌弃地挥手赶人。
“我身上只有这块玉佩,您看看,能不能换点钱?”杜容瑾不死心地问。
“谁知道是不是假货呢,看你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去去,快走开。”
杜容瑾在街上又走遍了几家,她一身衣服折腾得脏兮兮的,处处被人驱赶,人们一看到她丑陋的相貌就皱起眉,甚至连话都不想听她说完就将她赶走,她是尚书府的千金,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只能强忍着委屈和饥饿继续走下去。
最后终于有一家饭馆老板让杜容瑾进来,在后厨做点杂事,做完了可以给她两个馒头吃。但杜容瑾从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哪里做过这种粗活,更何况她本就饿得头晕眼花,一点力气都没有,不仅没收拾好备菜,反而打碎了两个盘子,又被老板轰了出去。
杜容瑾饥肠辘辘地扶着墙艰难行走,难不成不等她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要先活活饿死在街头了吗?
“姑娘。”此时突然有人唤她。
杜容瑾回头看去,是一个妇人在无人的巷口冲她打了声招呼,“看你的样子,是不是饿了?我这还有个白面馍馍,你拿去吃了吧。”
杜容瑾跑上前接过,连连道谢,捧着馍咬上几大口,她从未觉得一个白馍馍能如此香甜美味。下一瞬,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踉跄了几步,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丹砚猛地拍桌,震得茶盏抖动,“她一个活人,怎么能不见了?!”
下人们都是第一次见小姐发这么大的火气,缩头耷脑无人敢吱声。
“找,都去给我找,她是昨日夜里逃出去的,又没有代步的马车,一定走不远,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到!”
下人们赶紧应了声,纷纷四散出去找人。
丹砚急得反复踱步,此时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正是无琊。
“当日我就要杀了她以绝后患,你原本的身份低微又无亲眷,就算是死了也没人追究,是你执意要留她性命,现在出了乱子怎么收场?”
“她现在是一个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小侍女,她能去哪里?就算她四处对人说自己才是尚书千金,也只会被当作疯子,根本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你不要再说了。”丹砚闭目呼口气,试图冷静下来。
“虽然你说得不假,可她只要活着就是个变数,杀了她才是万无一失。”无琊紧紧盯着丹砚。
“我已经说过一次了,无琊。”丹砚冷冷抬眼,“你敢杀她,我一定会跟你同归于尽。”
无琊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此刻的杜容瑾在昏迷中被妇人叫来的两个帮手抬上了马车,其中一人掏出绳索正打算勒死杜容瑾,看到她的模样不禁迟疑了一下:“这个女子相貌怎么如此丑陋,异于常人,若是被看穿怎么办?”
“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以为绑架一个适龄女子很容易吗?我尾随了她半天,看她无依无靠这才敢下手,现在情况紧急,哪轮得到我们挑来挑去。”妇人不耐烦道。
“杀了她再捣毁她的脸,不就无人能求证了吗?”另一个帮手出声提议。
“不要废话了,先杀了她再说。”
说罢就将绳索套上杜容瑾的脖子,正要用力,此时一把折扇猛地从外凌空飞来,其扇骨锋利似刃,割断了杜容瑾脖子上的绳索,钉在座上,将几人都骇了一跳。
“给我围住!一个都不要叫他们跑了!”陶淮之收回掷出折扇的手,冷声对带来的侍从下令。
太师府的侍卫训练有素,立刻将马车团团围住,两个帮手见状想跑,都被一一拿下,那妇人眼珠一转,就要去挟持车厢内人事不省的杜容瑾,被一个侍卫眼疾手快一刀从后斩死。
“公子,抓住了两个活口。”
“公子,车里有个昏迷的女子,应该是被他们掳掠来的,还活着。”
“我去看看。”陶淮之掀开马车的帘子,本想查看杜容瑾有无伤势,此时她怀中那块玉佩却正好滑落出来,被陶淮之捡起。
他震惊地看着手里的玉佩,又看向面前昏迷之人。
“是你……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陶淮之心疼地捧起她的脸,拇指一寸寸抚摸过去,五官的形状的确就是她……可是现在却被可怖的疤痕盖住,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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