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竹说完,刘鹏程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是在拼命做出挣扎,但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真言丹的压制。
他不受控制地缓缓开口:“我与颖儿自小定亲,只因后来我家道中落,她父母嫌弃我清贫,为了巴结当地新上任的官员,逼迫颖儿与我退婚,另嫁于他。”
“我本就不愿颖儿跟着我受苦,只要她能有更好的生活,我怎么样都好。可谁知后来在他们成亲前夕,颖儿被半夜闯入她闺房的采花盗夺去清白。”
“此事过后,她未婚夫嫌弃她不守妇道,强行与她退婚。娘家人又因此事觉得她再没利用价值,将她赶出家门。颖儿在万念俱灰之时,选择以自尽结束性命。”
“那年我正在上京参加春闱,待我中举回来之时,正好赶上颖儿的丧葬。我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便能救下她啊!”
说到此处,他浑浊呆滞的双眼忽然透出一抹悲痛和恨意,眼角缓缓向外流出两行泪,似乎想要冲破真言丹的禁锢。
他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
“她的未婚夫不久便新定了一门亲事,她的娘家人也对她的死丝毫不在意。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都好好地活着,而我的颖儿就要背负着不贞的骂名,屈辱地死去。”
原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神志不清的人,情绪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他双眸充血,面目狰狞,伸手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死死地抓住正蹲在他面前,仔细听着他讲话的贺砚之。他紧紧咬着牙,浑身上下青筋凸起,语气中带着满腔恨意。
“是他们亲手逼死了颖儿,就该去给她陪葬!”
他满手的鲜血沾染在贺砚之肩膀上,像个疯子一样癫狂狼狈,使贺砚之平静的神色变得略微有些烦躁。
而池竹在听完刘鹏程讲述的故事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棺中眉目清秀的女子,又看了看地上肮脏不堪,老态龙钟的人。她眉头紧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曾经会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她合理怀疑刘鹏程是不是说错了人?
贺砚之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与刘鹏程拉开距离,又问:“你说她曾是你的未婚妻,可有什么证据?”
他说完,刘鹏程眸中划过一抹光亮,低头从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中,翻出了一条红色的同心结。
他将同心结宝贝似的捧在半空,紧紧盯着嘿嘿笑了起来:“你看……看,这是颖儿亲手为我打的同心结!”
池竹看着他手中已经染血的同心结,眸光有些复杂,犹豫着开口:“我说,你确定你……和这位姑娘从小定亲?”
“是,颖儿是我妻,是我妻……”他小心翼翼地将同心结放在胸口的位置,一直重复这句话。
贺砚之皱眉:“既然你承认她是你妻,为何不将人入土为安?”
“不,颖儿她不该死!”刘鹏程拼命摇头,眼里迸发出恨意:“她死了我怎么办?明明该死的另有其人!”
“但凡跟她的死沾点儿关系的人,你能杀的都已经杀了。”池竹沉沉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万物遵循的规则!你所知的邪术根本不可能成功,为何非要执迷不悟?”
虽然这棺中的姑娘死的是冤,但对不起她的人几乎都已经为此赔上了性命。这件事早该到头了。
“不,不是这样的。”刘鹏程听见池竹说的话,拼了命地爬起来,趴到棺材上,眼神凶恶地瞪着她。
“颖儿一定可以活过来的!我能听见她在说话!”
“你看见的只是她还未消散的魂魄,因为你的执迷不悟,她一直被困在这里无□□回。”池竹朝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说出的话仿佛要将人逼入绝境,想将他从自我的沉沦中拉出来,强行使他清醒。
“你因为她杀了这么多人,不只是你,连她也要无端背负这份罪孽!你何曾问过她痛不痛苦?或许她从来都不想复活!”
“你闭嘴!”刘鹏程像是被戳到痛处一般,双目通红地盯着池竹,手中凝聚出一团魔气,隔空朝她拍出一掌:“颖儿不可能愿意离开我!”
见此,一直站在池竹身旁默默看着一切的裴衍,突然蹿到她身前,替她挡下一击。
只不过这一掌打在他身上,对他来说却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连裴衍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只觉得在接触到那一掌的瞬间,有一小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入体内,他身上的力量似乎强劲了一些。
“阿姊,我……”他转头茫然地看着池竹。
池竹大约猜到了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裴衍本身就是魔体,这点魔气的攻击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自然而然地就吸收了。就像他之前为贺砚之吸收魔气一样。
但这件事她又不好告诉现在的裴衍,只得含糊其词道:“这个人老成这样,果然攻击力也不怎么样!”
是这样吗?裴衍眨了眨眼,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池竹略微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只揉了揉他的头顶没说话。随后她抬手挥出一条透明色的绳索,直接将刘鹏程捆了起来。
“小公子没事吧?”贺砚之目光落在裴衍身上,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池竹低头摸了摸鼻尖:“没事,就他那个攻击力,任谁都不痛不痒的。”
被捆成粽子的刘鹏程震惊地瞪大了双眸,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正常人沾染到丁点魔气就会非死即伤。更何况那可是他的杀手锏,怎么可能会没事?
“不可能!不可能!他……他肯定不是正常人!他……”刘鹏程双目突起,咆哮着喊出声。
“别不可能了,我看你才不是正常人!”池竹不耐烦打断他的话,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你与前日出现在霁州内的魔修是什么关系?”
闻言,刘鹏程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他撇过脸,开始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池竹知道真言丹已经对他彻底没用,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想说,他们就拿他没有办法。
她轻轻摇了摇头,对他死到临头还在反抗有些无奈。
“别装了,你当我瞎了,没看出来。你刚才那一掌中分明含有魔气,若是你未曾与魔修勾结,那体内的魔气是从哪儿来的?”
“我说过,不知道!”刘鹏程一脸倔强地看着池竹,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知道是吧?”池竹盯了他片刻,忽然笑出了声,一手拿起一个纸人头,神色间带着戏谑:“那就算了,既然得不到答案,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你说我是一个一个烧掉好,还是直接放火烧屋?”
她神色似乎有些为难起来:“有点难选啊,我选不出来。不如你来帮我出出主意如何?”
果然在池竹说完之后,刘鹏程的神色瞬间紧张起来。
“不!不能烧!”他挣扎着想要挣开身上的绳索,却发现仅凭自己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池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别慌嘛!既然我刚才问你,你不愿说。那我现在不问你了,你不应该高兴吗?怎么又急眼了?你看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矛盾?”
说话间,她手掌间聚起一簇小火苗,手中的纸人头迅速燃烧了起来。
“别烧,我求你别烧!”刘鹏程顿时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仿佛火焰烧在他自己身上一样痛苦。
他瞬间妥协下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闻言,池竹这才满意地收起了掌心的火苗,笑着问道:“我还是那个问题,你与那些魔修是什么关系?”
刘鹏程神色犹豫:“我不确定前日出现的,跟我见过的是不是同一批!”
“没关系!”池竹面上笑意不变:“你只管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至于其他的我们自有定夺!”
刘鹏程目光中透着些许不甘心,最后还是咬牙说道:“三年前,我归来见到颖儿尸身,本想陪她一同共赴黄泉。但就在此时,一位魔修找上了我。他说他有法子能让颖儿复活,只要让我答应按照他的条件,去搜罗一些男女给他。不仅能给我复活之法,还能替我杀掉所有对不起颖儿的人。”
“我知道自己不该和那些丧心病狂的魔修合作,残害他人性命。”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懊悔,随后又立刻恢复狠厉:“可我又太想让我的颖儿复活,让那些人得到报应。为此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我……”
“那些魔修的条件是什么?”贺砚之不耐烦再听他废话,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
话被打断,刘鹏程也只是有些不满地冷嗤一声,老实回道:“阴年阴月阴时所生的人,或者相近也可以。”
“那些被送到魔修手中的男女,他们……”池竹大概猜到了答案,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神色不屑一顾:“我虽不知道他们要那些人究竟是用来做什么,但送去的人无一例外,没有活着回来的。”
所以,他口中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难道就是掠夺他人的生命,来换取已死之人那一丝生的可能吗?池竹觉得他话中透出的深情,在她眼中显得格外可笑。
她清楚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只能压抑着内心腾升出的怒气,让自己的神色尽量看起来平静。
“你知道那些魔修除了与你合作,还与什么人有来往吗?”
“这我不清楚!我们只谈交易的事,其余的事他们并未向我透露过分毫。”
刘鹏程摇了摇头,思索片刻,接着说道:“但只要你能给他们搜罗够符合条件的男女,他们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请求!面对这样的诱惑,动心的肯定不止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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