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泥点溅落在马上人的衣袍上,血迹蜿蜒了一路。
“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声音如同索命的厉鬼,一步步逼近,马上的两人止不住的后腿,小腿颤抖至痉挛。
那道黑影猛地逼近两人,手中寒光闪过,鲜血从那人的腹中汩汩涌出,哀嚎停歇在残破的脖颈中。
“不!”
女子猛地坐起身,额上尽是冷汗,身下的被子被冷汗浸湿了大半,整个人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筱儿……”
盲杖沉重地敲在石砖上,一道布满老茧的手探上女子的额头,将她轻柔地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
“筱儿乖,都过去了……”
女子身躯慢慢停止了颤抖,泪水如同决堤一般从那双杏眼中滚落。
*
“听说扶摇镇的糯米糍粑甚是好吃,杳兄要不要尝一个?”
江南杳从系统那里得知灵草的下落后立刻摸着黑准备上路,临了却被小胖子死缠烂打,非要带上他。
“我不爱吃甜的。”
“那你爱吃什么?”
对面那人轻摇折扇,打量着江南杳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江南杳太阳穴一阵阵抽痛,小孩子不懂事就罢了,这人已经是仙者了,怎么也跟着一起无理取闹,还非说什么“保护我飘渺宗未来弟子的人身安全”,将江寒哄得团团转。
这人不仅长得骚包,东西也多,好说歹说才将原本准备的五辆马车缩到一辆。
“我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还没入门,就开始嫌弃起师父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阿——”
江南杳叹了口气,面上仍然一派恭敬:“弟子不敢。”
那双桃花眼弯成月牙模样,唇角绽开一抹笑容,似乎很是满意,大冬天依旧用着扇子扇风,以玉为骨,质地轻盈,扇起的风中隐隐有桃花香,不出所料应该是他将一整片桃花林搬了进去。
虽有神器却无神骨,看来他不是神族众人,一声纯粹的浩然正气,应当是资质尚佳的修仙者,也难怪他不认识。
江南杳认识的人很极端,不是神就是魔,那些修仙者对于前世的他来说,就是送到手上的蝼蚁,要不是幻音,自己都不会多看他们两眼。
幻音……想到这江南杳心上又泛上细细密密的痛苦。
*
江寒好说歹说,江南杳在江家留了一日才启程,那日便是江笛清的婚期。
大清早公鸡还没啼鸣,江南杳就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眼神掩饰不住的戾气却被当做是起床气,甚至还被一个小娃娃偷亲了一口。他们匆忙给他套好衣衫,拉着他手的掌心粗糙而温暖,喜悦自上而下传遍整个宗门:
“阿清在那儿呢,杳儿你可要千万小心,不可让你姐姐摔了。若摔了,这辈子可就不幸福喽。”
那人脊背挺直,正襟危坐,头上盖着红绸一动不动,手上的细汗暴露了她心底的紧张,似乎是想到嫁妆是一件件上品的灵器,自己不由得轻笑出声。
江南杳微微躬下身子,温暖的身躯靠在他的肩膀上,甜香沁入耳鼻,细软的柔荑轻轻钩在他的脖颈上。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会在缭绕的火蛇中用温暖的身躯护着自己,会将热热的板栗塞入衣衫中,用身躯温暖着递给他。可是后来用神剑指着他,骂他枉为神族后裔,甚至立下誓约与幽夜魔尊不死不休的,也是她。
“来,你最爱吃的糖葫芦。”
轻柔的语调唤回江南杳的思绪,犹如红玛瑙串成的珠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诱人的甜香飘向鼻尖,江南杳鬼使神差地将一颗山楂咬了下来,耳旁是银铃般的笑语:
“看到你这样,阿姐就放心了。”
那双柔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墨发,掌心的温暖传递到他头顶,江南杳怔愣的一瞬,一声“阿姐”脱口而出。
“嗳。”江笛清轻轻应着,路程不短,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
“杳哥,你怎么能一边吃东西一边发呆呢,这是对食物的亵渎。”
小胖子痛心疾首地咬了一口包子,不忘喝上一口甜粥,省得噎了自己。
几人到达扶摇镇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紧赶慢赶可算进了城,一路被拉着吃吃喝喝,江南杳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拭着嘴唇,放下碗筷。
“我似乎还从未问过你的名字呢。”
狭长的凤眸对上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有些探究,睫毛垂下,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小胖子将包子囫囵吞下,语音含糊道:“杳哥……唔你忘记啦……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那双桃花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两人,眉眼含着浅淡的笑意,真是风流又妩媚。
“总得起个名字不是,不然也不好叫人。”
小胖双眼晶亮,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狠狠点了点头。
江南杳唇角微勾,凤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轻轻启唇,有些亲昵,又像是在戏耍人:
“就叫小胖吧。”
小胖子:“……”
桃花眼弯了弯:“此名甚好,不愧是我徒儿。”
小胖子:“……”
三人沉默的间隙,隔壁桌的闲言碎语随着风飘过来。
“知道吗,何家竟然发生了那种可怖的事情。”
“是啊,几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嫡系一脉就只剩下一些孤女寡母。”
“哎,世事无常阿,听说那位没出事的女公子还日日梦魇,真是做鬼了也不放过他们呢……”
“可怜阿,明明七日过后就是那女公子的诞辰了,偏偏发生了这种事——”
一碇银子与略显破旧的桌子格格不入,两人抬眸,面前的人脸生的过分好看,白皙细腻,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墨瞳盯着两人。
“你……你这是做什么?”
两人话语又抗拒之意,眼睛却忍不住地飘向一旁的银子,声音更像是因为喜悦而微微颤抖。
江南杳在来扶摇镇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灵草只生长在灵域中,而管辖这一片灵域的仙门就是两人口中的何家。
“鄙人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是很明白,问问大哥,这碇银子是小小心意。”
两人受宠若惊,将银子揣进怀里,将知道的全都吐出来,恨不得将连何家那位已经入了棺材的祖师爷扒出来说上三天三夜,两人说得口干舌燥,江南杳静静听着充当捧哏的角色,凤眸弯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两人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江南杳的肩膀,像是喝醉了一样,脚步有些飘飘然:
“小兄弟要是下次还来扶摇镇,一定要来找我阿。”
“那是自然,二位慢走。”
宋晚秋勾了勾唇:“看来我这位徒儿本领还挺大,说吧,都打探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江南杳言简意赅地将方才二人告知他的话语都说了一遍,大意是何家掌门人和嫡长子在回来的路上死状凄惨,不知何人所为,仅剩孤女寡母,何夫人因为悲痛哭瞎了眼睛,何姑娘日日梦魇,据说是死去的父兄托梦,于是两人被赶了出去,不知所踪。
那双桃花眼沉了沉,神色严肃,望向江南杳:“你想怎么做。”
江南杳看着杯内澄澈的粗茶,勾唇道:“被赶出去多半有假,还是需要我们引蛇出洞,明日我便出去算命摆摊。”
宋晚秋眸色深沉,看着江南杳的目光一如当年看着自己的宿敌,转瞬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江南杳,举起酒杯的模样像是在碰杯:
“小徒弟,记得去结账哦。”
他眨了眨眼,紧接着消失在人流中,江南杳额上划过几道黑线,眸中闪过无奈,向柜台走去,等回来的时候,就连小胖也消失不见了,许是又去寻觅吃的了。
*
入夜,寒冷,冰凉,有一次从那个梦境中惊醒,何筱双手将自己环抱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房内的炭火不知何时熄灭了,狂风刮过,窗棂砸在白墙上,“哐当哐当”,何筱心头不由得沉重起来,起身不安地唤道:
“娘?娘?”
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钻入鼻尖,何筱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风声将那道血腥气味送得愈发明显,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推开米缸躲进暗阁里,隔着一条缝隙像阴沟里的老鼠窥探着外面的人。
“回禀大人,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看到那个小女孩。”
何筱喉咙发紧,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那人薛囊踏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何筱脑内的神经,最后停驻在暗格入口面前。
何筱绝望地摇了摇头,那人刀上低着粘稠的血,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球状物。
雷声轰隆作响,闪电划破天幕,何筱和那个头颅对上眼神,就是她方才呼喊的人,何夫人。
何筱全身的血液凝固,整个人如同置身在腊月寒冬中,两道泪痕顺着那双杏眸落下,那人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米缸,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刚要伸手挪开米缸,就被手下人打断。
“大人,今日有三个神形怪异的人进了城,其中一人好像还是飘渺宗的仙者。”
那人烦躁地皱起眉头,失了继续追查的心思,将大刀甩到一旁,低声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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