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衣袂在空中翻飞,沐成穿梭在云中,脸上满是克制不住的焦急,心中对涧鹤城的失望又多了几分。
几个时辰前,崇阳宗。
沐成听到弟子来报说是少宗主来了,心中有气本不想见他,便叫人随便编个理由打发他回去。
未料,他刚这么跟弟子吩咐完,就见来报信的弟子一脸为难道:“师父,少宗主说了,事态紧急,你要是不愿意见他,他就直接闯进来了。”
沐成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眼下因为徐尧一事,他本就看出涧鹤城为了防止牵扯到涧离生,有意将视线往林近安身上牵引。
但这件事,虽说是林近安错信了人,但毕竟不是她动的手,不去调查清楚具体的事情缘由,先一心将林近安推出来抵御徐家的怒火。
年纪大的居心叵测,小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涧离生一个翅膀还没硬的少宗主,行事竟也如此嚣张,沐成怒气冲冲道:“你去叫他进来!我倒要看看少宗主有何事这么急着同老身说。”
弟子不敢犯师父的霉头,连忙领命而去,请进了涧离生。
到了沐成面前,涧离生按着规矩行礼,他抬头望见沐成脸上不加掩饰的怒气,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番话怕不是火上浇油,他道:“还望沐峰主息怒,弟子属实是有要事相禀。”
沐成哼了一声,冷漠道:“哪敢,少宗主都放话要硬闯了,老身哪敢说什么。”
听出沐峰主话语中的阴阳,涧离生也不恼,心中默算着林近安被带走的时间,开门见山道:“弟子眼下前来,是想请沐峰主前去救林近安一命。”
沐成一听此话,眼里露出嘲讽,“她不是被宗主下令软禁了么,你此番来请我倒真是舍近求远了。”
涧离生沉默了两秒,“她现在没被软禁。”
沐成的眉头出乎意料地一挑,问道:“什么意思?”
涧离生直视沐成那双苍老的眼睛,道:“她被徐家带走了。”
沐成猝然起身,瞪眼看向他道:“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来知会我一声。”
脑中的思绪转了几圈,沐成很快便想通了个中缘由,继而怒上心头,林近安怎么说也是他修和峰下的弟子,涧鹤城一声不吭地就将人交给了徐家,一点不问他的意愿。
徐尧是徐家两代独子,如今一朝丧命,林近安被徐家带走,能有什么好下场?
再说了,人又不是她林近安杀的,徐家有什么资格揪着她不放。
想来只是迁怒罢了。
想通其中缘由,沐成考虑几秒,当下便决定向徐家要人去,涧鹤城要顾及着给徐家面子,他这一身老骨头可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来不及思索涧离生跑来告诉他这一消息的目的,横竖他涧离生是可独善其身的,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他少宗主这段时日也不是一身清闲,宗门里不知从何处传出的谣言像是泥泞的沼水缠了他一身。
沐成来不及再多说,他撇下涧离生,急匆匆地赶往徐家,身后的涧离生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希望林近安在徐家手下能多支撑一段时日。
……
牢狱里时不时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几个等候在门外的仆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自己的动静大了,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牢狱内,几刻之前何晏身上的惨状像是嫁接到了林近安身上,淋漓的鲜血染了她满身。
滴答……滴答……新鲜的伤口处涌出血珠,被拖拽着砸向地面,背后的鞭痕一道叠着一道,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她瘦弱的脊背上。
眼眶里的眼泪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林近安希冀自己能赶快昏迷过去,好不用再面对这暗无天日的折磨。
只可惜,行刑之人早有预料,事先给她喂了药,好让她一直保持清醒。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林近安低着头麻木地承受着身体上各处传来的疼痛,满心都是绝望,眼角余光里,何晏未寒的尸骨被人发狂地拆卸开来,变得支离破碎。
林近安感到胃里一阵翻滚,她慌忙地闭上眼,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下场。
老人拂开自己的衣裾,上面满是飞溅其上的鲜血和碎肉,他慢条斯理地接过仆人呈上的巾帕擦了擦手,随后看向被吊在一旁气息奄奄的林近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觉得自己怕不是动作早了。
林近安像是对于这种程度的折磨已经习惯,忍着疼痛不再发出声响。耳边听不着声儿,老人感觉这像是在鞭笞一具没有知觉的死尸,给不了他报复的快感。
他在椅中坐下歇息,平复了自己激昂的情绪后,想了想,冲着身边人耳语几句。躬身听他吩咐的下人眼里划过一丝震惊,眼带同情地睃了林近安一眼,顺着家主的意思去取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老人唇边的笑意逐渐放大,不过还不等此物派上用场,就被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下人急匆匆地赶来,俯身在老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不知听到了什么,老人眉头一挑,扫了一眼林近安,刚刚送上来的东西在他手中转了转,到底又被放了回去。
他跟手底下的人吩咐道:“你们继续,我去去就回。”
沐成早已在外等着他了,看见徐家家主的一瞬,沐成都懒得跟他客套,直接道:“还望徐家家主明辨是非,将我徒儿还来。”
老人脸上堆起虚伪的笑,“沐峰主如何确定你徒儿就是无辜的呢?再说了,我去崇阳宗提人时,也不见沐峰主出来阻止,想来已经经过你的首肯了。”
沐成没答话,慢半拍地注意到他身上的血污和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当即心下一寒,再没有耐心跟他掰扯,他手一挥,本命法器应声而现,巨型的银锤抡向徐家家主。
徐家家主未料到他敢这么直接地在徐家的地盘上动手,当下一惊,一叠符箓从他的袖中飞出,挡下了这一击。
银锤跟符箓结成的防御相撞,激起一阵劲风,猎猎鼓吹着他们的衣袖。
沐成此举不亚于当众打徐家家主的脸,老人怒道:“沐峰主你这是作甚?莫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沐成大笑道:“你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头了,何须执着于我是否把你放在眼里?”
说着,沐成五指虚握,催动着银锤步步向前逼近,他收住笑,面无表情道:“你若是执意不肯还我徒儿,也无妨,老身自己打进去便是了。”
老人沉浸在失去孙儿的悲伤中,平日该与沐成平分秋色的实力,今日竟有些落于人后,他额上冒出虚汗,强撑道:“是那女子带回来的人杀了我孙儿,你敢说你徒儿就一定无辜吗?!”
“我徒儿是不是无辜,徐家主想必比我更清楚,”说着,沐成冷笑道:“要真是与我徒儿有什么脱不开的关系,崇阳宗想必都省了软禁那一步,早早地将人送到你手中了。”
“哪里还需瞒着我,悄悄地请你去领人?”
熄灭的怒火又有重燃的趋势,沐成手臂一挥,蓬勃的灵力游荡在他周身,更多的利器浮现在他身后,闪着刺目的寒光,指向徐家家主,他寒声道:“我再说一遍,把我徒儿还来,我这把老骨头可还没闭眼呢,就算她有错也轮不上你代劳指教!”
老人咬牙,没想到沐成竟真肯为一个徒弟大费周章地找上门来,还如此动怒,眼下徐家无人,还要靠他支撑,他此时无意与沐成纠缠,横竖何晏已死,也算是给他孙儿报仇了。
老人手掌一转,与银锤相抵的符箓游走而上,吸附到沐成的法器之上,随后轰然爆开,震开了那把银锤。
银锤旋转着又飞回沐成的身边,老人先一步开口道:“好,那我就先将人送还给沐峰主,等日后找出证据了必要她给我孙儿陪葬。”
沐成冷眼瞧他,语带讽刺道:“只要你找得到。”
“行了,别废话了。把人还来,老身就不在你这儿多打扰了。”
老人满眼阴寒,挥了挥手,吩咐下人将人带来,下人迟疑一秒,问道:“要遮掩遮掩那人身上的伤吗?”
老人冷然看向出声之人,道:“多此一举,你当他瞎的吗?”
下人忙低声称是,不多久,便将人带了上来。沐成听见动静,循着声音望去,下一瞬,他眼里划过震惊,脸色也迅速阴沉下来。
林近安浑身脱力地被人架着,无力地垂着头,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实在没有力气抬起。用刑下变得破破烂烂的衣物混着血污黏着在她身上,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老人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在过去那段时间里干了什么,甚至连一件外衣也懒得给林近安披上,就这么将血淋淋的人带到了沐成面前。
沐成长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蓬勃的怒气,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林近安带回崇阳宗找药修治愈她身上的伤。他挥手,撇开架着林近安的二人,将人接到自己手里,嫌恶地瞪了一眼徐家家主,转身就走,一句废话都懒得同人多说。
沐成伸出手虚虚一点林近安的额头,灵力缓缓流淌过林近安的全身,止住了她身上仍在流血的伤口。
沐成的手碰上一片湿黏,感到林近安在他怀中细细发着抖。
迟疑一秒,考虑到林近安背上的伤口,沐成小心翼翼地背起她,随后朝着崇阳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近安的脑袋无力地支在他的肩膀上,气若游丝。怒火渐渐被焦急取代,沐成看不到自己脸上由于担心而变得格外生硬的脸色。
“是……师父……吗?”沐成耳边浮现一句呢喃。
像是怕惊扰了林近安,沐成轻声回应道:“是,师父来带你回崇阳宗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怕,没事了。”
林近安没再说话,回应沐成的,只有他肩头渐渐弥漫开的一片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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